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1章 這世界是個牢籠

「嗯？」

碧水藍天，波瀾起伏，不遠處是一座劃分出明顯四個層次的城市作為背景，雲諾星與敬元姬站在城外城外的大海前，吹着咸腥的海風，聽異瞳少女滔滔不絕的說着這個世界的諸多事情。

敬元姬見到他忽然駐足，投過去一個關心的眼神，雲諾星笑了笑搖頭，抬腳跟上，他剛剛有一點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忽然出現，然後又快速的消失了，由於這個境界不可能再出什麼錯覺和幻覺，剛剛大概確實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有各種原因讓他沒辦法很好的感應，那也就沒辦法去理會太多。

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熟絡得可以互相開玩笑的敬元姬和異瞳少女，雲諾星嘴裏咕噥了一聲，自己在腦海里將目前得到的所有情報進行整合和推演：不過推演不推演也不是十分重要了，總之現在已經知道了這是一個多麼扯淡的世界，被世界的規則控制，隨意的被派去做任何不合理的事情，隨意的讓一切隨意的發生，一直被控制，不過這個世界的生命似乎並不清楚這一點，他們只是單純的活着而已，並在為明天更加努力的活下去，不知道這之中的意義，也沒空去思索所謂的意義，無限的戰鬥已經從另一面束縛了所有人的思想，要說有什麼特別的願望的話，大概就是能熬過下一次的混亂期吧。

雲諾星朝着二女走去，伸手將敬元姬扯回來，在兩人不解的目光中看着異瞳少女，淡淡的道：「還真是複雜而又麻煩的情報呢，需要好好的整理一會兒。」

「嘛，說那麼多，我有個問題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解答一下。」雲諾星輕咳一聲：「雖然是我開頭讓你說這些事的，但你不覺得說得有點多了么——混亂期的事，還有衍生的諸多破事，甚至有一部分關於各個勢力的戰力，還有這片領地，蒼天道的戰力呢，就好像你急於告訴我們這一切。」

異瞳少女神情一僵。

「你是什麼人？」雲諾星看向不遠處那四層的城市，這半座城都有人認識她，而且似乎是遠見聞名的那種「認識」，明明她自己說沒怎麼回來過，卻有人知道她：「目的是什麼？」

異瞳少女低着腦袋嘀咕了一聲，突然背着雙手咧嘴笑道：「大姐姐，總是抱着『他人有什麼目的』的想法，可不會有朋友的哦。」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有或者無都無所謂，況且他身旁人不少，而且他也不是總是妄想別人在以他們為中心想什麼事，只是她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了一些。

「嘛，確實是我唐突了，因為好久沒有見到大姐姐們這樣境界的人物誕生了，有點兒着急，嘿嘿。」異瞳少女吐了吐舌頭：「嗯……其實更讓我驚訝的是，大姐姐們居然真的不知道我是誰這事，我以為這世界裏沒有人不知道我才對，但你們見到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在這座城市裏轉了那麼久也沒有任何反應，我稍稍有點沒反應過來。」

「啊，不是自戀的那種『知道』哦，因為某些事情的緣故，我覺得這個世界應該很多人都知道我了，比如惡名凶名之類的，嘿嘿。」

雲諾星雙手抱臂：「你從一開始都沒交代過你是誰好吧，我鬼知道你到底是誰。」

「……呀，好像是哦。」異瞳少女愣了一秒鐘，笑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如同提着裙擺般捏著寬鬆衣袍的兩端，微微彎腰：「本名早已經在很久以前忘卻了，現在的話，一直有人稱我為『道天』。」

雲諾星微眯着眼睛，根據她似是代指代號的名字和其「首領級」的境界來看，大概：「蒼天道的首領？」

「嘿嘿，大姐姐還是知道這個名字的嘛。」自稱道天的異瞳少女笑嘻嘻的轉了一圈。

「不是，我猜的。」雲諾星搖搖頭。

道天：「……」

得出這個略有點驚人……嗯，對於尋常人來說可能挺驚人的答案后，三人沿着海岸邊走出去很遠一段距離，一路平靜話不多，走到連那座城都看不見了，僅有海浪嘩嘩翻騰的聲音，走在前方的異瞳少女總會不經意間的偏頭看向兩位大姐姐，卻見她們總是盯着遙遠的海面，眼中帶着一抹無法淡化的寧靜，似是她們來此尋求的便是這安然寧靜的氣氛。

異瞳少女嘟著嘴，忽然轉過身快步走到雲諾星面前：「大姐姐，你生氣了？」

雲諾星一愣，看着她走路帶風讓身後的白金色長發飄揚起來，繞着他使勁轉圈，就像……呃，就像繞着他轉來轉去的小仙一樣。

連忙掐掉那有些失禮的想法，雲諾星眼明手快的趁着她轉到眼前摁住她肩膀，將她摁在原地：「別轉了，頭都暈了——我為什麼要生氣？」

「那你為什麼不說話了？」道天甩了甩肩膀將他的手甩下去。

「在思考一些很麻煩的事情。」雲諾星嘆息一聲，眺望遠方海洋的雙眼找不到聚焦點：「說起來，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之前急着說那麼多，以我開的頭萬分着急的將一切都告訴我們，其中還包括了其他勢力的一些秘密，甚至有蒼天道的秘密在其中，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可不覺得一個勢力的首領會那麼草率。」

「嗯——」道天沉默了一會，玉手繞着耳邊的一縷髮絲：「因為，大姐姐這樣的人物都出來活動了，混亂期也差不多要開始了啊，以往混亂期都是圍繞着這世間最強大的一方進行的，即便是以往幾次混亂到所有人都失了智的情況，也都是將苗頭對準此世間最強大的那方勢力或是那一兩個生命……」

「哦，所以你想拉攏我們？加入蒼天道戰鬥？」雲諾星說道。

道天沉默了一下，出乎他意料的搖了搖頭，忽然抬起腳走近了一些，仰起頭用那雙漂亮的異瞳盯着他，輕聲道：「我想……保護你們。」

「哈啊？」雲諾星與敬元姬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雲諾星還使勁的揉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不過她後面還有話，讓他們冷靜了下來。

「大姐姐，請冷靜的聽我說。」異瞳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雙色的眼睛閃爍著光芒：「這個世界是一個囚籠，一個無法掙脫的囚籠……但不是這樣的，有打破囚籠的方法，蒼天道那麼多年來的追尋，那麼多年的瘋狂行動，不是為了征戰，只不過是在尋找辦法，能脫離這個世界的辦法，這個囚籠外，一定還有別的世界——而大姐姐你們，則是唯一的突破口，也許只有通過你們才能逃離這噩夢一半的牢籠，先前告訴你們的事情遠不如這個那麼機密。」

「逃離這個世界……」

雲諾星與敬元姬對視了一眼，目光閃爍，從那隻言片語中他們發現了一個驚駭的事實，這個世界的生命是被困在這個世界裏面的，即便擁有天神巔峰的人物也沒辦法離開，他們甚至不清楚虛空的事情，不清楚虛空中世界無數的事情，以為這數千億光年就是全世界。

見到他們目光閃爍似是質疑和不信，異瞳少女有些焦急，冰涼的小手連忙抓住雲諾星的手：「大姐姐，是真的，請相信我——逃離這個牢籠，一直以來就是蒼天道追求的所有，也是最終的目的，為此已經付出了無數代價，無數無法理解的代價才尋得那個方法，我們不稀罕在這個瘋狂混亂的世界裏獲得什麼，沒有奢求過能有什麼，只希望能清楚明白的為自己活着，而不是這樣受制於規則，在這個牢籠里被迫廝殺最後衰亡——外面的世界……美好的，自由的那些世界，大姐姐你不想離開這座牢籠嗎？」

「你怎麼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定會很美好很自由，說到底，你怎麼知道『外面』這個概念是真的還是只是你自己臆想的？」雲諾星冷靜的盯着她，這個問題是每一個困於界內世界的生命所要面對的終極問題，一個屹立在精神層面，類似於枷鎖的問題，一個只為先行者準備的問題，她必須直面這些並留下一個連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答案——簡而言之就是自己都沒出去過卻要深信外面一定會有東西，不然，當她費盡千辛萬苦躍出去那一瞬如果只看到無盡虛空，可能會瘋掉的。

那些身處「貧瘠」的虛空地域的傢伙有不少都是這樣，每一個世界第一個踏出自身所處世界的生命，都需要足夠堅毅的精神，在面對最絕望的情況時，至少能撐得過去——躍出世界踏入虛空，所見的那一眼，在原本的世界便是終極的秘密，根本來說，擁有跨越世界的力量就是一個明顯的分層，接下來的一個分層就是擁有在虛空中遊盪的力量，只有基本的掌握這兩種力量，才能正式的在虛空這個無盡的世界中見識全新的天地，沒做好準備的，多半都已經死在每一個步驟的半路上了。

「……」異瞳少女沉默了很久，這次是真的沉默了，剛剛抓着他的手此刻都無力的想要垂下，雲諾星光看她的反應就知道，那些不過是她的臆想而已，與他們這樣總是滿虛空跑來跑去的傢伙不同，她是這個世界裏可能僅有的嘗試探索世界之外的事物的先行者，一切都只是猜想罷了。

「嘛，看來你也沒有做好準備，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那些。」雲諾星輕聲說道，最後一句話只是在心裏輕念：「很多事情也許很殘酷，不要想得太美好，萬一努力了千年萬年，最後所得的不過是一場空，你又該怎麼辦，這是我給你的忠告——當然，誰都喜歡美好的事物，這是每個生命都會有的追求……我們會幫忙的，不過是在你告訴我們那『奇奇怪怪』的事情，你再深思熟慮后呢。」

道天抬起頭，眼中露出茫然與不解，那空洞的眼神，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次精神崩塌，雲諾星忍不住嘆息，這個小丫頭在這世界裏經歷的那些噩夢促使她瘋了一般尋找掙脫牢籠的方法，已經到了近乎異想天開的程度，從未聽聞過界外世界，從未有過關於這方面的知識讓她在心中架起一個脆弱的砂之城堡，隨隨便便就能摧垮——他也不是說故意去摧毀她的夢想什麼的，只是必須告知她這些事，因為目前為止他也沒有朝着這個世界外看一眼，也不知道出去後會看到什麼，萬一真就是空曠一片沒有其他世界光團，那時候她的精神再崩塌就很嚴重了，還不如現在給她敲打一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緩衝緩衝，到時候幻想破滅也不至於真就精神崩潰。

看到她蹙著眉頭一副茫然的模樣，雲諾星無奈的聳聳肩，拉着她在沙灘上慢慢的走動。

「先行者，楓大人，我們好久沒有見過先行者了，現在存在的世界沒有純粹的新生世界。」敬元姬跟在他旁邊，在靈魂中說道。

「這個世界終究是封閉的，很大可能是因為它是製造出來的，被人為封閉起來的，會誕生這種情況並不意外，擁有先行者是好事，世界本就不該隨意的封閉，虛空裏成功成長的世界也不存在封閉的情況——比起這些，我更擔心她，不知道她心理承受力強不強，若是真的墜入最壞的情況，我擔心她精神會一瞬間崩潰，那種情況我也見的多了。」雲諾星看了眼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的道天，還有就是，他很好奇她說的離開這個世界方法，是力量不夠強大的緣故才需要他們的力量么？

但，她剛剛說了，希望保護他們？這兩個掐一塊感覺有點說不上呢……

「不過，至少證明那個隆燚說得沒錯，蒼天道的這個首領真的知道很多東西呢。」

找到一處看起來很不錯的地方，雲諾星就地坐下，狠狠的伸了個懶腰，敬元姬也拉着道天挨着他坐下來，兩個人望着海平線那端發獃，剩下一個一直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雙眼出神，不時皺着眉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注意力不在這個地方。

就這樣各自帶着不同的萬千思緒，三個人坐在這裏聽着嘩嘩的海浪聲，一坐就是一整天，直到天空昏暗，沒見到月亮升起來，卻忽然漲潮了，雲諾星這才拉着兩人離開了這裏，不過走了一會兒又發現，好像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去處，就算知道了這異瞳少女是蒼天道的首領……唔，難道帶她回那座城裏？如果被那裏的人發現他們家的首領跟着兩陌生人出去回來后成了這獃滯的模樣，會不會腦補出什麼可怕的事情然後對他們發起衝鋒？

想了想乾脆找了個不會被潮水淹沒的地方，搭起一堆篝火，然後三個人坐着繼續發獃，雲諾星與敬元姬在靈魂里交流，說着這世界的破事，而道天就真的是在發獃了，被雲諾星敲打的語言敲得有點發愣，現在還沒回過神。

「喲，雲君，收穫如何，你們去哪裏遊玩了？不會真的去了蒼天道吧？」

剛往篝火里甩了一根含着能量的木塊，雲諾星就聽到腦海里響起聲音，辨別了一下認出了是那個帥痞子的聲音，拍了拍腦袋：「嘛，真就是在蒼天道了——對了，剛好我有點事情要找你們。」

「呃，其實我們也有事情要說，你先說還是我先說？」邢鶴那頭愣了一下。

雲諾星也是一怔，想了一會兒，道：「你先說吧，我的話題可能要扯一會兒沒那麼快能說完。」

「首先是，有兩伙人『客氣』的闖進了燚星的領地，沒有打起來，不過他們向我們詢問你們的蹤跡。」

「兩伙人？找我們的？」雲諾星下意識的想到是不是自家人找上門來了，畢竟他們失聯那麼久，等到不安而用一點辦法找上門來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下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想法。

「嗯，好像是天源和一方不知名的勢力，大概是提前察覺到什麼的緣故吧，往常混亂期都是圍繞着最大的一個勢力和最強大的幾個生命開始戰鬥的，一般來說會被率先集火，嗯，這個只是順便告訴你的，下面要說的才是重點。」

聽到那個中年老痞子聲音忽然嚴肅了很多，雲諾星一挑眉頭提起一些精神，前者在沉默了十幾秒后，才幽幽的說道：「雲君，根據我們觀測到的一些異象……也許混亂期還有不到三十個小時就要開始了。」

「那麼快……」

「還有，我從君主那裏得到了一些不大好的情報，據說以前的混亂期是會讓人失去理智，變成跟野獸一樣的傢伙——唔，我想不出來那種情況，不過若是這種情況出現，雲君，若是見到我們也變成那種情況，請不用手下留情。」

雲諾星沒想到那個中年老痞子也能說出這樣視死如歸的話：「隆燚的話？」

「呃……呵呵，是君主的話。」那邊馬上就承認了。

雲諾星撓著頭，沉默了一會兒：「不用手下留情——你們是怎麼想的，這還沒打呢，混亂期還沒開始呢就先說出這種赴死的話了。」

「君主的心思我也不好說，我也只是轉告的，也許之中有什麼深意在裏面吧。」帥痞子嘿嘿的乾笑了幾聲，忽然聲音又變得嚴肅：「這個世界已經戰鬥了無數年，早已在無意義的戰鬥中消耗了太多，已經變得千瘡百孔……我編不下去了，我猜測的話大概是累了吧，說不好，不好說呃。」

雲諾星：「……」知道你不搞嚴肅系的就不要學別人搞嚴肅啊。

雲諾星翻了個白眼，沉默了一下，忽然一聲長笑：「嘛，想開點，這次說不定會有好事發生呢——總之三十個小時是吧，我知道了，我們稍稍做一下準備，對了，我也有事要問你。」

當下便把剛剛從道天這裏得到的情報與邢鶴說了一遍，那個帥痞子聽完，沉吟起來，忽然傳來翻看什麼東西的嘩啦啦的聲音，好一會兒后才道：「沒想到雲君你直接遇上了蒼天道的首領——呃，先不說那些，我在這裏找到一些古老的記載，確實有人提到過『離開』、『困境』等字詞，這裏還有一些嘗試記錄呢，一開始找到還挺模糊的，用了一些年給補全，腦補的。」

雲諾星：「……」

「咳咳，聽好啊，我給你念一段：星虹歷一千零九年，第二十次嘗試突破界壘，沒有反應。」

「星虹歷一千一百零九年，第二十七次嘗試突破界壘，沒有反應。」

「唔，後面我給你省略一部分，這個星虹是一個古老的勢力，早就覆滅了，最後的記錄是在他們第一萬年整的時候進行的最後一次突破，第一千次嘗試突破界壘，這後面記載的應該不是『沒有反應』四個字，不過也看不清楚，大概是有什麼情況吧。」

「也就是說，先行者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了，只是沒有效果而已。」雲諾星呢喃。

「嗯，就是這樣的情況，而且據我從君主那裏得來的情報，這一個時代里，沒有一個先行者——哦，除了蒼天道的首領，她本就被君主認定是知道些什麼的，似乎是掌握了突破的辦法而不夠力量是吧。」

「嗯，我知道了——混亂期來臨的話，你們注意保護好自己就是了，也許會有點意想不到的好事發生呢。」

「哈啊，那我們就期待一下吧。」

結束了傳訊，雲諾星沉吟一會，偏頭看着還是沒回過神的道天，撓了撓頭，看來他還有一些事情要搞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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