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出塔

程善笙看着一臉苦澀的許墨佳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很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他這張巧舌如簧的嘴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像是變成了一個啞巴一般，傻呼呼地站在原地。

就在兩人互相沉默的時候，慢悠悠的燼末光幕像是吃了什麼補藥一樣，速度突然提升了十幾倍，風馳電掣的朝程善笙他們逼近。

一直看着燼末光幕等死的許墨佳見到它發生異變，猛地回過頭，心急如焚的對着程善笙大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麼呀！快跑啊！燼末光幕加速了，你在這等着它將你吞沒嗎？」

一邊是來勢洶洶的燼末光幕，一邊是對她幫助良多的許墨佳，程善笙內心在瘋狂掙扎，他知道自己救不了許墨佳，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可這一刻要讓他看着許墨佳死，他彷徨了，只覺得兩腿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邁不動步子，「我...你...」

「我我我，你你你什麼！說了這是我的命，讓你做什麼你聽話照做就是了，說那麼多幹什麼，這還不是燼末光幕的全速，你現在再不跑，就算有安芰丸幫你，你也跑不掉！」許墨佳急不可耐地打斷了程善笙，怒氣沖沖地說道。

「要不...我們還是一起跑吧！」沉吟了一下，他主動抓起了許墨佳的手作勢欲跑，「既然我沒這個能力扭轉你的生死，那我只好做些自欺欺人的事情，我接受不了親眼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啪！」

許墨佳一把打掉程善笙的手，從他手裏面掙脫出來的同時，一腳踹到他的屁股上，程善笙的身體瞬間就往前飛了出去，她自己則轉身朝燼末光幕跑去，嘴裏高呼道：「跑！頭也不回地跑。」

等程善笙重新站好身形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出好幾百米了，他的速度又沒有許墨佳快，此時想要追上她根本就不現實，他只能獃獃地看着許墨佳朝燼末光幕跑去。

明明夢境潮汐都快要結束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會跑出來一個燼末光幕？這麼恐怖的燼末光幕鍾辰延沒理由不知道吧？他對自己隱瞞這個又是出於何種目的呢？那些還沒有通過考驗又不知道這是啥的獵夢人該怎麼辦？

不是說只要能堅持到夢境潮汐結束，也算是通過考驗嗎？有燼末光幕的存在他們這些獵夢人還拿什麼堅持啊，直接玩完得了。

想到這裏，程善笙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就好像有一層將破未破的紙擋住了他，看着許墨佳的身影朝燼末光幕飛奔而去，他心裏面不禁升起了一股很荒謬的想法。

她不會是又在跟自己開玩笑吧？自己跟她的關係還沒好到生死相交的程度吧？有必要為了讓自己跑而主動去送死嗎？難道是活的時間太久...活得太久？太久！

程善笙的眼中猛地爆發出一道精光，他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許墨佳以這種狀態存活了三千多年，歷經了那麼多次夢境潮汐，這個燼末光幕不可能三千多年才出現一次吧？她能夠喊出燼末光幕的名稱，還知道這不是它的全速，那就說明她是見過的。

如果燼末光幕真像她說的那樣，她應該早就死了才對，而且這是現代的考驗，規則當中絕不會允許有這個燼末光幕這種存在，可它既然出現在這裏，那就絕不是只針對他這一個考驗。

就算真是針對他一個，可燼末光幕的特性，獵夢人可以生還，但她這種存在只能等死，無論是單人還是多人，都杜絕了她是從別人哪裏聽來的可能。

這裏面肯定有什麼貓膩，絕不是她說的這個樣子，眼看許墨佳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他將雙手捧成喇叭狀，竭盡全力地喊道：「佳佳，你是不是又在跟我開玩笑？」

飛奔中的許墨佳聽到這句話身形驀地一頓，嘴角微微一抽，動作漸漸的慢了下來直至停止。

這個傢伙的腦袋瓜子還不笨嘛，居然這麼快就察覺到不對了，只是她的演技這麼好，應該沒有漏出什麼馬腳才是啊，他是怎麼發現的？

許墨佳停止奔跑保持沉默的表現，讓程善笙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不過他沒有追過去，而是站在原地說道：「好啊！原來你真的又是在騙我，騙了一次不夠，你還上癮了是吧？快說，這個燼末光幕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我說的這麼回事兒啊，燼末光幕經過的地方都變成了虛無一片，它造成的後果又沒有藏着掖着，你也不是瞎子，我騙沒騙你你自己看不到嗎？」許墨佳默默地退了兩步，然後快速轉身朝程善笙跑去。

程善笙不明白她這樣舉動是為什麼，只得高聲問道：「你沒有騙我，那你現在又跑回來幹什麼？反正我現在是不敢再相信你的鬼話了！」

呼呼！

不一會兒，許墨佳就跑到了程善笙的身邊，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在跟你開玩笑，這可是生死存亡的事情，我像是那種不靠譜的人嗎？」

鴨子死了嘴殼硬，都這樣了還不承認，程善笙可沒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丁點着急，「你好歹也活了這麼久，拜託你演戲演得認真一點好不？我這個二十幾歲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到處都是漏洞！」

兩人貧了幾句，玩笑被識破，許墨佳也沒了繼續演的心情，將燼末光幕到底是什麼說了出來，她之所以會騙他也只是因為看到他那麼擔驚受怕，臨時起意想要逗逗他而已，不是因為別的。

關於燼末光幕的危害她倒的確是沒有騙他，只不過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起碼身處其中的獵夢人跟她這種存在是不會死亡的。

燼末光幕還有一個名字，叫結束之光。

它一出現，就代表着這一輪的夢境潮汐已經結束了，它負責清洗和銷毀夢境，以及把獵夢人傳回中心島。

知道燼末光幕是怎麼回事兒之後，程善笙這才徹底放鬆，終於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如果按照夢境潮汐裏面的時間計法，他都在裏面待了兩三年之久，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厭倦。

他其實還算好的，遇到了許墨佳，換了兩個夢境，第二個夢境破境，第三個夢境報仇，再到後面就是看戲，如果沒有遇到許墨佳，一直停留在第一個夢境裏，他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即便是他想早點離開這裏，知道了燼末光幕能夠幫他離開，他也沒有急着離去，跟着許墨佳一起跑在燼末光幕的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相處了這麼久，就是阿貓阿狗也有感情了，就更不要說幫了他那麼多的許墨佳，她在結束前還跟自己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目的固然是想作弄他，但也從側面說明她捨不得自己離開，不然為什麼讓他一直多著燼末光幕跑？

三千多歲的孤寡老人，做出一些幼稚的事情應當得到年輕人的諒解，當程善笙一不小心把這句話說漏時，自然是免不了一番胖揍。

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離別終歸是要來的，程善笙不可能為了她留在這裏，魔魘三角淵也不會允許他留下來，兩人嬉笑打鬧之際，燼末光幕再一次提速。

程善笙跑到現在體力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打算吃一顆安芰丸多待一會兒的時候被許墨佳極力阻止，並一腳將他踢進了燼末光幕中。

他並不知道在這段奔跑的時間，許墨佳一直在悄悄的往他身上傳東西，那是更加隱秘的東西，許墨佳也是因為他最後的不離不棄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正午時分。

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熾熱的太陽釋放着最強烈的光芒，經過海面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輝，讓萬湮大群島如同燙了金似的，金燦燦的，遠遠看去還真像那些探險故事裏面的金山銀山。

中心島，上下顛倒的真魘塔正在緩緩運轉，要復歸正位，地面上有兩個人和七頭食夢貘。

兩人站着的位置原來是兩頭食夢貘，分別是神魔時代的首位和科幻時代的首位，那兩頭食夢貘已經不知所蹤，剩下的七頭食夢貘看向兩人的眼神也有些令人迷惑，沒有仇視，只有羨慕和服從。

神魔時代方位的人影率先從真魘塔上收回了目光，開口說道：「可惜啊，這一次的夢境潮汐已經結束了，要是時間再多一點，程顯歌你興許也能成功了！」

科幻時代方位的人影也跟着點了點頭道：「的確是蠻可惜的，就差那麼一點，只造就出了我們兩個，而且還是無關緊要的小魚小蝦，若是程顯歌也成功了，那時候我們三人聯手豈不是所向披靡？」

現代方位為首的食夢貘眼裏閃過一絲落寞和懊悔，道：「現代這一面的考驗不確定因素實在是太多，我也不應該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在程善笙身上，可是等我察覺到他有問題時已經失去了先機，不過好在我們仨獲取了足夠的人性，倒是有了一線希望，後面再尋找機會吧。」

兩人聞言臉上俱是露出了狂喜之色，異口同聲地驚呼道：「真的有機會？」

程顯歌點了點頭，將目光落向兩人身後的食夢貘，道：「這一次只造就出了他們兩個，你們也別灰心，反正我們的壽命比人類悠久，以後還有多的是機會。」

說罷也不管那些食夢貘是什麼反應，它就將目光重新放到兩人身上，道：「既然此次夢境潮汐已經結束，等到真魘塔複位，那些前來參加歷練還活着的獵夢人就會從裏面退出來，為了避免被六大宗門發現端倪，我們就先行退去了！」

兩人沒有異議，他們身後的食夢貘自然也沒有異議，一起朝着四面八方退去，直到它們的身影消失在中心島，兩人的姿勢還是保持着注視眾食夢貘離開的方向沒有變化。

「你說程顯歌他們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夠完成蛻變？」神魔時代方位的男子朝着科幻時代方位的男子問道。

「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百年之後，機會這種難以捉摸的東西誰也說不準，現代那一面不僅對獵夢人很難，對我們來說同樣也很難，向它們仨這種情況族類也出現過好幾次了，不過它們三個都能獲得蛻變所需的人性，現在都能口吐人言，已經是很好的局面了，我們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出去第一時間找到老大就可以，它們仨早晚都會來的，不用我們操心。」

科幻時代方位的人影顯然對程顯歌的事情沒有太大的興趣，說了幾句也就無非是聽天由命的論調，倒是在最後的幾句，提醒另一人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時，語氣和表情都格外的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