第七十一章 世家子弟的宿命
沈芊瑩認真地打量著身旁的程善笙，美眸之中泛起了濃濃的異彩，可以說她是一路上看着程善笙成長起來的，不僅如此，她在其中還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程善笙本人前不久也曾說過，要不是她提供的那三顆丹藥，他就趕不上夢境潮汐；不是她在夢境對抗中手下留情，他也不會晉陞到窺夢境。
這兩點的確至關緊要，跟那些不入流的散人比起來，程善笙算是撞了天大狗屎運。
可是跟他們含着金湯匙長大，資源源源不斷的六大宗門弟子比起來，這兩點也不是太難得的機緣，拋去別家宗門的不傳丹藥，連低保都算不上！
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信心能夠在短時間達到程善笙的高度，發生在宬霧小世界裏的那一戰，更是證明了程善笙的變態，不止是修行速度快。
無門無派，沒有傳承，沒人教導，比許多散人的條件都要差，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環境造就出來的人，卻以一人之力獨抗七個夜梟先鋒，實力不弱他們六宗六傑分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裴晟還真不一定比程善笙強。
「我長這麼大，從未弱於人，我去你們的公司，加入了你們的業務一部，跟你做同樣的事情，就是要在你最擅長的領域中擊敗你！
到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裴晟到底有幾斤幾兩！不過我這麼做不是為了跟你一較高下，而是為了向沈芊瑩證明，配得上她的只能是我！」
此時的裴晟也冷靜了下來，他會出現在這裏，是絕望之後又重新拾起了希望，首先他是認定了程善笙跟沈芊瑩有故事，才會有那些奇怪的表現，也是因此明確了自己的心意。
選擇來商海市，他本來就是抱着把沈芊瑩從程善笙手中搶回來的目的，沒安什麼好心，情侶之間接個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這點心理準備還是有。
但由於沈芊瑩的關係，他一直都看程善笙不順眼，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也導致他看不到程善笙的過人之處。
徒然得知這個一無是處的無名小卒奪走了他心愛之人，南巫教傳人沈芊瑩的吻，他如何能不憤怒？
直到程善笙露出了超逸絕塵的神態，他終於對這個情敵產生了重視，因為他了解那種神態，他在他的父親身上看到過。
那是真正的通透，跳出了世俗的羈絆，活出了真實的自己，也就是說程善笙壓根兒沒把他當成一個威脅，想從這樣的人手中搶走沈芊瑩很難。
裴晟認真琢磨程善笙說的那段話，僅僅思索了片刻，他就豁然開朗，明白了他父親這樣安排的用意。
薑是老的辣，醋還是陳的酸，如果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像只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別說抱得美人歸了，恐怕只會更讓沈芊瑩瞧不起，從而加深她跟程善笙之間的感情。
只有將程善笙當成真正的對手看待，才能正確地了解他到底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優點，是哪一點吸引了沈芊瑩，他才好做出改變。
美人配英雄，才子配佳人，自古以來都是這樣，裴晟也這麼認為，強者萬人敬仰，自然會得到美人的青睞，美是萬惡之源，唯有強者配之可以化解，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只要自己的能力以及對沈芊瑩的愛意全方位地超越了程善笙，沈芊瑩就會知道自己才是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你有手有腳，思維健全，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是你的自由，但是請你不要拉上我，也不用彙報給我聽，我在寰球公司上班是為了生計，沒什麼擅長不擅長的說法。
他們給我報酬，我認真完成他們安排的工作，僅此而已，我可沒興趣陪你玩兒這麼幼稚的決鬥遊戲，你想在這方面贏過我我現在就可以宣佈你勝利，不用那麼麻煩！
還有，我很嚴肅地提醒你一句，瑩瑩不是物品，她想跟誰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誰都沒有權力替她做決定，他的父母都不行，何況是你我？我勸你最好收起你的大男子主義！」
程善笙擺了擺手，神情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迫於生計，沒有更好的選擇，誰願意做銷售天天在外面風吹日晒，看人臉色，賠笑獻媚？
這些有錢有勢的大家子弟想法就是跟尋常人不一樣，為了一個女人，自己賴以生存的技能，在他們眼裏竟然也能成為一種競爭遊戲，真是可悲可嘆！
怪不得沈芊瑩不喜歡他。
裴晟聞言，面色微微一怔，程善笙的反應跟他想像中的好像不太一樣，不似話語中的那麼強勢，他沒有疑惑太久，程善笙不敢應戰，膽怯了更好。
旋即他輕蔑地笑了笑，譏諷道：「剛才你慷慨激昂地說了那麼一大堆，我還以為你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沒想到你竟然只是一頭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我從來沒做過銷售，沒怎麼接觸過陌生人，你做銷售那麼多年，銷冠拿到手軟，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比斗，你比都還沒比就認輸，還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實在是讓人失望。」
程善笙無言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着實沒有想到裴晟會擺出這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明明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的，怎麼會這般無可救藥？
難道是因為沈芊瑩的原因，心理變態了？
可是這也不太現實，能讓一個正人君子變得不可理喻，那起碼得是愛到死去活來的程度了吧？程善笙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愛情，這些世家子弟更不會有。
裴晟看着扭頭看向窗外無視自己程善笙，心裏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情緒，有點兒像是憤怒，也有點兒像是嫉妒，仔細一品又感覺什麼都不是。
他倒也是個果斷的人，想不明白乾脆就不想了，簡單收拾了一下心情，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縷笑容。
對着沈芊瑩說道：「我就說程善笙配不上你吧？他這種不戰而敗、毫無勇氣、不知進取的庸輩怎麼能給你幸福呢？
你肩上挑着的可是發揚南巫教的重任！如今泯夢人對我們兇相畢現，你可不能由著性子胡來。」
「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趕緊離開吧，你要跟我做朋友，我歡迎，你要還想繼續追求我，那就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沈芊瑩回過頭，語氣格外平靜的下了逐客令。
她眼神淡漠地看着裴晟，沒有一丁點感情色彩，越是冷靜的人，越有力量，程善笙今晚說的所有，都不如沈芊瑩此時這一句話給裴晟帶來的影響大。
裴晟心底一顫，他清晰地感覺到沈芊瑩正離他越來越遠，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為什麼沈芊瑩會這麼不待見他？
像是遭受了莫大的打擊一般，裴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為什麼？我到底是哪一點兒比不上程善笙？他身上哪一點是值得你喜歡的？」
「就算你處處都比他優秀，我也不會喜歡你；即便他處處都不如你，但是他更值得被喜歡，我要謝謝你，若不是你今天鬧這一出，我不會知道我到底要什麼！」
沈芊瑩誠摯的跟裴晟道了聲謝，眼底深處還藏有一絲憐憫。
她之所以對裴晟這麼客氣，是因為程善笙的那句話替她解開了多年心結，讓她明白在這些年裏她討厭的並不是裴晟，而是不被尊重，裴晟只是一個宣洩口，誰來都一樣。
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被別人規劃好了，被各種毒藥淬磨身體、強制形成呼吸法的身體記憶、用最嚴酷的環境扭轉她的身體本能，還有等等一些列類似的事情。
更令人悲哀的是，這些行為在她還不能獨立思考的時候，就已經着手進行了。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就是一條「蠱」，從來沒享受過自由的味道，比傀儡還要悲慘，傀儡好歹曾經自由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起，一顆名叫叛逆的種子在她身體里生根發芽，腦海裏面總是有另一個聲音在嘲笑她！
說她的性格、愛好、夢想...一切都是被別人灌輸的，起先她對此毫不在意，沒見過自由的人不會渴望自由，她一度以為這是自己修行路上的心魔。
真正讓她思想發生轉變，人也變得不一樣了，是在她知道裴晟跟她有了婚約之後，一開始她也沒有反對的念頭，因為這是他父母安排的。
但是當她問起為什麼要嫁給裴晟的時候，她父母的回答是裴晟對她有救命之恩，然而她對這個救命之恩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這種現象讓她產生了懷疑，既懷疑自己缺失了一部分記憶，又懷疑她的父母在騙她。
而且那段時間，裴晟的身影忽然頻頻出現在她的世界當中，志得意滿地跑過來跟她說，要和她這個未婚妻聯絡感情，以免日後過門時尷尬。
為了找到真相，她做了許多以前覺得不能做的事情，她發現她的人生軌似乎真如腦海中那個聲音說的一樣。
一切都是被別人灌輸的，大到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小到她吃的東西，接觸的人，學習的地方都是她父母安排好的，除了裴晟，她的人生軌跡沒有出現一絲偏差。
這樣的她叛逆又能叛逆到什麼地步呢？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她最終聽從了腦海里的那個聲音，強烈反對嫁給裴晟，
做壞事的小孩都知道要瞞着所有人，這是與生俱來的本領，不用別人教，沈芊瑩也知道不能的露出馬腳，於是她一邊瞞着家人，一邊偷偷叛逆，腹黑的性格自然而然的就養成了。
大多數時間她是那個家人們眼中的沈芊瑩，等到無人的時候，她才是另一個沈芊瑩，她的叛逆方式很簡單，也很可怕。
凡是理智告訴她要做的，她就不做；理智不讓她做的，她就偏偏要去做，這種毫無理由的跟自己對抗其實是很危險的行為，尤其她還是個人間絕色。
終於，她熬到了成人禮，有了大量的時間可以去跟自己對抗，結果就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欺騙利用。
好在她一身是毒，還有人暗中保護她，不然她的外號應該不止巫婆瑩一個，她沒有徹底黑化跟南巫教決裂，最後還變成了如今的巫婆瑩，有一個人功不可沒。
那個人就是南巫教的現任教主，毛綺羅，也是她的外婆，程善笙說的那種尊重，她只在她外婆的身上感受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