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靈柳

在芮爾心中，自打與尤里安相識后，便幾乎沒有看到過他生氣————

總是沉默寡言，總是默默行事，即便是開口說教，也都會帶着令她無法抗拒的威嚴，在許多時候，他都像是一個大哥哥一般，用自己的方式影響着身邊的人。

可是人畢竟是人，即便是實力早已步入超凡，可尤里安心中依舊有數不清的情與欲，

而此刻的無端憤怒，便是其中一種。

儘管只是幾個字，儘管只有一道冰冷的眼神，可是在場所有人卻直感覺氣溫好似下降，空氣中彷彿颳起了從弗雷爾卓德吹來的冷風，

直叫人心底透涼。

「尤里安...」每到這時，芮爾總會有些害怕這樣的他，但是芮爾依舊還是勇敢的向前邁出了一步，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許是關切的眼神起了作用，讓尤里安沒有忘掉此刻所在，在幾聲略顯沉重的呼吸后，尤里安沒有爆發，而是安靜了下來。

輕輕拍拍芮爾的手示意自己沒事，而後尤里安在身邊幾人的目光注視下，向那枯死的柳樹伸出了手掌。

「嗡——」伴隨着一道翠綠光芒亮起，柔和的光暈照亮了村中的這塊地方，在場的人都熟悉這光芒為何物，只是不同的人心中的想法卻是不同的，

『是要救活這株柳樹么？』這是芮爾與紅刀的想法，

而一旁的瓦斯塔亞人卡蘭，望着尤里安上前的身影眼中卻是有着說不出的複雜——在場的，

除了尤里安以外，或許就只有卡蘭知曉的稍微多一些，

「靈柳......」這是艾歐尼亞人稱呼這種柳樹的名字，

當你將目光投向它的時候，再兇狠的眼眸也會流露出溫柔的光。

雖然現在的他或情願或被迫的已經加入了諾克薩斯的序列種，可是這並不妨礙卡蘭面對靈柳時流淌出真切的愛意，

因為，這是每一個艾歐尼亞人都知道、也都會尊重與敬愛的東西，它是庇佑村莊與人民的聖物，也是溝通艾歐尼亞之魂的媒介。

擁有它的地方，河水會一直清澈，草木會一直繁盛，

而在這座村莊里，聖物就這樣凄慘的躺倒在地上，散落着焦枯的枝芽。卡蘭心中的憤怒比起尤里安來真是一點兒都不會少，

甚至於，若不是尤里安在前面，他都有要將這片村子屠戮殆盡的衝動！

『既然保護不好靈柳，那麼你們為什麼還能安心的活在這裏？為什麼，為什麼你們甚至都不如一個諾克薩斯人來的憤慨昂揚？！』

安靜的村莊，平穩的呼吸聲伴着沉夢的囈語唱着美夢的歌謠，卡蘭聽到這些好夢的聲音，心中的悲傷難以言說：

難道，要讓一個諾克薩斯人來觸碰靈柳神聖的軀幹么？

對於尤里安的表現，卡蘭心裏有着說不出的驚訝，而他掌心裏流淌的柔和的翠光則令他在憤怒之餘也有了些許期待：

『難不成，他可以救活靈柳么？』

很快，期望，就變成了又一次更深的失望。

蒼翠的生命之光好似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輕盈的湧入了枯敗的樹榦內，可是大柳樹卻並沒有如卡蘭心中幻想的那般煥發生機、重新抽芽，相反，依舊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悲涼的躺在夜裏，

甚至，焦枯的樹榦上還流淌出了好似血液一般的液體，只不過這液體的顏色卻是連看一眼都會作嘔的純黑——正是那抹黑暗阻擋了光明的介入。

「......」沉默收回了手，尤里安目視着這些黑暗靜靜站立了許久，緩緩搖頭低聲道：「我救不了它。」

純以生命的能量注入靈柳的軀幹並非難事，這黑暗的力量尤里安曾經見過也知曉它的名字：「暗影」

可是要讓靈柳復甦，卻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做的，尤其是————

驟然背過身，尤里安的目光在這一刻好似出神一般眺望遠處的夜空，一陣柔和的風吹來，吹起了鬢角的灰發，溫柔的好似一張大手，在安撫一顆受傷的心靈，

尤里安知曉挽救靈柳的辦法，只是，這不是他應該做的，也不能由他來做。

「走吧。」悲傷的心總能很快找到另一種悲傷，當幽藍色的精神力量重新包裹住四人時，尤里安便知道了隊伍里有一個比他更難受的人，

只是他是心傷，而那個則是更加深沉的哀痛，

這一刻，尤里安彷彿有些理解艾歐尼亞與諾克薩斯人之間的差異了：

他們，是真正愛着這片土地的。

杜廓爾將軍，這或許就是你一敗再敗的原因。

狂風突起，四道身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從納沃利的村莊，到斐洛爾的森林，那股澹澹的哀傷仍舊未曾散去。

隊伍變得更加安靜，即便是性格大咧的芮爾，在這種時候也是異常的安靜。

四人的身影，出現在了周圍最高的一株古木上，

在初生之土，似乎到處都是這種古老的大樹，站在它粗壯的枝幹上，尤里安能夠一眼將斐洛爾的風景收納大半。

只不過，尤里安心中已經無暇去關注這些了，轉過頭面對仍舊消沉的卡蘭，尤里安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會有應該的人來完成這應該的事。」

然後就不管卡蘭心中如何想法，伸手指著遠處，問道：「那裏有什麼？」

此時的他們，通過精神世界的密道，已經來到了斐洛爾島的中央，而他指的方向，則是東北方的沿海岸。

「那裏......是斐洛爾要塞，將軍。」順着他的目光卡蘭如實回答，但這個答桉一點兒也不能讓尤里安滿意：「我當然知道那裏是要塞，我問的是，在那裏，有什麼？」

尤里安的話，讓芮爾與紅刀也將目光望了過去，在那處全斐洛爾島上唯一構築了城牆堡壘的地方，

她們兩個看到的與卡蘭說的並沒有差別。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尤里安不會無的放失，看着他慢慢變得有些危險的眼神，那種莫測的恐懼感又一次浮上了卡蘭心頭，令他甚至連話都說的有些不利索了：「神...神廟，那裏是斐洛爾的神廟所在。」

神廟......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尤里安臉上多了一些難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