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番外七 解脫（上）
「曦哥哥，這件衣服好看嗎？」
「曦哥哥，幫我帶上這朵花好不好？」
……
「曦哥哥！」香寒煙猛然從夢中驚醒，看着熟悉卻又陌生的房間，瞬間失落的捂住了眼睛，只有這樣或許才能把顏曦的面容多留一會兒。
門被推開，了塵端著葯碗進來，她放下藥碗道，「嫂子，據菡黛閣的弟子打探到的消息，找到大哥的屍體了，只不過……」
香寒煙立馬從床上踉踉蹌蹌下來，抓着著了塵的手問，「只不過什麼？你快說啊！」
了塵輕嘆一口氣，「她們來信說讓我們不要太抱有希望，畢竟……畢竟是猛虎出現的地方……」
了塵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感覺到握緊她的那雙手不住的顫抖，香寒煙的臉色也白了許多。
「帶我去見他，求你了顏若！」香寒煙滿眼祈求看着了塵，了塵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痛到無法呼吸。
了塵勉強淡笑，扶著香寒煙坐下，「嫂子你剛生完孩子，先把要喝了，養好身體，我們才好去見大哥。」
「好，我立馬喝！」說着，香寒煙大口喝完了了塵端來的葯。
了塵輕嘆一聲，「嫂子，你換身衣服去前廳等我，我有些事需要處理一下。」
「好！」
了塵猶豫再三，還是走進密室中。
她走到正在打坐的青衣女子面前，跪了下來。
女子沒有睜開眼，她淡淡的問，「了塵，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是否真的要再次攪入這紅塵的紛爭當中？」
了塵誠摯的磕了一個頭，認真的回復，「弟子知道師傅的良苦用心，可是大哥和嫂子對我恩重如山，就算違背門規，我也一定要幫嫂子！求師傅原諒弟子！」
「唉，冤冤相報何時了。」青衣女子長嘆一口氣，「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去吧。簡姝這孩子和你們顏氏一族有淵源，就由她全權出面解決吧。」
「多謝師傅成全！」了塵滿臉感動，鄭重說，「師傅您放心，徒兒絕不會把菡黛閣牽扯進來！」
了塵說完，真誠磕了三個頭，就匆匆離開了。
青衣女子睜開眼，看着了塵的背影，淡淡自語，「神女無心偏執妄，妖魔作祟血成河。冤冤相報終有盡，到頭空場得解脫。紅塵債，何時才能是個盡頭。」
青衣女子說完，又閉上眼睛繼續打坐修行。
了塵帶着香寒煙，趁著士兵換班，偷偷潛入了顏氏一族的宅邸，剛推開傷痕纍纍的門，眼前的景象簡直讓她們難以置信。
顏氏一族五百多口人的屍體全部被隨意堆在院中，如同一座山一樣狠狠壓在香寒煙和了塵的心中。
偌大的前院被紅色的血跡浸透，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這些屍體身上的傷口在多日的曝晒下，愈發顯得猙獰可怕。
看着他們青黑臉上存留的恐懼和不甘，了塵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們居然把顏曦的頭顱掛在房樑上，讓他到死都要忍受鷹鳥的啄食。
香寒煙看到顏曦被啄食到不能辨認的頭顱，瞬間眼睛就紅了。
「啊……」
她大叫着，跌跌撞撞朝頭顱跑去，不顧飛鷹的兇狠利爪，將顏曦的頭顱放下，非常心疼的抱在懷中。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們怎麼能如此對你！曦哥哥……」香寒煙哭得撕心裂肺，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全部被挖走一樣，痛到她實在不能正常的思考、言語。
了塵在眾多的屍體中認出自己父母的屍體，她顫抖着手伸過去，卻停在了半空，她不能相信，如此強勢高傲的他們被如此的對待。
她忽然覺得一陣噁心，她跑到一旁乾嘔，感覺自己的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在這個曾經輝煌現在卻殘破不堪的大院中，兩個僥倖存活下來的女子被屍體的惡臭和不甘，以及濃厚的血腥味深深侵蝕了靈魂。她們不知道，自此之後，她們再也回不去現在的模樣了。
香寒煙抱着顏曦的頭顱哭了好久，直到月上正空，她才慢慢鎮定下來。
「嫂子，把大哥埋在這兒真的可以嗎？」了塵看着戀戀不捨摸著無字碑的香寒煙心疼的問。
香寒煙嘶啞著聲音回復，「曦哥哥生前最喜歡這兒，他說這裏能夠讓他更清楚的感受到國家和百姓對他的需要。」
了塵蹲下身，「那我們就不繼續找大哥剩餘的屍體了嗎？畢竟我們只找到了幾塊稍微完整的殘軀。」
「不用了！」香寒煙顫抖著嗓音，帶着哭腔祈求，「若兒，求你不要再找了！我怕我看到他被啃食殘體，我會控制不住發瘋，到時候我不僅沒辦法替他報仇，還會讓驚月變成孤兒，我如何有顏面去見顏氏的列祖列宗！」
「嫂子，你真的想好了要復仇嗎？我們面對的可不是什麼普通的江湖門派，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幾個人！」
香寒煙目光堅定回復，「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我剩最後一口氣，我也要他們為曦哥哥陪葬！」
「哪怕敵人是非人力可以戰勝的妖魔，你也要報仇嗎？」了塵盯着香寒煙問。
香寒煙毫無畏懼的點點頭，「就算他是不死的妖魔，害我曦哥哥的，都得死！」
「好！嫂子，我一定幫你！」了塵拉着香寒煙的手，鄭重其事的說。
「謝謝你若兒。」香寒煙回握著了塵，眼神充滿了感激。
由於香寒煙剛生完孩子一個月，又受到如此沉重的刺激，所以不時會出現瘋狂的一面，了塵覺得她不宜練拳腳功夫，就把忘塵訣的心法交給了她，希望她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至於練功走火入魔。
不曾想，香寒煙是一個練武奇才，從未接觸過武功的她居然可以在七日之內練到第二層。不僅如此，她還記憶力驚人，記住了所有忘塵訣的心法口訣。
香寒煙在忘塵訣的幫助下，武功漸入佳境。就在她快要突破第三層之際，她忽然消失了。了塵找了好多天都沒有找到人。
香寒煙悠悠轉醒，看到一個嬌俏可愛的陌生女子正在給自己喂葯，她頓時眼光一寒，警覺的掐住了女子的脖子。
「你是何人，意欲何為？」香寒煙冷聲質問。
就在女子快要窒息之際，一個男子進來了，他扔下手中的藥草，狠厲出掌與香寒煙打了起來。
香寒煙剛練武不久，不敵男子深厚內力武功，幾十招后便被男子打傷了。
女子急忙上前阻止，得知是他們救了自己以後，立馬抱拳賠禮，「是我魯莽，請二位見諒！」
男子氣憤將頭轉到一旁，在女子的撒嬌下，男子不情願的哼了一句，算是一種原諒。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香寒煙知道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和名字。閑來無聊之際，香寒煙跟楊願學了制毒術，同時，和顧卿卿也相處得情同姐妹。
在谷底的這段時間，是香寒煙為數不多的靜然時光，雖然這樣很好，可她終究背負着沉重的仇恨，她不能就這樣生活下去。
為了找出路，香寒煙試過了許多種辦法，但是都失敗了。
這裏是一處極深的山谷，四面都是深山密林，山林之上還是一段很高的懸崖，陡峭不易落腳，除非長翅膀，不然很難上去。
楊願說過的他們曾經入山的那條路已經完全找不到了，確實是有些傷腦筋。
香寒煙時刻挂念自己的孩子，終於，她想到了藉助輕功和南面山上粗壯竹林的彈力將自己弄到懸崖之上的辦法，經過她幾天的試驗，此法是目前最可行最有效的辦法。
正當她想要跟顧卿卿辭行之際，顧卿卿有些疑神疑鬼跟她說了楊願不尋常的情況。她笑話顧卿卿太敏感，順便替顧卿卿把了脈，發現她居然懷孕了。
看着處於為人父母喜悅中的楊願和顧卿卿，香寒煙特別為他們開心，同時肩上的責任讓她不得不選擇離開山谷。
匆匆一別數月有餘，在此期間，香寒煙遇到了一群有野心、有仇恨的人，她成立了一個讓江湖門派為之痛恨的魔教——浴血宮。
隨着忘塵訣的頂層突破，香寒煙自己創建了一套內功心法——靜心訣。這是她特地為了自己的女兒顏驚月所創。
同時，也是她武功登峰造極的一種體現。
連了塵都對她武功的精進程度感到吃驚。別人十幾年無法完成的境界，香寒煙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完成了。
可是事有正反兩面，在香寒煙武功精進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無法承受的不良反應。為了不受到內力的反噬，她決定下山谷去找楊願，希望他可以用藥物控制自己身體的不適。
「我不願意！」對於香寒煙的邀請，楊願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香寒煙有些失落，好在顧卿卿多加挽留，讓她在山谷住了幾天。
就是這幾天，她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敵人的強大和自己的無可奈何。
那天晚上，顧卿卿跑到香寒煙的房中，悲傷的跟她哭訴，「寒煙姐姐，你救救阿願吧，他快要被妖魔給害死了！」
「怎麼回事？」香寒煙嚴肅的問。
顧卿卿哭着說，「阿願不知道被什麼妖魔控制了思想，一到晚上就剋制不住自己，非要去葯廬練什麼天下第一毒藥，我完全沒有辦法阻止！」
「你先別着急，我看看情況再說！」
當晚，香寒煙就和顧卿卿一起偷偷到葯廬外面觀察楊願的情況，確實是像中邪一般。
香寒煙試着去點楊願的昏睡穴，可是完全沒有作用，香寒煙又試了其他的辦法，依舊沒有讓楊願停下來。
為了楊願的安全着想，香寒煙直接守在葯廬外面，一守就是好幾個晚上，直到楊願練出了悲憫蒼生和解藥，這才恢復正常，昏了過去。
正當香寒煙些許鬆了口氣之際，她看到了一個影子跑到了顧卿卿的房中，她追了上去，剛到門口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顧卿卿和她在葯廬中，顧卿卿滿臉淚水，眼神充滿了絕望，沒有絲毫求生意識。
「卿卿，你怎麼了？」香寒煙擔心的問。
顧卿卿笑着流淚說，「寒煙姐姐，能不能麻煩你照顧阿願，我不能再陪在他身邊了。」
「卿卿，你在說什麼啊！」
香寒煙趕緊上前拉顧卿卿的手，這才發現，顧卿卿身後人影漸漸顯現出來。
黑衣黑袍，帶着鬼怪面具的男子，他把手搭在顧卿卿的肩頭，戲謔的眼神看着香寒煙。
香寒煙頓時眼中寒光一閃，提掌就朝着黑衣男子而去。
黑衣男子很是喜悅的樣子，他沒有出手，只是一味的閃躲著香寒煙的攻擊。似乎在逗小貓小狗玩兒一般的輕鬆。
過了一會兒，楊願醒了，他看到來歷不明的黑衣男子，便加入了戰鬥。香寒煙和楊願合力，只是把男子臉上的鬼面具打掉。
男子似乎覺得玩得差不多了，他一把掐住了一個的脖子，冷冷的看着顧卿卿，「你自己選擇，是他們死還是你死？」
「卿卿，不要做傻事！」楊願和香寒煙異口同聲的喊出這句話。男子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幾分，楊願和香寒煙開始呼吸困難了。
「不要，住手！」顧卿卿撕心裂肺的大喊，「我死就行了，不要傷害他們！」
楊願滿眼淚水，對着顧卿卿無聲的說不要，拚命掙扎著搖頭。
顧卿卿顫抖着手，拿起眼前盒子中的悲憫蒼生，眼中帶着不舍、絕望和無奈，一口吞下了天下第一毒藥。
男子很是滿意，笑着一掌將兩人打出去好遠，順便拿走了另一個盒子中的解藥。
香寒煙口吐鮮血，掙扎著起來，步履蹣跚的走到顧卿卿身邊，想要用內力把毒藥逼出來。
楊願瘋了一般的追出去，拚命想要搶奪男子手中的解藥。
顧卿卿拉住了香寒煙不停輸內力的手，不停吐著鮮血說，「寒煙姐姐，不要……不要白費力氣了，我已經……已經快要不行了！」
「別說話了卿卿，求你了，不要說話好不好。你稍微等我一會兒，我一定可以救你的！」香寒煙滿臉淚水，聲音哽咽的說。
「來……來不及了。」顧卿卿拉着香寒煙的手，艱難的說，「寒煙姐姐，那個男子是……是沖着你來的，他想……想讓你和阿願自相殘殺，你……你一定要救阿……阿願，無論用什麼辦法，求……求你一定要……要讓阿願活着，求……求你！」
香寒煙泣不成聲，不住的點頭。
顧卿卿見香寒煙答應了，勉強撐著坐起，在香寒煙的耳邊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枕頭下面有我寫給阿願的信，請你一定要收好，不要讓他看到，就算是我們欠你的，讓他活在仇恨中，我也不要他死。只要他活着就好！」
楊願東倒西歪的跑進來，顧卿卿笑着看了楊願最後一眼，閉上眼睛，再也沒有醒過來。
楊願受到刺激，仰天大喊一聲，抱着顧卿卿的屍體，吐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香寒煙遵照顧卿卿信里所說，將她的屍體沉到木屋旁的深潭中，隨後帶着楊願去了浴血宮養傷。
未曾想，楊願醒來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她報仇，而且還口口聲聲說是她殺了卿卿和他的孩子。
香寒煙為了完成和顧卿卿的約定，閉口應下了他的所有誤解，只想讓他好好活着，哪怕是把她當做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