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入神
吳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音芷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墨衡手中胡言緊握，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心中卻有些滋味難明。可是正當三人打算走去雪塵師兄弟兩人那裏時，驚變陡生！凍住泉郁的厚實的冰塑轟然爆破，氣浪噴涌而出，化作利刃，直擊白龍。白龍挨中這一擊，在空中翻扭身軀，痛苦嘶吼一叫，竟是直接消散。司徒宣也被氣浪擊中，身體似風中飄零的木偶，無力下落。
「師兄！」
雪塵驚叫，手下翻轉，蒼龍擺尾，向著地面疾馳而去，接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的司徒宣。
「雪塵！」
吳志等人趕來，雪塵立馬將司徒宣交給吳志，吳志揮動文文，金色靈力流轉，將司徒宣完全包裹。
「其實我也不想的，本來只要挑起道法觀野心，再殺了你，我就可以安心的看仙山兩個仙法最強大的仙門廝殺！」
泉郁的聲音響起，只是這聲音變得桀囂卻又滿是怨毒。他就站在那，站在之前雪塵、司徒宣將他封印的冰層之上。破損的衣衫瘋魔的舞著，眼中閃著猩紅，完全不是之前那溫潤如玉的樣子。他盯着雪塵，手中瑤琴一撫，這片空間里的冰霜、土塊、巨石都只在瞬間化為了齏粉，從空中簌簌落下。這片空間，也在瞬時，恢復到原來靜水碧樹的樣子。
雪塵、音芷相視，滿目駭然，就連吳志和墨衡都震驚對望。這融貫天地的氣息，這翻手雲煙散的氣勢，四人都不敢確定，都企圖在他人那裏，否定這個他們根本不願意相信的答案——泉郁入神了……
神境，絕對凌駕於仙境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仙山千年未有晉入者，現在竟然有人靠着陰邪之物遁入。
「你……你將問壽樹所有的壽晶都吞食了？」雪塵吞咽了一下，聲音乾澀，有點不敢想像。
「正是。」泉郁回答，滿臉的怨恨不減，「但是我只有五年壽命了，我也無力回天。」
「何苦如此？」
「我心愉悅。」
「既如此……」
雪塵無話可接，蒼龍抬首，帶着至寒龍息向著泉郁直直衝去。墨衡與音芷揮舞手中之劍，指揮數萬劍影匯成一劍向泉郁砍去。吳志這裏抽出文文，高速旋轉的扇面打開了金色的圓陣。數千金色紙鳶追逐著三人施展出去的仙法不斷加持。可是，當這些仙術臨近時，泉郁只是素手一揮，龍與萬劍盡皆化為泡影，從他的身上一撫而過。他袖袍再度一揮，三人都被強悍的氣浪掃中，腹部重創，跪地嘔血。
「城兒！快走！你的話能走掉的！」司徒宣不知何時醒來，看見雪塵受傷，焦急的喊道。
雪塵卻是捂著腹部，疼痛讓他的眉頭都攪在了一起，他苦笑，「走？走去哪？讓他活五年，仙山還在嗎？」
泉郁一步步走來，也許是三人的重傷讓他非常滿意，也許是看到進入神境的自己，仙法這樣強大，身心無比舒暢，他臉上對雪塵不再掛着怨毒，而是滿面嘲諷。
「聽你這話，像是能殺掉我一樣。」
雪塵抹去嘴角的血，深呼吸了一下，重重的吐出一句，「我試試。」
泉郁笑了，放聲大笑，何其相像的一句話，為何從後者嘴中說出，讓人覺得何其的可笑。可是，司徒宣卻臉色瞬變，他瞪着眼，趴在地上似乎是想向雪塵那挪動。
「不！不行！城兒！當我求你，快走！」
司徒宣雙手奮力的捶打地面，溫文俊俏的臉龐因為恐懼、絕望而扭曲得幾要變形，看着有些猙獰。雪塵依舊苦笑，深深的剜了一眼音芷，又掃過司徒宣，謹言微動，身後升騰起一顆鮮活的心臟。
泉郁繼續向前走，看到這顆心臟又覺好笑：「差點忘了，你可是會神術的。可惜你翰林院堂堂神術，雖可追根溯源已屬神奇，卻無半點殺傷效果。」
「這可不好說，事無絕對。」雪塵微笑。
「城兒！」
司徒宣再度嘶吼，淚水奪眶而出，之前臉上的種種情愫，在此刻盡數變成了悲痛欲絕。吳志與音芷見司徒宣如此，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立即雙扇合併，在雪塵腳下施展出最大的治療仙法。雪塵卻只是閉眼，腳步一蹬，飛速的撞向那顆「心臟」。被拋卻在半空的謹言漸變細長，終化為箭矢對準雪塵心口，一箭洞穿。空中「心臟」消失，謹言也似水紋，一圈圈消散。雪塵睜開雙眼，落於地面，瞳孔一片幽藍。
「世人皆傳，翰林右徒，名為薛城，是當世丹青聖手。但其實那都是師父口誤，我名雪塵，是丹心聖手。」
泉郁站立不動，收起笑臉，審視的看着氣息完全不一樣的雪塵，「所以你是完整修鍊丹心神術的人？而這就是丹心神術？」百分百小說網www.100xs.cc
雪塵頷首，「正是。」
翰林神術丹心，世人都以為它是尋根還原的神術，讓心術不正之人無處遁形。可沒人知道，它還能短暫的賦予施法者超出神境的力量，只是那代價，是施法者的此後餘生。
「請賜教。」
泉郁揮彈，聲波炸裂響起，他以肉眼難以琢磨的速度欺近到雪塵身前。雪塵抬腿，也跟上他的速度，閃躲陣陣音波，帶着洶湧的靈力踢向泉郁。泉郁橫琴阻擋，暗紅瑤琴弦音亂顫，雪塵送掌推出，瑤琴應聲而斷，迸發出強烈的波動將兩人推開，各自向後滑行了數丈。雪塵面無表情，幽藍的雙眼愈漸空明，泉郁沉吟不語，面色鐵青，喉間一癢咳出血水。
雪塵手在空中輕划，鮮血從那白玉一樣的指尖流淌，凝固成一人多高的血色毛筆。他再度沖向泉郁，血色毛筆繞他身旁在泉郁周身飛速交織，泉郁無奈掏出玉簫，以簫做劍，和毛筆撞得火花四起。雪塵躍起，泉郁吹簫，叮咚流水一樣的曲子似無形的刀，割在雪塵肩頭。雪塵卻似完全沒有痛覺，捏訣於空，血色毛筆飛速旋轉，行成一個尖銳的漩渦。這漩渦不吸扯任何東西，除了泉郁的靈力。
暗紅色的靈力，似正在放水的池子，不斷湧入漩渦之中。泉郁周身靈力大放，數千黑色魂影尖叫着，哭喊著全部沖向雪塵。音芷、吳志、墨衡，被這尖嘯的聲音擾得心神如沸，痛苦的捂住雙耳，嘴角不斷溢血。只有司徒宣，神色木然，坐於地上，他死死的盯着雪塵，眼中佈滿血絲。縱使耳朵被鬼音震蕩得鮮血直流，他也沒有半點反應，連眉都不皺一下。
雪塵依舊對這些如若未聞，他揮起右手，以血在空中繪就一幅焚天圖。白色的火焰憑空燃起，點燃在向他撲來的魂影身上，似風吹的草原，瞬間蔓延開來，不過三息時間，便將他們灼了個乾淨。
泉郁極速飛向空中，他想甩開這詭異的漩渦，可是任憑他速度提得有多快，或者扔出多大的仙法轟砸，這個漩渦都如影隨形，將他的靈力仙法「吃」個乾乾淨淨。泉郁悚然，只得繞回雪塵處對雪塵出手，雪塵純白的靈力將自己的身形完全覆蓋，和泉郁拳腳拆招。纏鬥了不到小半柱香的時間，泉郁就已經覺得呼吸困難，出招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雪塵藍眸微閃，出掌直蓋泉郁面門，腳下靈力爆涌，蹬離地面，提起他的臉，重重往下砸去。鏡面一樣的水面沒有泛起半點波瀾，而是像地面一樣凹陷了下去，裂開可怕的裂紋。巨響響徹整個空間，肉眼可見的透明衝擊波紋以地面的凹陷點為中心，向四周開散，掀起一陣颶風。
雪塵站直身拿開手，深陷坑中的泉郁滿臉的血在流淌，他鼻樑與顴骨塌陷，臉的形狀看着十分怪異，也不知道斷做了幾截。可是他依舊沒有咽氣，在這樣可怖的臉上，嘴角上揚，還想努力彎出一個弧度。
「就……就算我死了，你……仙山也別想安寧……」
雪塵看着他，看着他滿臉的血污，腦中忽然浮現那個跪在琉音國宮殿前，桀驁大笑的小小少年。仙山不得插手人間事，亡國家恨，他定是恨仙山入骨。
可是，雪塵無奈搖頭，悠然開口：「我知道你在籌劃什麼，但是你要失望了，鬼修國不會對仙山開戰，永遠不會。縱使你貴為鬼修國的魔者，你的死也成不了任何開戰的借口。哪怕鬼修全國都在勸你們國主開戰，他也不會，你報不了仇的。」
「為……為何？」
「我說過，我叫雪塵。」
「雪……塵？雪……？踏雪無痕……雪無痕？雪無痕！你……你原來是……竟然是……」
泉郁張口大笑，笑得癲狂無狀，他的身體開始冒出絲絲黑煙，像燃燒的灰燼一點點消散。
「是他的……兒子……」
雪塵不語，轉身望向正向他跑來的音芷、司徒宣等人，身體也逐漸變得透明。
「右徒，其實我還是贏了，至少我拼掉了這仙山唯一會神術的人。」
泉郁苦笑，留下這最後一句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雪塵也是苦笑，不知是否該嘆天地不仁，兩人最後的苦笑，何其諷刺，一個找到了死的安慰，另一個，卻是對生無限的留戀。留戀這世間傾城的人兒，留戀這張絕美的臉龐，他輕嘆一聲，閉上了眼，完全透明的身體似片片凋零的冰花……
……
「不！不會！我能救他！」
看着如冰晶般消散的雪塵，音芷竭力的吼著。她身上紫光蹦發，追向空中的冰晶片片包裹，將它們強行扯下，漸漸拼回雪塵的樣子。
「師姐！」
吳志焦急的喊道，音芷眼角溢血，滿頭青絲慢慢由黑變灰。音芷全然不顧，紫色的靈力光輝越來越盛，最終紫光變白霧，一陣盛眼白光之後，徹底暗淡了下去，音芷滿頭的黑髮，瞬間化為銀絲。而雪塵，也靜靜的躺在地上，空靈的水面，倒映着那如畫的容顏……
「師姐……」
吳志低下頭，不忍的嘆息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音芷趴在地上，用手撫摸著雪塵冰冷的臉龐，淚水混著血決堤而出……她拼盡了所有靈力，留下的，卻只有這具……冰冷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