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所謂的世間之罪

虛空的格局——這個概念是活在虛空中的生命給它冠上的，一般來說虛空只有它會影響它自己，比如忽然翻了個身，秩序與非秩序都哆嗦了一下，比如忽然睏倦了，一些充滿非秩序的領域可能會暴漲一波能量，然後被秩序性力量摁在虛空裏毒打一頓，最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虛空本身是趨向於秩序性的，非秩序的存在於虛空而言是一點點小漏洞，不過影響不大，問題也不大——就好比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它的精神遭到慘無人道的重擊前，尋求生存，想要活下去是一個本能，虛空發展趨於秩序也是一樣的本能，雲諾星那天與魔影說的就是這麼個情況，並非是誰欽定誰安排的，不過是虛空自己想要衍化出來的局勢而已。

所以大多數情況來說，虛空的格局都是偏向秩序性，秩序乃虛空的常態，非秩序是漏洞，卻也被允許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活下去——在它們引起龐大秩序的注意之前——歷史上從沒有記載過虛空的格局若是偏向非秩序會怎樣，光從字面意義上來看的話，大概會滿虛空都遍佈非秩序的力量吧。

「不過事實並非如此，虛空的格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平衡態的，說是表現出秩序性，只不過是秩序的虛空範圍足夠『龐大』，可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所以從認知上來說虛空的格局是秩序性，但是有一點概念很多人都不知道，這虛空只有不到半成的人知道這個概念——混沌虛空。」

雲諾星坐在大廳中，與敬元姬等人解釋著虛空的一些破事：「混沌虛空與秩序虛空的大小一樣都是『無限』，兩種虛空獨立存在，混沌虛空位於秩序虛空的邊緣位置，那邊是一個永恆的混亂地帶，『混亂規則』是那裏唯一的虛空規則，不過相對於那邊而言卻是常態，並不會出現什麼奇奇怪怪的現象，因為在那邊，非秩序才是正常的，而秩序……也是允許被存在的對象，帶有秩序力量的生命不會因為闖進混沌虛空就被那裏的非秩序壓制。」

敬元姬與靈魂中旁聽的眾人都是一愣：「為什麼秩序在混沌虛空也能生存？」

這次是輝開口回答：「混沌虛空對於整個虛空而言，更像是一個古老而永恆的『放逐地』，世界光團在虛空中會漂移這點你們應該知道的，龐大的世界集團會飄得很慢，而且由於龐大的秩序與規則凝聚的緣故，它們不會飄得非常遠，會慢慢的回到原來的地方——獨立的世界光團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者，它們會在滿虛空一點點的飄動，順着浪潮永無止境的漂流，而它們的終點便是混沌虛空。」

雲諾星接上輝的話：「混沌虛空的非秩序規則會慢慢的瓦解那些飄進去的世界光團，將其所有都『歸還』虛空，而若是一些足夠強大的世界光團，世界屏障足夠厚的世界光團，它們是能在混沌虛空逗留的，而且它們離開了秩序虛空，也不會因為『年限』已到而被秩序虛空瓦解——混沌虛空相對比較怠惰，它吃不掉的東西，會一直留着不作處理。」

「事實上，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去到混沌虛空刻意尋找的話，還能找到一些年限非常高的世界光團留存在那個地方。」

「總的來說就是這樣的事情，我們很少會去混沌虛空——你們也一樣——所以基本很少說這方面的事，我們通常說的虛空的格局，所指的範圍是秩序虛空，它通常都是秩序性的，只不過現在……」雲諾星沉吟片刻：「現在，秩序虛空的秩序性略微下降了，不是一個好兆頭，就眼下最直觀能影響到我們的，就是深淵死霧的力量會逐漸的增長——隨着秩序世界的秩序性降低，在整體大觀上遭到部分壓制的非秩序力量：深淵死霧與冥界他們的力量會漸漸的恢復到正常水平。」

靈魂里響起一大串抽冷氣的聲音，聽得牙都要掉了。

「不用那麼緊張，楓說的沒錯，但是你們沒聽他說完。」輝擺擺手說道：「深淵死霧與冥界，基本可以算做是元始境界的危機，那種境界完全可以抵消掉秩序世界給他們帶去的不適，所以，就算他們真的通過壓制秩序世界的秩序性而『恢復』自己的力量，他們也不會比此刻強超過百分之三。」

「不過這百分之三對於整個虛空防線來說也是不小的壓力了。」雲諾星緩緩的坐直：「對我們來說情況還好——讓我們單打獨鬥，我能壓制一面虛空的戰況，你們每個人能同時應付一萬個巔峰本源衍化體的圍毆，但是算上這百分之三，那可不是數量多了三百那麼簡單，那可能是一個超過閾值而造成連鎖崩盤反應的最壞影響，而我，指不定就會變成同時面對兩尊元始天神。」

剛鬆一口氣的眾人又變得非常緊張，不管怎麼說，敵人每強大一分，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分壓力，在敵人佔據天時地利與……數量的優勢下，別說百分之三了，就算是百分之一他們都覺得夠嗆。

輝聽着響起的竊竊私語聲忍不住嘆息，這大概也是冥界那邊一直對虛空動手腳的原因之一吧，把這個輪盤稍稍的撥快一些，虛空萬物的平衡會就此打破——它們想要更加快速的解決這一切。

讓眾神界的人自己去討論，雲諾星與輝、易青幾人轉到了另一邊的靈魂傳訊中，輝左右看了看，將目光投向雲諾星：「那個小丫頭怎麼樣了？」

雲諾星一愣，淡淡的笑了一下：「沒什麼大礙，恢復過來了，下次蘇醒的時候大概就會破境了，比青凰晚了一百年而已。」

輝點點頭：「這次怎麼打算？我們一起去？」

雲諾星咬着牙，手指無意識的摁著額頭揉來揉去，閉着眼睛一副睏倦苦惱的模樣，見到他的樣子，易青、青君與敬元姬都不好說話，低着頭沉默著。

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雲諾星搓了搓臉蛋，道：「該解決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拖延並不會讓本應發生的事情就此結束，就像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我就說過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無論做多少準備都不夠——既然我們連準備都沒有做夠，那現在只能用拚命去彌補這之中的差距了，拼一次命若能挽回百分之一的勝率，那就是值得的。」

敬元姬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低下頭輕聲開口：「但是……若是拼出了差錯，我們會全盤皆輸。」

氣氛一瞬間更沉默了，雲諾星無奈的搖搖頭，苦笑出聲：一步錯，步步錯，所以他們不能犯任何一次錯誤，不能出任何一絲差錯，要在那數千萬個數字中準確的找到那絕無僅有的「一」——一次機會，卻是，無數個事件。

太難了。

雲諾星揮手：「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因為畏懼而就此停滯不前，那才是最糟糕的結果。」

「動用最少的力量，最少的人數，快速的解決戰鬥，一個路線，一次機會——就這樣，輝，你和我，我們兩個去一趟，其他人鎮守好虛空，深淵死霧畢竟不是人，它們的意識體不判斷不出守城的重要人物在不在的情況。」

雲諾星說着，見到敬元姬蠢蠢欲動，連忙朝她使了個眼神，後者被看了一眼俏臉抖了一下，也只能按捺住一肚子的話，憋著不說。

「輝，你安排好那邊的事情然後過來找我吧，我們在這裏等你。」

這邊的私下會議結束后，又安排好眾神界眾人的事情，靈魂傳訊便結束了，雲諾星的視角剛回到身體上，坐下來剛鬆一口氣就感覺到有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偏過頭就見坐在沙發上的敬元姬使勁的瞪着自己，似乎在說「為什麼不帶上我」，讓他忍不住苦笑。

「雖說深淵死霧看不出來，但是指揮官總不能一次性走個乾淨吧，那個小個子只適合調動自己的人和秩序世界的人，但是他們對我們眾神界的戰鬥方式還理解得不是非常透徹，總得有一個眾神界的指揮官坐鎮這個方向。」

雲諾星起身走過去，彎下腰伸手按了按敬元姬的頭髮：「我不在的時候，這條戰線就交給你鎮守了。」

「好。」敬元姬低着頭，看起來興緻不是很高，她會無條件的遵守他的命令，但並不代表她心中會因此而感到開心。

雲諾星點點頭，手掌揉了揉她柔順的長發，正要起身走去二樓跟鳳青凰說一聲，敬元姬忽然抬起頭來：「楓大人！」

「嗯？」雲諾星偏頭看着她。

敬元姬紅唇半晌，幾次張合方才開口：「早點回來。」

雲諾星笑着點頭，隨意的揮着手：「放心吧，這虛空裏，能弄死我的人確實不少，但是想要寂靜無聲把我做掉的可還沒有出現呢。」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敬元姬緊繃的表情這才鬆懈下來，苦惱的敲著自己的腦袋。

「你這樣真的好么？敬姐姐。」

敬元姬愣了一下，一抬頭就見大廳的另一側，一道鵝黃色的倩影緩步走出，坐在她面前，聽她所說，大概是把剛剛的那一幕幕都看進眼中了。

敬元姬聞言長舒了一口氣，俏臉上帶着釋然的笑容：「已經習慣了……只是希望站在楓大人身旁，希望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幫他一下，這樣也挺好的。」

看着她捋著自己的長發，源空咕噥了一聲：「那個笨蛋可沒有你想的那麼遲鈍，有些事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的，但是你不說，他也不會提，就這樣『默契』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雖說以那個笨蛋的性子，戳破了不一定會有好結果，但是也不用擔心眼下處境會變壞啊，你家的楓大人是什麼性子，你應該比其他人要清楚。」

「我知道啊。」敬元姬頗為灑脫的說道：「只是……有些話明明到了嘴邊，幾次想要掙脫卻都說不出來，到頭來可能是我膽怯了吧。」

「……」源空嘴裏咕噥著回應了一聲模糊不明的聲音，扭頭看着外面，黑色的明亮眼睛看着這片模擬出黑夜的城市，看着更外面的虛空，深淵死霧橫亘在不遠處，這裏與它們之間間隔的是生與死的界限，不只是區區一小段虛空距離那麼簡單，這一億年，無數生命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著死著，有些人就真的死去了，這世間的時間會悄悄抹去他的痕迹，直到再也沒有人記得他是誰——這是一片不被承認，不會被任何東西銘記的戰場。

「你看這虛空。」

敬元姬一愣，偏頭看了她一眼，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這片虛空，聽她繼續道：「壯麗，危險，未知，永遠無法預測所謂的明天、希望、未來，這些東西在真正的秩序中都是不可預測的，何況是在這死亡的邊界線上——自我們踏上這裏的那一天起，我們的生死只有一半是捏在自己手上的，另一半，都交給了扯淡的『天註定』。」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也許上一秒說的玩笑話成了最後的遺言，也許，不經意間的最後一面成了永別，也許那一聲笑就是最後的音容，連那一聲問候，最後都只能銘刻在自己的腦海里再隨着自己的消亡一點點的淡化在這世間，被時間無情的沖刷，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虛無。」

源空輕輕的抬起頭直視着她：「敬姐姐，笨蛋他……他也是有極限的，他也會有消逝的一天，你也會有，我們都會有，有些話，再不說就永遠都沒辦法說出來了。」

敬元姬無言，此時已經作為他副官的她比所有人都清楚，他早就到了極限了，從一億年前傷還未痊癒就開始勉強自己，一直到今天，若非他早已將自己「撕裂」到了極限，甚至到了無暇自顧的情況，千年前司雨也不會經歷千年前的那一次驚險——他不勉強的話，這條戰線就會變得勉強，但是她希望他不要勉強，只是，這些都不是她能決定的。

「總會有機會的。」敬元姬柳眉輕彎，淺淺笑道。

源空盯着她，半晌后才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算了，我操哪門子心……」

大笨蛋剛剛那句話其實還有下一句，他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若是我回不來了，那一聲絢爛的煙火，就是我宣告虛空的遺言。」

這話她聽姐姐大人跟她說過一次，他這會兒沒有說出來，大概是不想她擔心吧。

深入敵後，還是戰爭狀態的深入敵後，這事的危險性不言而喻，雲諾星也沒有打算帶上任何人，告知鳳青凰后，小丫頭也深知這次的危險沒有跟過來的打算，只是拉着他在房間里千叮萬囑，好半晌才放他走。

城牆的邊沿處，一身灰藍色衣裙的小女孩正眺望着虛空的對岸：深淵死霧若一面巨大的牆體橫在虛空中，阻斷了中位面與另一面的一切溝通，此時此刻連深層虛空都差不多完全鎖死，想要溜過去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她感覺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向剛落在城牆上的雲諾星：「終於出來了？家裏人肯放行了？」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有些事情還是要好好的告知一番的，免得真的『此去一別便是最後一面』，但是我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告訴她們，然後聽她們說而已。」

「差不多也可以說說你的打算了吧？」雲諾星走到她旁邊，雙手按在城牆上，目光眺望着深淵死霧：「那什麼秩序之罪，在秩序世界裏的通俗說法應該是『世間之罪』對吧？」

小女孩略有些訝異的看向他：「你見過？給我形容一下？我確認一下是不是。」

何止是見過啊……雲諾星臉頰狠狠的一跳，一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心裏就開始鬱悶了，他嘆息一聲，也懶得開口說什麼，心念一動，此刻身上沾染的一部分世間之罪便浮現出體外：「是不是這些？」

小女孩一怔：「是……沒錯，可是為什麼你會染上這個？」

「說來話長。」雲諾星擺擺手：「原因先不提——世間之罪在規則概念層是會互相吸引的，若是我跑過去說不定會把它們全給吸到身上來，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哪怕我這個境界也不想輕易的觸碰，你懂我意思吧？」

「哦……」小女孩愣著，聽完後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來找你幫忙的總不會害了你，我有辦法幫你屏蔽你身上的秩序之罪，這樣就不會把那部分給吸引過來了——不過你先把手伸出來，我總覺得你身上的秩序之罪有點兒不大對勁。」

小女孩抓住他的手，仔細的感應了一會兒，忽然神色一變，搖了搖頭：「唔……果然是有一點點的差別，把你身上所謂的世間之罪給剖成兩部分的話，其中有一部分會是秩序之罪，另一部分……」

雲諾星靈機一動：「混亂之罪？」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太過想當然了，另一部分是『秩序之影』，這兩個部分組合起來才是你這種世間之罪。」

雲諾星聞言訕笑了一聲，撓撓頭：「所以這兩個東西分別都是些什麼？」

「虛空誕生萬物時留下來的『銷毀用能量』。」小女孩放下他的手，繼續眺望虛空另一端：「當有一天虛空判斷這世間需要執行一次『毀滅』的時候，就會用這些東西引發一次——轟隆的有趣反應。」

雲諾星看她眉飛色舞的模樣臉頰狠狠*，然後琢磨一下覺得她說的大概可能是大輪迴，不過這還扯上大輪迴了讓他略有點不解，他也趕緊說了出來。

「與起源天神有關啊，我先前說的，起源天神隕落後虛空出現了變化，這就是其一哦，在那一次的『大動蕩』過後，這世間就出現了這些東西——我簡單的說說吧：秩序之罪，你可以簡單的理解成破壞、消耗、浪費屬於三種初之因素之一的秩序所附帶的垃圾產物；秩序之影么，就是秩序世界一切的『影子』，誕生了你，就會誕生出你的影子，這兩者偶爾單獨存在，偶爾並存，當它們大量的堆積在虛空規則概念層的時候，就會形成你所說的『世間之罪』，我的叫法是『毀滅之源』，不過我琢磨着你這個叫法可能適合一點，就借來用下吧。」

雲諾星一臉懵逼：簡而言之就是，消耗「秩序」會誕生「秩序之罪」，虛空誕生所有東西都會產生「秩序之影」，二合一成了世間之罪！

「等會啊，這東西會自然消散嗎？」雲諾星緊張的問道。

「唔……其實是會的，不過速率很慢很慢。」小女孩撓撓頭：「你是沒去過規則概念層一個『特殊層面』里，那是存放毀……世間之罪的地方，我跟你說哦，整個大元界都是。」

小女孩：「我後來想了一下，大概是因為起源天神他們隕落了，虛空有東西隨着他們的消散一同消散了，世間之罪沒辦法得到有效的處理就是一個證明，而且這對秩序世界來說是一種致命之物，讓它一直堆積，等量達到一定程度，你猜會怎麼着？」

雲諾星臉頰一抽，你剛剛不是都說了「轟隆一聲的有趣反應」么：「重演十一個紀元前的大動蕩？」

小女孩一驚：「哦，被你說中了。」

雲諾星嘆息，好的，大輪迴的原因他徹徹底底的找到了，原來是這麼個回事，雖然與他之前猜測的三種初之因素有點差距，不過也是有關聯的嘛。

「秩序世界存亡什麼的我倒是不太在乎，不過眼下我要找元界之核也只能找你們幫忙，只好稍稍的關注一下咯。」小女孩攤手很坦然的說道：「等會兒要去處理那些東西，也是為了延緩虛空的格局，既然是『垃圾產物』，長久堆積在虛空裏可是會把虛空給壓塌的。」

雲諾星神色變得異常古怪：合著，他們是要去打掃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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