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問話蕭涯

建康城西側，一處頗為華麗的民間宅院，此刻卻成為了建康城中唯一的禁區，不僅僅宅院中有着重兵把守，宅院外方圓五里的大街小巷，也都被暫時清空。

在這個哪怕顯陽宮都向百姓開放的時候，這一個地方卻始終不讓人接近，可以說是詭異到令人不能不想入非非了。

只有像程武、黃清儒等極少數人才知道，這處宅院中所關押的，乃是昔日的南梁皇帝，蕭涯。

宅院之外，負責看守的，除了從中軍中調出來的五百精兵以外，還有精通偽裝和滲透的暮人衛一百餘人，全軍不但配有長短弓，還配了好幾副黃弩，若是沒有得到允許，哪怕是一隻鳥兒，也飛不進去。

即便是有人想要營救蕭涯，面對這種嚴密的防備，怕也是無能為力。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不論是正在想方設法與蕭涯甩脫關係的蕭梁大臣，還是正在努力地處理著建康政務及史官記錄交接的楊毅屬下官員，都沒精力來管這一處的狀況。

然而這一天的清晨，這一處似乎被人遺忘的角落，卻突然迎來了新一批的守衛。

這一批守衛乃是吳王親衛，由衛都尉葉辰親自帶領前來，而他們到這裏來的目的，自然便是護衛吳王楊毅來到此處。

至於吳王來到這裏與蕭涯見面的目的，卻不是他們能問的了。

雖然吳王親至不須驗什麼印信，但是穿過層層把手，也需要一些程序，在宅院外短暫的停留之後，楊毅便在負責看守的將領帶領下，走進了這處宅院之中。

不得不說，楊毅對蕭涯這個手下敗將，還是很好的，宅院之中除了軍士看守，限制了他的行動之外，其他衣食住方面的待遇，或許比不上他當皇帝的這幾年，但也算比較豐厚了。

除此之外，楊毅還專門給蕭涯準備了許多書籍，供蕭涯解悶用，可以說是貼心至極了。

楊毅進門之時，蕭涯便正坐於地面，倚在床邊，心無旁騖地看着一卷小書冊。

「君侯別來無恙？」待在遠處看了蕭涯一會兒，楊毅緩緩走到蕭涯面前，跟蕭涯一樣，往地面一坐，頗為灑脫地問道。

楊毅身邊，數名護衛武士頓時滿臉警惕地盯着蕭涯，若蕭涯有什麼異動，他們會立即將之制服，不讓他傷害到吳王一根毫毛。

蕭涯聞言，正翻著書的手忽的停住，隨即將書放下，抬起頭淡淡地看向楊毅說道：「我既敗於你手，唯死而已，你不殺我，又來此處，是為羞辱我不成？」

楊毅望着蕭涯搖了搖頭說道：「你雖我楊氏仇敵，孤本意卻不欲殺你，當初在豫章時，孤所言乃是真心，君侯那時若能真心順降，孤仍能像父皇一般，厚待君侯及君侯後嗣。」

「厚待？」蕭涯突然笑了起來，「圈禁長安二十載，逼死吾父，廢我王爵，是謂厚待？你們楊氏，莫非人人都似這般恬不知恥？」

楊毅瞥了蕭涯一眼，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道：「帝王之道非如是哉？你將趙勇調離彭城，不也是擔心他在外傭兵自重？父皇雖圈禁爾父子，可曾在別處有所苛待？你蕭氏亡國，太祖皇帝仍為汝祖父謚為帝號，你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當初封汝父為王，也不過是權宜之計，今廢爾王號，不過也是稀鬆平常之事罷了。」

稍稍一頓，楊毅又說道：「孤那兩位兄弟，長沙王羽與汝南王辟，不也為你所擒，囚於建康？你可敢說，你待他二人，比得過當初父皇待你父子？」

蕭涯聞言頓時一陣語塞，隨即低頭默然不語，楊毅這番話的確把他給說中了，他當初只顧著心中仇恨，哪裏還會善待兩人，不將這二人殺了，已經算是寬宏大量了。

不過要他認錯，也是萬萬不可能的，沉默了片刻之後，蕭涯淡漠地開口道：「你來找我，不會就是為了數落我一頓吧？我今陷於你手，唯有死路一條，你若是想讓我臨死知錯，還是不要再妄想了。」

話雖這麼說，蕭涯卻還是心臟狂跳了起來，或許楊毅真的是願意留下自己一命呢？沒有人能放棄對生的渴望，即便是他早已做好了死的準備，但若有生路，他還是願意走一走的。

然而楊毅接下來的話語卻令得蕭涯心中徹底喪失了希望。

只見楊毅搖了搖頭，便說道：「汝叛我大周，頑抗天兵，致使百姓、軍卒傷亡無數，即便是孤想饒你，此刻也饒不了你了。」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蕭涯眼神逐漸暗淡，將腦袋低下去，冷冷地對楊毅說道。

「孤來這裏，是想要問你，你與霍氏到底做了什麼勾結，當初朝中紛爭，你究竟知道多少？」楊毅說道，「霍氏鴆殺父皇，卻被你得知，昔日謀害孤母后之人，你亦深知，孤卻不信，你會與那些事情毫無瓜葛。」

「我便知曉又如何，為何要又要告知於你？」蕭涯冷笑一聲說道。

「你若不說，孤便將罪全部推到你的頭上，到那時，史書上所載，你儘是罵名，於孤亦無損，只是……」楊毅瞥了蕭涯一眼，然後才繼續說道，「你的後嗣子孫，恐怕要為你蒙羞千載了。」

蕭涯聞言頓時渾身一震，再次抬起頭看向楊毅說道：「你……你打算放過我的子嗣？」

「父母有罪，幼子無辜，孤不欲傷之，不過……最終結果如何，便看君侯是否誠懇了。」楊毅看着蕭涯的眼睛，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