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短暫的溫暖

眼前的房子有些老舊，高高的圍牆上佈滿歲月的痕迹，木質的大門緊閉着，跟夢中的一模一樣，熟悉且溫暖。葉無情呆愣的望着，似乎看到一家人歡聲笑語的樣子。心底一片柔軟，手指輕敲木門，帶着壓抑的顫抖，透露出她的激動和緊張。

「吱呀。」老舊的木門從裏面打開，一個美麗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門口，看到葉無情的一瞬間，表情呆愣，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各種情緒翻湧而來，望着她的眼眶慢慢染紅，「小情？你是……小晴嗎？」顫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確定，和抑制不住的激動。

「媽……」葉無情看着蒼老的母親，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用力點點頭，「是我！」

母親的手顫抖的伸出，帶着一絲不可置信，最終，輕輕觸碰上她的臉頰。真實的觸感，真實的溫度，她終於敢確定這不是夢，真的不是夢。母親的淚水洶湧而出，狠狠抱住了她，情緒激動：「小情，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媽想你啊，我的女兒……」

「媽，我也想你。」沙啞的聲音帶着哭腔，葉無情緊緊抱着母親，臉頰靠在她的肩頭，感受久違的母愛和溫暖，幾乎乾涸了十年的眼睛，開始濕潤，淚水打轉。

母親也感受到女兒的淚水，溫柔的手掌，像小時候一樣輕拍她的背，慈愛的安慰著，「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兩人激動地擁抱了好久，中年婦女終於想起什麼似的，趕緊鬆開葉無情，一隻手擦着眼淚，一隻手拉起葉無情的手，「快進來，告訴你爸和妹妹。」

葉無情跟着母親走進家門，走到客廳門口，正好看到樓道上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爸！」聲音中依然帶着抑制不住的激動。

這個聲音，如此熟悉……

顏天蒼老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慢慢轉過身，看到葉無情的一剎那，眼睛遽然瞪大，直直地盯着她，滿臉不可置信。許久，才激動，狂喜，淚水從蒼老的眼睛裏，奪眶而出，喜極而泣。

這一刻，屋裏安靜之極，淚水落地的聲音顯得那麼清脆，還有，心臟狂跳的聲音。

「爸……」葉無情艱難地向顏天走去，眼前的父親，容顏蒼老，神態疲憊，完全不是她夢中那個年輕英俊瀟灑的男人。

「我回來了。」四個字，在看到父親的這一刻，竟然說不出口，難受，心痛得無法開口。

沙啞帶着哭腔的一聲「爸」，終於讓顏天回神，走下樓梯，走到葉無情前面，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多久沒見到這個女兒，這一刻，顏天各種情緒翻湧，絕望突然變成希望，他的內心已經不能用喜悅來形容。

「小情，真的是你。」他粗糙的大手抓着葉無情的雙肩，幾乎用盡一身的力氣，激動沙啞的開口，「女兒，我的女兒。」

那麼大的力氣，抓的葉無情肩膀生疼，父親像是要用盡一輩子的力氣抓住她，此時的父親，就像個孩子一樣情緒激動，十年之隔，失而復得。

葉無情撲進父親的懷裏，隔着十年之久，再度感受這個溫暖有力的懷抱。父親老了，真的沒有幾個十年了。

「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對不起……」洶湧的淚水，濕透父親的衣裳，像是要把這十年來，沒有掉過的淚水，一次傾瀉而出。這一刻，背負十年的愧疚，思念，擔憂，通通都找到了出口。

顏天緊抱失而復得的女兒，同樣激動，喜悅，哽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姐姐！」一聲尖叫從二樓傳來，伴隨着急促的跑步聲，一個少女出現在樓梯口。

父女倆剛分開，少女就一頭撞進葉無情的懷抱里，驚喜的大喊大叫，「姐，姐，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

「嗯，姐回來了，以後不會和小青分開了。」一隻手愛憐地摸着她的頭髮，葉無情淚水朦朧地看着哭紅鼻子的妹妹，用力抱住她，感受着她的激動情緒。這個哭紅鼻子的小女人，就是記憶里可愛的小蘿莉，比自己小5歲的妹妹，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漂亮的臉蛋，玲瓏的身材，可毛躁的性子卻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小青，別在姐姐懷裏賴著了，你可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顏母取笑道，「先讓姐姐吃飯，然後再聊。」

溫柔做飯的媽媽，眉開眼笑的爸爸，抓着她的手不放的妹妹，葉無情看着這一幕，心裏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樣的場景，曾多少次在夢中出現，如今終於美夢成真。

熟悉的生活環境，溫暖的家，這都是顏情的，是以前的她，時時刻刻享受到的愛和溫暖。

葉無情，不，從現在開始，從回到這個家開始，她就是顏情，就是以前那個，有人疼愛、有人關心、單純幸福的顏情，是爸爸媽媽的小情，是小青的姐姐。

讓那個冰冷的、血腥的、冷血無情的葉無情，和那些黑暗的、暴力的、骯髒的、陰險的人和事遠去吧，那過去的十年就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如今，夢醒了。而她想要的，乾淨的人生，也正式開始。

有家的感覺，真好。

飯後，一家人在一起聊天，其樂融融。

「小情，這十年，你究竟在哪裏？我們一直在找你，你過得。好不好？」顏母一開口，眼眶又紅了。

「是啊，姐姐，你這十年到底去了哪裏？怎麼生活的？有沒有人欺負你？」小青手舞足蹈的問道，顯然她現在還處於異常激動當中。

「自從你失蹤后，我們拜託所有認識的人尋找，也去警局報案，可一直沒有你的消息。」顏天也是一臉不解。

家人關心擔憂的問話，讓顏情心底微微泛酸，同時又覺得絲絲的甜。父母和妹妹都一臉期待地望着自己，她怎麼忍心告訴他們，自己這十年所受的苦？怎麼開口告訴他們，這十年來自己所做的事？怎麼忍心，讓他們更擔心自己？

她是個聰明冷靜的人，早有一套說辭：「當年被人販子賣到美國去，被一對老人家養著，因為地方偏僻，落後，一直沒能通訊，不能通知你們，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回來。爸媽，讓你們擔心了，真的很對不起。」

「哼，可惡的人販子！」小青怒罵一句。

「唉，可憐的孩子，在那種落魄的地方，居住這麼多年，吃了很多苦吧，孩子。」顏母紅着眼眶看她，心疼不已。

「唉。」顏天嘆了口氣，雖然也心疼，但畢竟是男人，比較冷靜一點，安慰的拍拍顏母的手臂，「沒事了，她回來就好。」

葉無情靜靜的聽着家人的話，微微低下頭，隱去神情，她沒說實話，這十年間，她所去的地方，所做的事情，遠比被人販子販賣複雜的多，那是如地獄一般，黑暗的生活。

這十年，是她永遠不想提起的記憶。

「姐，你不知道，媽媽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然後會哭醒，她總是問，你為什麼一直不回來。」小青心疼地看着媽媽，再看看爸爸，紅著眸子，忍着淚，繼續說，「還有爸爸，他常一個人抽悶煙，我知道他也在想你。我也想你。我們都很想你。」

妹妹的話，讓顏情心酸自責，她很不孝，害得父母和妹妹這麼擔心和牽掛。

父親的白髮，越來越多，母親的皺紋，越來越明顯，天真可愛的妹妹，也變得多愁善感。這都是因為她，才讓他們忐忑不安，時時刻刻擔驚受怕。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能一直道歉，一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爸，媽，小青，讓你們擔心了，真的很對不起……」

顏父慈祥地摸摸女兒的頭，微笑道，「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都是一家人，哪來的對不起。」

顏母也表示理解：「我們應該先找到你的，讓你在外面受苦，是媽對不起你。。」

「好了啦，媽，你今天要變成水缸哦，淚水不斷，再哭就一點都不美啦。」小青開口，語氣故作輕鬆。

「呵呵。」顏母一聽這話，瞬間笑開，「你這孩子，媽媽老了，還什麼美不美的。」

「哈哈哈哈……」

一家人笑得十分開心，這個家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

顏情將這十年在外面的有趣見聞說給家人聽，也聽他們談論家裏的變化，時而開懷大笑，時而傷心流淚。

這一頓飯，是他們這十年來，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也是顏情最感動的一頓飯。

溫馨的時刻，真想時間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