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年舊事
「冬喬！」蓮兒守在他身邊已經一天一夜了，柔美的人兒現在瘦的脫了形，臉上還掛着淚痕，眼中卻閃著攝人的光彩。
床上的冬喬緩緩的睜開眼，有些獃滯的看着眼前這個哭的梨花帶雨卻又笑着的人，一時間有些恍惚。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在與蕭擎對戰么，……，是了！他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魔族！」
冬喬正想一躍而起，不料四肢傳來一陣劇痛，又不得不倒了回去。
「好了，你的傷還沒好，別這麼激動！」蓮兒慌忙扶着他半靠在床頭，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臉。
「魔族啊！你不吃驚么？」冬喬看着一臉淡定的蓮兒。
「吃驚吃驚！好了吧。」
看着蓮兒明顯的口是心非，冬喬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被哄的孩子，不禁訕訕的一笑，忽又想起一事道：「林師兄呢？他怎麼樣了？」
「你還操心別人！」蓮兒一邊給他端來熱茶，一邊道：「他們三個昨日就啟程回玄天山了。」
「什麼？！」冬喬騰的坐起身，忙就要去穿襪。口中道：「我這是昏迷了多久？他們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就回去了，也不等等我，……」
冬喬急匆匆的說了這麼多，才發現身邊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由的回過頭去，卻見蓮兒獃獃的立在一旁，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向下掉。
「哎，你怎麼哭了……」冬喬下意識的用袖口去她的臉上抹著。
「冬喬哥哥！」蓮兒忽然一下子撲了過來，直抱着他的腰，將頭緊緊的靠在他的胸口，泣不成聲。
「哎，你怎麼還哭……」別看平時他嬉皮笑臉的逗女孩子，可蓮兒真撲在身上大哭，也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安慰。
「一天！」蓮兒的聲音從他的胸口傳來，悶悶的，「就給我一天的時間吧！如果一天過去，你還是想回玄天山，我放你走……」
「蓮兒，……」冬喬有些無奈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好了，我答應你，先不走了，你快起來擦把臉。」
可蓮兒還是緊緊的摟住了冬喬，彷彿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一般。冬喬嘆了口氣，向床裏面挪了挪，用手挑起了她尖尖的下巴笑道：「我的好蓮兒，再哭可就不美了……」
冬喬的話凝在嘴邊，他驚詫的看到，一縷嫣紅從蓮兒的嘴角緩緩的流了出來。蓮兒顯然也是剛剛意識到，忙伸手要去擦，卻被冬喬一把拽在半空。
「怎麼回事？你受傷了？」冬喬一反手搭在她手腕的脈上。
「我沒事。」蓮兒慌忙想要躲開，可她哪裏是冬喬的對手。手腕早已被他死死的攥住，抽不出來。
半晌，冬喬緩緩的放了手，喃喃道：「難怪，你只留我一天，……」一滴淚，順着他的臉滴落下來，落在蓮兒的衣襟上。「你是何時服下的？」
蓮兒有些艱難的說道：「見到你的前一天，……那天來送飯的人說，不論我是否願意，第二天就是吉日，蕭擎他……，不會放過我的！」
「一天！如果我早點……」一隻小手捂住了冬喬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冬喬哥哥，不要自責。這件事與你無關。我本來就比平常人多活了很久，這些年就像是偷來了一般，也早該還回去了。我只是不甘心，一直沒能再見你一面。你看，老天是仁慈的，我終於還是見到你了，我不該再奢求更多……」
冬喬閉上眼，一隻手緊緊的握成了拳，根根青筋暴出，直至一絲血痕從指尖冒了出來。半晌，他鬆開了手，沖着蓮兒溫柔的一笑，道：「你想做些什麼？我陪着你……」
。。。。。。。。。。。。。。。。。。。。。。。。。。。。。。。。。。。。。。。。。
雲汐將洛瑤送回了擎天峰，一眾師兄師姐立刻圍了上來，攙扶的攙扶，取葯的取葯。見洛瑤有人照顧便放下心，囑咐了幾句，急匆匆的趕往凌仙峰將此行的遭遇一一秉明了師父。又道林師兄護送二人至山下，又折返回去打探消息了。
半晌，白長老點點頭，淡淡的道：「你下去吧！」
雲汐躊躇著道：「白長老，弟子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白長老挑了挑眉毛道：「有話就說，何時學的這般扭捏？」
雲汐道：「弟子以前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小鎮，後來又在玄天修鍊，與外界接觸甚少。卻不明白為何人人談魔色變，動輒喊打喊殺？」雲汐抬眼悄悄瞧了一眼，見白長老沒有明顯的動怒，便壯著膽子說下去，「其實，此次永寧村所見，殺人如麻的是那狼妖一族，莫不是比魔族更加可恨？其實，就算是永寧村的村民，也不見得好到哪去！」
「哦？怎麼說？」白長老似是來了興緻，捻須問道。
「村民一直奉蓮兒姐姐為聖女，蓮兒姐姐也一向對村民愛護有加。可是，他們發現蕭擎是妖族，明知蓮兒姐姐是無辜的，竟然也幫着給她下藥，瞞着她。若不是那些村民，蓮兒姐姐也不至於受苦如此，還被迫服下毒藥，命不久矣。最後他們被害，也是，……有些活該！」
雲汐說完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白長老，不知道他要怎麼生氣呢。可是，她心裏確實有許多不明白，魔族那人只是出手殺了蕭擎，算起來也是幫了他們，並沒有做什麼壞事啊！不過，這句話，卻猶豫再三沒敢說出來。
白長老盯着雲汐許久，忽然問道：「背棄朋友，罪可致死？」
雲汐一愣，迅速答道：「與理不容，但罪不至死。」
「可至株連全家？乃至全村？」
「更，更不至……」
「是否活該？」白長老目光凜凜的看着雲汐，等待她的回答。
雲汐小臉一紅，低下頭道：「弟子失言了，長老贖罪。」
白長老仍是緊追不放道：「蕭擎濫殺無辜，屠了全村又是為何？」
雲汐道：「蓮兒姐姐不從，他惱羞成怒。嗯，多少也有些泄憤。」雲汐又緊跟着補上一句，「他死了活該！」說完忙雙手捂住小嘴，訕訕的看着白長老。心道完了完了，咋想啥說啥呢。
白長老本是嚴肅的臉終是沒繃住，笑了出來。搖頭道：「你這孩子，原也是個沉穩的性子，怎麼出去一趟回來，變得口無遮攔！」
雲汐吐了吐舌頭，知道白長老並沒有真的責怪自己，便放心了些，試探道：「倒是那個魔，魔頭。他一出現就殺了蕭擎，轉眼就跑了。也不知與他有何深仇大恨……」
白長老瞥了她一眼道：「我道你東拉西扯半天，原來這才是你真正想問的吧？」
雲汐臉上又是一紅，道：「長老英明！」
白長老抬頭看向天際出了會神。湛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悠閑的飄着，陽光從雲朵中投射下來，將那雲兒鍍上了一卷金邊，煞是耀眼好看。半晌，才開口道：「修鍊一途，修為倒是其次，首在修心。你出去一趟，能有這些所思所想，卻是難得。萬年前，神州大陸與如今的格局並不一樣。仙界、妖界、人界、魔界共存，甚至還有靈界、神獸界等一些如今已經消失的小界。在這諸界之上的，便是神界。」
「神界？」雲汐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她見白長老一臉嚴肅，忙恭敬的站好，不再插言。
「神界乃是修行的終極目標，傳說成神后可以不死不滅，與天地同壽。」白長老臉上露出一絲諷刺，頓了一下，繼續道：「可是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已經有近萬年的時間了！大約是兩千年前吧，仙界和妖界之間爆發了一場戰爭。這場仗打了三年，最後，仙界大將夜星與妖王黎彧大戰三天三夜終於結束。」
「後來呢？」雲汐見白長老沉默不語，終於忍不住開口。
「夜星一戰成名，聲望直逼天帝。不過，據說他此戰受了重傷，返回仙界后一直銷聲匿跡，倒也懂得避諱。而妖王，……」
「妖王怎麼了？」
「他二人打至最後不知為何引來了天雷，有人說是神界暗中干涉了，也有人說是仙界的神器封神之玉發威，還有一種說法，是魔界暗中作祟。總之，天雷之下妖王沒了蹤跡。」
「沒了蹤影？那可是堂堂妖王啊！」
「可那也是最厲害的九霄神雷。」白長老道：「神雷之下，妖王怕是要灰飛煙滅了。此次大戰可謂兩敗俱傷。仙界收兵，妖界也縮回至自己的地盤。只是，本來幾界和諧相處的局面被徹底打破了。沒了黎彧的約束，妖界不穩。幾百年後，有些大妖便開始蠢蠢欲動，意欲自立為王，在人界燒殺搶奪。你們這次遇到的風狼王便是其中之一。」
雲汐聽了這段往事，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解開，反而更甚，「天下為何會有爭鬥？若是大家都在自己的地盤上休養生息不是很好么？仙界與妖界爭鬥，最後受苦的還是人界。為何大家如此記恨魔界？」
「因為這場大戰，據說是魔界挑起的。他們被冥天所阻，無法進入人界。便設計挑起仙妖大戰，意圖打破冥天結界，並趁亂混入人界。」
「如此說來，這三界豈不是都被魔界算計了？」雲汐恍然大悟。
「也許是吧！」白長老不置可否，「幾千年前的事情了，誰對誰錯此中真相又有誰知道？只不過，此次你們真的遇見了魔界中人，說明冥天的結界已然鬆動，他們才混了進來。怕是一場浩劫又將來臨的前兆啊！」
「啊？」雲汐沒想到這個事情的背後，影響竟然那麼大。一時之間彷彿永寧村被狼妖所屠帶來的震撼，也沒有那麼嚴重了。「可不論魔界如何，蕭擎所為就是該死！」
白長老被她這沒頭沒腦的話說的一怔，隨即笑道：「濫殺無辜，當然不對。雲汐啊，這世間總有些因果難以堪破。譬如修行之人各種大小瓶頸，又譬如妖修的大小天劫。闖了過去，便自有天地。」
「是啊，想救別人，總得自身道行深厚。長老說的，雲汐明白了。」雲汐心中一動，多少年前，在茫茫的卧龍山裏，也有一個人告訴過她這個道理。只是那時，她還沒有這麼深刻的體會罷了。
看着雲汐走出去的背影，白長老自嘲的一笑，老嘍，老嘍！我竟然與這小娃娃說了那麼多辛密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