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去與背叛

第二天，午飯後。

溫馨的家裏，顏父悠閑靠坐在沙發上，帶着老花鏡看報紙，面容安祥。顏母在廚房切水果，溫柔的臉上，帶着笑容。顏青在打電話，吱吱喳喳，吵吵鬧鬧。

生活，平凡而幸福。

顏情眉眼帶笑，滿足且珍惜。

昨天，就那樣匆匆回來，兩手空空，今天才想起，該給家人帶禮物。然後陪着家人，讓他們幸福，這是她回來最想要做的事。

「爸媽，我出去一下。」顏情換上一身白色連衣裙，笑着開口，她去給他們準備神秘禮物。

顏母端出水果盤，見她要出去，忙叫道：「小情，吃點水果再走吧。」

顏父沒說什麼，抬起頭，慈愛的看她一眼，又繼續看報紙。

「姐，我也要跟你出去。」小青掛掉電話，跑上來，拉住她的手撒嬌。

搖頭拒絕，既然要給他們驚喜，顏情當然不希望她去。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知道啦，小麻雀。」顏情拿了一塊水果咬在嘴裏，走出家門。

她絕對想不到，這一出去，短短几個小時內，他們家會發生的事情。若她沒有出去，或者早點回來，悲劇或許就不會發生。

傍晚，夕陽被染得血紅。

當顏情開車回到家，把一大堆東西拎下車時，十分敏感的察覺到，空氣中飄散著一種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她朝大門跑去，門大大敞開着，不安、恐懼一時湧上心頭。她大聲呼喊：「媽！媽……」

沒人回答，離屋子越近，血腥味越濃，令人作惡。她步伐慌亂，「媽！爸！」

「哐。」一聲巨響，手裏的東西，全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她看到了什麼！

腳步似生根，硬是站在那裏，一步都無法跨出。身體劇烈顫抖著，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瞪大的眼睛裏帶着不可置信，嘴巴張大，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家人混亂的躺在血泊中，身體里插著尖利的刀，血水橫流，浸泡他們的屍體，死不瞑目。

屋子裏很亂，報紙、傢具、水果、短刀等等，橫七豎八，凌亂一地。很明顯，他們有過掙扎反抗，卻最終逃不過被殺的命運。

顏父的屍體，有好幾處噴血的傷口，右手甚至被砍斷，掉落在一邊，致命的一刀，割破他的頸脖。

顏母和顏青就簡單的多，顏母的手護在顏青的腦袋上，一把刀沒入她的后心，從胸前穿出銳利的刀尖。她身邊的顏青，瞪大驚恐的雙眼，血從眉心流出，流過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從脖子往下，一直往下……

「爸！」

「媽！」

「小青！」

「……」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僵硬的步伐才緩緩向前移動。

「爸！媽！小青！」顏情撕心裂肺的叫喊著，回答她的只有靜得可怕的空間傳來的迴音。她用力的晃動他們，試圖叫醒他們，他們卻一點反應也不給她，死靜的屋子裏，回答她的只有迴音，一聲聲令人絕望的迴音。

好多血，他們身上的血，不停在流，好像要流幹才會停止。一朵朵盛開的紅，刺激她的眼，她的心，痛，痛不欲生。。

「啊！啊！啊……」尖利、悲慟的聲音，哀痛欲絕。

恨，好恨！

她為什麼要回來找他們？

既然回來了，為什麼要出去？

即使出去，回來早一點也不會出事啊。

」老天，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

幾個小時之前，人還活生生的在她面前，父親蒼老的笑，母親溫柔的擁抱，妹妹可愛撒嬌的聲音……

一切，一切都還在眼前，突然之間，就沒了，全沒了！

不再有愛，不再有溫暖，不再有家人！

遽然間，傷痛，憤怒，後悔，仇恨，絕望，全部湧上她的心頭，如浪潮波濤洶湧，淹沒理智，佔據主導。

黑色的眼眸中，紅色火焰，焚燒一切，如惡魔覺醒，帶着不顧一切的毀滅。兩行鮮紅的血淚，從眸中緩緩流出，掛在慘白的臉上，恐怖之極。

惡魔的怒火，即將爆發。

眼前一黑，她的意識，逐漸消失。

……

沉重的眼皮，緩緩睜開，迷茫的眸，沒有焦點，她發現自己周圍，全是血水，被鮮血包圍，浸泡，好像還在噩夢中。

對了，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爸媽和妹妹都死了，鮮血流不盡，死不瞑目。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太恐怖了。

眸光逐漸清明，視線觸及到身旁的人，不，是屍體，爸爸的屍體，她閉上眼，遲疑一會兒，再緩緩睜開，竟還是屍體……

一瞬間，記憶上涌，痛覺刺激，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她再次暈厥。

再次醒來，居然還是傍晚天，不同的是，地上的血水，有些已經凝結，還有隱隱的屍臭味，在空氣中散發。

原來，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在家人的屍體旁邊。為什麼她要醒過來？如果能一睡不醒，一直陪在他們身邊，該有多好！

似乎想起些什麼，她混沌哀傷的眸子，血色上涌，黑眸染成紅眸，只是血淚不再有。紅色眸子，犀利如妖，仇恨的光芒，流光灼灼。

她會一直陪他們，但現在不行，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那就是報仇，她要去殺光那些兇手，讓他們陪葬，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

她要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她的敵人，太多。但卻沒人知道，她的家在這裏。

羅剎葉無情，名號響亮，實力恐怖，但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除非死人。

除非，是那個人，只有他知道真正的葉無情。他是她唯一的合作夥伴，唯一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

在現實面前，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唯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

記得那天在電話里，她跟他說過的話。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隱隱的興奮，對電話那端的他說：「我的任務已經完成，終於，可以離開那裏。」

他的聲音，帶着笑：「恭喜你，離開后，你一個人要去哪呢？」

「……回家。」她帶着遲疑，聲音很輕，從薄涼的唇里吐出，意義深重的兩個字，帶着不可察覺的顫抖。

「原來無情有家人，真好。」電話那端的他，敏感的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說出這句話時，似乎帶着微微的笑意和羨慕。

她不再說什麼，就要掛電話，那邊傳來他急急的聲音：「無情，等等。」

「什麼？」

「你家在哪裏？我有空去看你。」他的聲音傳來，充滿期待。

她一時沒有開口，思慮良久。

其實，他們都知道，彼此擁有的是極其危險的身份，仇家隨時都有可能找上門來。所以，殺手向來是獨身一人，不管什麼理由，家人都是不可暴露的。萬一被仇人知道，自己家人所在，那後果是她承受不起的。

可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她應該相信他。所以，她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萬萬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她的仇家。

就是這所謂的唯一、所謂的朋友、所謂的信任，害死她全家。

現在她才深刻體會到，原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只是，這個深刻的體會，卻是用一家人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太慘重。

葉無情的敵人太多，她沒有時間去尋找兇手。但是，他們都得死，全部都得死，要怪只能怪他們是她的敵人。

安葬好家人，已經是兩天後的事。那裏有4個墳墓，現在三個位置已經滿人，還剩的那個是她自己的，上面有她的名字：顏情。

她想，再過幾天，那裏就是真正的，她的家，他們一家4口都齊聚在那兒。

現在，她站在家人墳前，淚水再次從那紅色妖艷的眼睛裏，不斷滴落在墳前，血淚一滴一滴融入土壤，融入家人。

她跟他們說話，跟他們最後一次聊天，用她的血淚，來跟家人道歉，凌亂的說了很多：

「媽，我好久沒有吃到你煮的飯了，真好吃。還有水果，那天，我該多吃一塊水果的。」

「爸，你以前從不抽煙，可是這十年，你為了我，經常一個人抽悶煙，讓你擔心，我很愧疚。」

「小青，姐還沒有和你好好聊聊天呢。」

「小青，長大了，不要再毛毛躁躁，要淑女，不然沒有男孩子喜歡你啦！」

「……對不起，我害了你們，對不起……」

「我要是不回來找你們就好了，雖然不能團聚，但至少你們都還活着。」

「我真是不孝的女兒，跟你們說最多的，就是對不起，從來沒有跟你們說過，我愛你們。」

「你們一定不會怪我，對嗎？我知道，你們一直這麼愛我。。」

「爸，媽，小青，我很快就來找你們，一定要等我。」

」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