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三章 當年舊部

值得嗎？

燕雲缺心裏忍不住嘆息。

或許值得，也或許不值得吧。

他雖然是人皇，也曾為蒼生而戰，但現在的他並沒有那麼偉大。

只是，有些事情，有些責任無法逃避，必須要去面對。

有時候並非只是為了蒼生，也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在乎的那些人或事，或者那片土地，哪怕是一草一木。

每個人心裏都有想要守護的。

這座城池的人們，他們守護的是一種信仰。

破敗古城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血色平原，泥土在萬古歲月之中反覆被鮮血侵染，空中飄浮着濃濃的霧靄，籠罩着整片大地以及地上散落的殘破的兵器與血色的泥窪。

一片慘烈的景象。

他舉步向著邊荒古城而去，九色神橋貫穿長空，一直延伸到了城池內部，這瞬間驚動了全城。

城內的強者第一時間沖了出來。

多少個紀元了，極少有強者來到這裏！

每個紀元，只有少數的散修強者來支援。

城內的強者們看到踩着神橋而來的人時，頓時呆在了原地，緊接着臉上便湧現出難以控制的激動神情，以至於身體都猛烈顫抖了起來。

「人皇！」

「人皇是您歸來了嗎？」

那些強者們近乎哭喊著，一瞬間，他們那剛毅的臉龐上已是淚流滿面，哭泣的近乎失聲。

「人皇，人皇歸來了？」

城內各處皆有蒼老的帶着顫抖的聲音響徹起來。

一個又一個身體佝僂、滿頭白髮、血氣乾涸的老年至尊沖了出來，看到神橋上的人之後，頓時嚎啕大哭，不顧一切沖了上去。

燕雲缺被這樣的場景驚呆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裏的人怎麼會認識他，應該是認識當年的他吧。

他正這樣想着，那些衝上神橋的老人噗通跪了下來。

「末將恭迎人皇歸來，有生之年再見您一面，此生無憾了！」

他們淚流滿臉，仰著滿是皺紋、佈滿滄桑之痕的面容看着燕雲缺。

「恭迎人皇歸來！」

城中的強者們皆跪了下來，每個人的眼裏都蘊滿淚水。

「恭迎人皇歸來！」

大街小巷，每個人都來到了街上，跪在地上，聲音震動整座城池，在天地間回蕩不息。

「我……回來了……回來了……」

燕雲缺張了張嘴，聲音有些發澀，心裏發酸。

頓時，整座城池一片嗚咽之聲。

老人、中年、青年、婦女、孩子皆啕嚎大哭。

「你們哭什麼，人皇歸來，你們就讓他看笑話嗎？」

一些老至尊這般呵斥，可自己的眼淚卻是止不住。

燕雲缺心中很是震動，到底是怎樣的情緒才能讓這些有着鋼鐵般意志的人失聲痛哭？

「人皇，我們不怕死，但我們心裏太難受了！我們一代又一代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孫子、戰死在城外，看着自己的父親、祖父、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一個又一個倒下，我們……」

「我們沒有違抗您的命令，沒有辜負您的期望！當年，您讓我們世世代代堅守此城，守住上蒼門戶，我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

那些強者們也都跟着痛哭起來。

「我……我對不起你們……」

燕雲缺終於明白了，原來當年的自己曾經來過這裏，這些老人應該是他的部下。

「不！人皇您千萬別這麼說，您是我們的信仰，我們誓死擁護您，誓死守衛這座城池！」

「你們放心，至今日起，你們不會再這麼艱難！這一世，我將給你們一個璀璨的時代，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人皇，您跟末將等人到人皇殿去吧。」

「不急。」

燕雲缺看了看破敗的城池，探手入深空，掌指橫掃，覆蓋星河，瞬間將億萬顆大星拘在手裏，強行煉化成修復城池的材料。

他並指銘刻符文，融合了秩序與玄術，銘刻在由星辰煉化而成的材料之中，對這座經歷磨難的城池進行修補。

破敗的城池在他的修復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散發出不朽之氣，防禦能力比之前強了千倍萬倍！

這樣的手段讓全城的人精神振奮。

「你們都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時刻備戰，不得懈怠，我等有話跟人皇說。」

有老至尊這般對城中眾人說道。

……

人皇殿，這裏是燕雲缺當年建造的議事大殿。

只是，自他當年重傷離開之後，這裏便被他的屬下們封印了起來，這麼多個紀元過去了，沒有任何人敢踏入一步。

今日，他歸來了，人皇殿再次開啟。

古老的佈滿塵埃的石門開啟，一股歲月之氣滾滾而來。

跟在他身後的那些老至尊們，感受着這種氣息，一時間又是老淚縱橫。

「歲月啊，真是無情，戰爭更無情。末將還記得當年我們在這裏與您商議戰事的場景，可歲月更迭，滄海桑田，末將等人苟延殘喘至今，他們卻早已不在了……」

老至尊們哽咽著，憶起生死與共的同袍戰友，悲從心中來。

燕雲缺沒有說話，心情無比沉重。

他踩着青石地面進入大殿，在上方青銅戰椅上端坐了下來。

二十幾個老至尊挨個在下方的戰椅上坐下，其他的強者則恭恭敬敬立在他們身後。

「關於當年的事情，我已沒有了記憶。」

燕雲缺沒有以本皇自稱，想盡量給予這些英雄們尊重與平等。

「啊？」

「人皇，您這是？」

他們很是震驚，難怪覺得人皇的反應與他們想像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當年的我捨去了九轉生死軀，可以說是活出了第二世，為了修出新的道果，未曾留下當年的記憶……」

「原來如此！」老至尊們點了點頭，激動地說道：「您能回歸便勝過一切，畢竟當年您的傷勢太重了，我們都以為您……」

「我們一直想離開這裏去打探您的消息，但是我們不敢也不能離去，我們時刻謹記您賦予我們的使命，不敢擅離！」

「這裏的情況太糟糕了，敵人無比強大！這幾個紀元以來，我們一百零八神將，到了今日，便只剩下我們二十三人了，其餘的皆戰死了……」

「當年那場黑暗洪流太猛烈，原本駐守這裏的強者與將士全部戰死！您帶着我們來到這裏，與來自黑暗祖界的生靈鏖戰，可最終您為了不讓黑暗祖界的半步無上對我們出手，隻身迎戰近二十名半步無上，殺光了敵人，自己也重傷垂危……」

「他們葬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們。」

燕雲缺說道，這些老兵們太忠誠了，令他無比的感動，也很是心酸。

「沒有墳墓，沒有屍骨，他們在最後時刻以道骨為器，祭獻自己，殺死了強敵，自身灰飛煙滅……」老至尊們哽咽。

燕雲缺嘴唇顫動了幾下，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人皇，末將等人還能再見您，此生沒有遺憾了。請人皇答應末將等人最後的請求，帶領我們進行人生中最後一戰，讓我們綻放餘生絢爛，也重溫下當年跟着您殺敵的熱血崢嶸！」

二十三個老至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單膝跪地。

「我不能答應你們！」燕雲缺搖了搖頭，道：「我不准你們死！你們要活着，好好的活下來，一個都不能再少了！」

「人皇，末將等人老了，血氣衰敗，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這幾個紀元以來，我們受傷太多，難窺半步無上之門，壽命本該早已到了終點，硬生生以頂級神葯延續壽命苟延殘喘。若非擔心無敵至尊數量過少，承受不住黑暗衝擊，末將等人也不想暴殄天物浪費那樣的資源……」

「我既然歸來了，便不會讓你們死去，也不會看着你們血氣枯敗！你們盤坐下來，不要抵抗，全身放鬆。」

燕雲缺說到這裏，釋放出濃郁的生機，將他們的身體滋養了一遍。

緊接着，他一次性凝聚出二十三滴太初血精，分別注入他們的體內。

「人皇，您怎麼可以為了我們而損耗自己的元氣！」

老至尊們激動不已，掙扎著，要將血精逼出來。

「煉化血精，這是命令！」

燕雲缺沉聲說道，身軀微微一晃，臉色蒼白，趕緊俯視了些許長生葉片。

「人皇，您有長生草藥，為何還要在如此耗費自身的血精？您這樣一次性損耗如此多的血精，對您的身體有着極大的損傷，一旦留下道傷，那可如何是好，末將等人將永世不得心安……」

「行了，無需多長時間便能恢復，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嚴重。」燕雲缺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道：「再說這蘊含長生物質的東西，對於你們這種情況來說，效果並不好。你們現在需要太初血精才能重回盛年巔峰！」

「可是……」

「別再可是了，趕緊煉化，服從命令！」

燕雲缺打斷了他們，隨即開啟了他曾經在這座大殿裏面銘刻的時空符文，加快了這裏的時間流速。

……

老至尊們的身體情況迅速恢復，原本歲月之痕遍佈，已經到了承受極限的黯淡的生命之輪，逐漸有了光亮。

生命之輪上的歲月之痕變小了，也就意味着它能容納下更多的歲月之痕，也就是壽命大幅度增加。

太初血精的滋養，簡直難以想像，除非是百分百純度的長生藥，否則都不能與之相比。

燕雲缺現在的境界，體內凝聚出的血精自然是擁有神奇效果的，可活死人肉白骨，並且這還只是其中最基礎的功效，對於強化根基，提升血脈強度也有逆天效果。

若他將境界突破到半步無上，那麼他的血精擁有的長生效果便不會若雨百分百純度的長生藥，並且還擁有長生藥所不具備的功效。

「人皇，您的血精實在太可怕了！」老至尊驚嘆不已：「末將的壽命竟然增加了一個紀元！」

他們難以置信，這是什麼血液啊，簡直如同仙丹一般！

「這個時代的我不同於當年的我，所以你們不用擔心，這個時代最終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往後，我會讓一些強者到此來支援你們，而我自己是無法留下來的，守護這裏還得靠你們。」

「人皇，這裏便交給末將等人便是了，您有更重要的事情，怎能在這裏耽擱。」

「嗯，我要去尋前人走過的那條路，同時也需要再提升境界，這一世，若在決戰時不能破入無上之境，未來便沒有希望。」

「這九柄戰劍你們拿着，佈置在城內，用以對抗黑暗生靈。還有，我將它們留下。」

燕雲缺將青天九劍祭出，同時召喚出了上萬煉獄掐脖者。

「煉獄生靈？怎麼會這麼強大？」

他們都很震驚，自然能認出煉獄掐脖者，只是沒有想到竟會如此強大！

煉獄生靈很特殊，只要不斷吸食靈魂就能變強，不存在瓶頸。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煉獄掐脖者吸食了太多至尊強者的靈魂了，其中有許多無敵至尊，甚至還有半步無上的道遠的靈魂。

現在，這些煉獄掐脖者裏面最強的幾位已經晉陞到了無敵至尊的強度，余者最弱的也都是半步至尊了，其中還有許多至尊中期級別的。

不得不說，道遠的靈魂太給力，只是他一人，便足以讓上萬煉獄掐脖者全部晉陞到至尊神境初期層次。

「前些時日，你們注意到有半步無上殞落嗎？」

「我們只是感覺到了有極其強大的存在大戰，但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這裏畢竟有特殊的天地道紋，我們的神念很難穿越邊荒。」

「道族知道吧？」

「知道，曾有不少散修來此支援，說起過道族之事，他們當年竟然殺了您的那些朋友與所有跟您有關的人，實在是喪心病狂！」

「唔，道族出了位半步無上，近些年來才突破的，前些日子被我斬殺，靈魂用來餵食了這些煉獄掐脖者。」

「什麼？」

眾至尊驚駭萬分，他們看出來了，眼下的人皇尚在至尊神境內，竟然殺掉了道族的半步無上！

這是怎樣的實力？

對比當年的他，當世的同階戰鬥力竟還要更恐怖！

要知道當年的他同階戰力已經觸及到了天花板，無以倫比！

跨越大境界壁壘，至尊神境殺半步無上，簡直不可想像，太不可思議了！

並且，人皇居然用半步無上的靈魂投食煉獄掐脖者，真的是太奢侈，絕對是亘古以來，諸天萬界最奢侈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