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8章 囚犯

眾神界，關於這第一大世界的屁話已經說過不少次了，也沒太多更好的話去說，這個世界裏聚集了整個虛空中最暴力的一群傢伙，不過那是排除掉冥界等一些可能同樣存活下來的古老存在的情況，但至少可以認為是秩序陣營中執掌最大力量的一個獨立世界，對不少域外來客，或僅聽聞過的一些邊角名聲的生命來說，眾神界光是存在於那裏便令人望而生畏，真正去過眾神界並了解過的眾神界的生命都會認同沒有比這更熱鬧的地方了，是一個神奇的，充滿了無數奇迹的，令人流連忘返的世界——當然了，這得排除掉那熱鬧的部分，畢竟這是秩序陣容中最強大的一個世界，鬧起來那也是相當大動靜的。

就比如剛過去的昨天，持續了一整天的規則封鎖還有諸多大動靜終究是沒瞞住此刻眾神界上的人，畢竟那動靜是太過巨大了，光眾神界內存在的鎮壓行動就有不下於一萬次，等那次動靜都快結束了才有人後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原來有人在眾神界上搞事啊。

事情的始末傳播的速度很快，但最重要的中間過程部分倒沒有幾個人清楚，域外的人不清楚，就連眾神界本身的本源天神也不太清楚，他們是參與進其中了，不過被分為了三個部分各司其職，都只記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到頭來要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得各自去找易青和青君問個清楚，等明白過來了都長長的哦了一聲，並表示了淡定，眾神界被其他人搞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算是習慣了吧，這事過去眾神界又能安分一段時間，那些域外來客們也沒多少敢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搞事情，萬一被逮住那可糟糕了，他們可是打聽清楚了，那場戰鬥中有不少高階本源天神被當場斬殺，沒有一個逃出去，活下來的都被封印住送去了一個神秘之地，至於是哪裏，沒有人知道。

眾神界內，至少是這個獨立世界的內部的空間，知道的人只有一個，了解的人只有一個，除了有人帶路進來，不然誰也沒辦法在眾神界崩潰之前闖進這個空間——一個完完全全與眾神界相連的，屹立在概念與規則上的空間，一個混亂的空間。

「小心點，別亂走，跟着我腳步走就行了，這個空間已經有無數時光沒有啟用過了，不過本來也沒有啟用的意義，這個空間里僅有消逝與無盡循環的絕望，沒有任何的『意義』存在，只有我才能開啟這片空間並看到正確的路線，其他人在這裏無論找得到正確的路徑或是找不到都沒有意義，我不在，這片空間就只有混亂，其他人無論怎麼走都只會通向一個最後的地方，在那裏，連元始天神都會被鎮壓住，被眾神界的全部規則之力與世界之力給困鎖消磨，直至死的那一刻。」

雲諾星走在這片空間中，對身後的幾人說道，那幽幽的話音讓正打算跑兩步的青君神色一顫，連忙收回腳步一步一個腳印的跟在身後，都不敢走偏一毫米，其他幾人聽了也是神色微顫，走起路來都特別的小心。

白茫茫的空間，偶有一些淡色的線條在遠處浮現，似乎在從上往下沉，仔細看那些線條會發現它們圍成了一個透明的長方體或正方體，在空間里無序的漂浮，他們還看到有一塊巨大的方塊轟隆隆的從面前飛過，將一塊透明長方板給撞飛了——這些便是這片空間里的所有。

混亂的空間，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沒有方向區分，他們在朝前走，偶爾像是下樓梯般走兩步，不過那都是自己的感官帶來的假象，畢竟剛進來的時候，他們一群人可是分別站在好幾個不同的方位的，倒掛的，橫著站的，斜著掛的，但他們都是站着的狀態，看別人也都是站得亂七八糟的。

「這裏是什麼地方？沒聽你提起過。」

「小天使」很好奇的問道，這片混亂無序的空間不存在正常的秩序，沒有規則，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空白世界……哦，不對，這裏的狀態更像是一個……有規則存在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地方的規則就是混亂。

「位於眾神界空間底層，直接與規則之海接壤，脫離了虛空的底層空間，觀察者專用的獨立空間，用來關押某些東西用的，說白了就是一個類似監獄的完全獨立空間，在那空間之底的關押所，眾神界的所有規則之力與秩序的能量都會從那裏流過，簡而言之就是用眾神界的能量鎮壓的一個特製的監獄，無需任何人看管，也不用擔心囚犯從中出逃——只要眾神界不崩潰，進了這個地方，沒我允許是出不來的，想要強行逃離這片空間將會遭到眾神界的能量鎮壓，極端情況下……」雲諾星微微一頓，伸手指了指下方：「藏在眾神界最深處的那些能量都會被用來鎮壓，初階元始天神都對抗不了，理論上。」

易青還好奇的打量空間，不過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什麼東西，白茫茫的空間，除了偶爾有一些線條飛出去外就再沒有更多的東西，便忍不住道：「楓大人，囚犯的情況如何？」

「神性、規則性、神魂盡數遭到鎮壓，他們很虛弱，有一部分比較安靜，另一部分則表現出極端不安，有些狂躁。」雲諾星說着，突然停下了腳步：「到了。」

「到了？」它微微一愣，放眼四周，還是一片白色的，什麼都看不見，純粹的白，帶着點微弱的灰，讓人看久了會心生煩悶：「這裏什麼都沒有啊。」

「唔，正常點說你們都看不見的，這很正常，而且這片空間其實是通過無間隙傳送來移動的，我們方才走的路，不過是一直在傳送而已，直到剛剛才到達這裏。」雲諾星道：「大概穿過了九千六百層空間吧。」

眾人：「……」這地方到底用了多少片重疊空間，就是為了關押某些東西，能進入這個地方的囚犯都得是什麼規格的啊？！

那場戰鬥過後，有部分本源級生命被俘，都是域外的生命，全都關押在這個特殊的空間里，本來也是考慮到本源級生命不好安置不好處理，雲諾星才決定開啟這片空間的，這很有可能是這個空間有史以來第一次迎來住客，而且是一批本源級的生命，從戰鬥力上來說的話還是有很大的威脅性的，尋常地方都不可能完全困住，擱在這個地方，易青等人也表示相當安心，特別是自己親自感受了一下這片空間的特殊后就更加放心了，那些傢伙縱使是有三頭六臂也休想從這個空間里摸出來。

至於審問什麼的……這地方都進不來人有鬼有人在裏面審問，所以還得雲諾星他們親自出手，易青與青君則是被他帶來幫忙的，「小天使」與司雨則是被他攜帶的綁定人員，他也有點好奇這些在眾神界上鬼鬼祟祟搞事情的傢伙到底是哪裏的傢伙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真的就是覬覦眾神界那麼簡單？他可不太相信。

「本源天神的神魂便是受到鎮壓也沒辦法直接抽取讀取記憶，就算讀取到也有可能是假的，除非能將神魂、意識、記憶三者徹底拆分開，那樣讀取到的記憶就有很大的可信程度——我不是元始天神做不到這種精細到令人髮指的程度，便是這空間也沒這般特殊的力量，這畢竟不是研究用地……」雲諾星嘆息一聲。

「這地方的情況隨時隨地都會反饋到我這裏來，無奈，那些傢伙嘴巴很緊，思維便是有一絲異常波動都能被洞悉，但他們就像是死了一樣，什麼都沒想，在想東西的傢伙想的也是一些不著邊的內容，那些有交談的，也沒說出什麼什麼有用的話。」

「畢竟都是高階本源生命。」青君雙手抱着後腦勺，無奈的嘆息：「想從這些傢伙嘴裏撬出點什麼可很難，我倒是有一套辦法能試着磨一磨這些傢伙的精神，但成功率可能不高，畢竟高階本源生命……」

「畢竟是那個級數的生命吶。」易青也苦惱的嘆息一聲，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他們說不定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是能拿上枱面來用一用的，反正都落到這種田地了，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魂斷八界而已，他們是斷得乾脆了，但他們想知道什麼也沒得辦法了。

雲諾星在這裏駐足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腳，眾人也連忙跟上，這次仔細的感覺了一下周圍的變化，確實是感覺到有空間的切換，而且是很快的，便是剛剛一腳的時間裏，青君就感覺到他們經過了少說三十片空間，他們還在繼續不停的往深處走去，不知道最後會走到哪裏，他已經有些微弱的心悸了。

「嗯，就這個吧，在我的觀察中，這個傢伙有一點可能性可以交流。」

在雲諾星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一個……同樣是白茫茫的空間，只有線條框成的方塊在遠處上下浮動，完全看不出與剛剛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什麼不同，但感覺上來說……好吧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完全感應不出來，青君忍不住想，那幾千幾萬個空間，該不會都是這樣完完全全相同的空間吧，真要掉進這個地方就真沒有活路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那傢伙窩在這裏大概快二十天了。」雲諾星做出推門的動作，身後的人經過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門的時候都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

「二十天？」剛過「門」的易青一愣：「可是不是昨天才……」

「感官在這個地方的唯一作用就是欺騙自己——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規則，沒有秩序，自我所誕生的一切感覺、一切感受都可能是真的，都可能是假的，我們知道時間過了一天，是因為我們不在這裏，但對他們來說，可能已經過了二十天，可能已經過了二十年，而只要這種錯覺念頭出現，那這一切都會成真。」

雲諾星一邊解釋著，一邊帶人進入這個空間最深的深處，位於同一個巨大空間的底層的關押空間，一個與世隔絕的偽·虛無之地，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比之剛剛還要白，白得透明，白得滲人，白得什麼都看不見。

「我覺得……我在這裏待一天可能會瘋。」司雨忍不住湊近雲諾星，看着這片空間，忍不住閉眼使勁搖頭，將那抹透明的斑白從腦海里甩出去。

「普通人只要一瞬間就會瘋掉，那一瞬間只要想到任何與自己無益的想法就能將他拉近萬丈深淵中。」雲諾星伸手揉了揉司雨的長發，道：「深呼吸，你們在我身旁，是經過我允許才進來的，不會有太大問題，只要不銘記這片空間就不會有什麼事。」

「我在這片空間里感覺到與剛剛那些空間的很多不同的地方……這地方似乎存在規則與空間，似乎又什麼都不存在，若我所想空間是存在的，可我一直往前探索只能摸到虛無——反之，我覺得可能並無空間一說，卻又能感覺到空間存在的特性，封閉的空間，有盡頭，會撞牆……」青君臉頰狠狠的抽搐，他覺得再想下去他也會瘋掉。

「汝思即為錯，汝思即為虛，你所認可的一切都將在這裏坍縮成無意義的存在，你所否認的一切都會成為真實，化為具體的存在出現在眼前——這是否定一切的空間，這是肯定一切的空間，錯誤的事不斷誕生，一重疊一重，矛盾的思想重複循環，無論踏進哪一個循環里，都會墜入深淵。」

「換言之，在這裏進行一切的行動，無論是走、跑、跳，或是坐下來沉思、冥想……一個呼吸，一次眨眼，都會使這片空間里的生命慢慢的滑向一個深淵，在觸碰到邊界線，即是踏入一個死亡循環的時候，下滑便成了下墜，深淵在向你們所有人招手，這七兆零九十六萬億層空間會化為你的墳墓，將過去、現在、未來一同埋葬，萬劫不復。」

眾人死一樣的安靜了下來，想咽口水都覺得卡著魚刺，直說了吧，進入這個空間，沒有觀察者的允許根本不可能出來，只會在慢慢的時間流逝中逐步的靠近死亡，冷靜的人可能可以堅持久一些，那些暴躁的客人，只會加速自己死亡的時間，但最後，所有人都逃離不了那唯一的結局。

「我……我覺得這裏用來關押……那些傢伙好像有點浪費——呃，楓大人，不是說去見誰么，怎麼不見人？」易青乾笑道。

「快到了，這一片都是他的牢房，他待在最深處沒有出來活動——啊，到了。」雲諾星說着，停下了腳步，抬起頭，淡淡的道：「你的思維在深淵中下墜了二十天，現實如你所願的過去了二十天——不過，也許是更久，也許也沒有那麼久，不過，看起來你挺安詳的。」

眾人都抬起了頭，直直的看向前方不遠處，從視線上判斷的話大約只有五米不到的距離，是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哦，應該是他們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或許還好，至少我能徹底的安靜下來，思考一下這一生，我做的事，做錯的事，正確的事。」他也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平平靜靜的，甚至還掛着一絲微弱到不可見的笑容，絲毫沒有暴躁，也難怪雲諾星說也許是可以交流的。

「落入了敵人手中反而覺得安心下來了？」青君適時的走上前一步，一臉的怪異表情：「我覺得你還沒明白你眼下的處境吧。」

他沒有戴任何束縛用的東西，也沒有任何封印的跡象，那些都不需要，光是出現在這片空間就足夠讓那位高階本源生命虛弱到連孩子都打不過。

「處境不處境什麼的，大不了一死，我等死等很久了。」他無所謂的聳聳肩，似是覺得坐得不太舒服，換了個姿勢懶散的半癱在地上：「若你們是來審訊的，我只能說，沒有意義，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怎麼折騰都沒用，不過你如果想聊聊眼下虛空的事情我還是能跟你扯上一段時間的。」

「你們跑來對我們的世界做出了那樣的事情，而且是毫無道理的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易青深吸一口氣：「宿怨？不，我可不記得眾神界什麼時候會『集體的』、『統一的』惹過什麼——眾神界的存在本身就吸引仇恨，你要說這點我也贊同，至於審訊什麼的，你覺得對本源級的生命審訊有任何作用？」

「聰明。」他無視了前面的所有話，就回應了最後一句話，隨後呵呵笑着坐了起來：「那麼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過來……」易青還沒想到該說什麼，就見雲諾星揮了揮手便閉嘴了。

雲諾星往前走了一步，很平靜的與他對視，道：「你剛剛說，你等死已經很久了？」

那個囚犯微微一愣，下意識道：「是啊，那又如何？」

「沒什麼，如你所願，你已經死了。」雲諾星面無表情的說道，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開。

眾人都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那個囚犯正覺得疑惑要說點什麼，卻見到眼前的白色場景像是風沙般突然消散，眼前的幾人也如同沙子般一點點的隨風消散，他愣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正要走兩步，卻見到自己的身體在此刻也一點點的化為了沙子，隨着那一陣昏黃的風暴被吹散……

「不！等一下……」

雲諾星等人站在很遠處，看着那陣風沙吞噬囚犯的身體，聽他那鬼一樣的慘叫聲，都忍不住咧了咧嘴，隨後都看向了前者。

「剛剛是怎麼回事？」青君不解的撓撓頭。

易青突然想到了什麼：「啊，剛剛他說他等死已經很久了，但是這片空間……如果他真的想着去死的話，那他應該早已經……」

「死了……對啊，這是這片空間的性質呃，所思所念亦虛亦實，如果他真的那麼想了，他早就該陷入深淵中了，這麼說的話，這片空間剩下來的人，都是沒有想過死這一事的。」青君恍然，隨後又不解的撓頭：「那為什麼還是……死了？」

「我剛剛提了一次，所以他想了，所以他死了。」雲諾星看了一會，轉過身朝着「外面」走去：「死亡會持續很久，雖然不知道是他想到了什麼而表現出來的樣子，但這大概就是他心中最深處最恐懼的吧。」

「持續很久？」幾人都是一愣。

雲諾星停下來，看了他們一眼：「雖說死亡是隨時都會發生的，但是，你覺得我允許了嗎？」

說完，一甩風衣朝着外面走去：「這可是我的空間。」

易青幾人回頭看了眼持續不停的昏黃風暴，都打了個寒顫，這地方只有噩夢，只存在噩夢……噩夢到連死亡都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果然是比死亡更令人害怕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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