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0章 觀察者的職責

帶有規則毀滅的能量風暴在這片星域中席捲而開，湮滅的氣息卷在能量風暴中引起連環的毀滅衝擊，整片星域帶着虛空崩塌，本源天神級的自毀能量衝擊，看得遠處的眾神界強者們都神色微顫，還沒波及過去就忍不住退後了一些，那種層次的能量，足以將下元界的一塊虛空從秩序與規則上徹底毀滅，在八元界綻放也能讓那塊虛空化為虛無，無數年都恢復不過來，那種能量足以將虛無之地攪得更加混亂。

眼前能量風暴席捲的規模在視覺上極端震撼，但也沒有剛剛說的那麼恐怖，白光之人與輝正一起遏制這片能量風暴的蔓延，而且巫皓選擇了自毀，而非自爆，其中蘊含的能量有七成都在自我崩壞中，也就是造成這般程度毀滅衝擊的，只有其中三成力量在發揮作用。

風暴持續了十分鐘才漸漸緩和，慢慢的消散，那耀眼燦爛的白光驟然縮小成一點白光消失不見，隨着毀滅風暴的道消散，這片星空……這片虛無星空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星空相當一大部分區域已經變成了徹底的虛無混沌，眾人都能感覺到虛無之地里傳來的混沌氣息，而隔着虛無的那一頭，有一個渾身散發着瑩瑩白光的「人影」，在他那頭是正在飛速飛速消失的深淵死霧，那團黑漆漆的霧氣看得他們瞳孔微縮。

無視了眾人神情的變化，白光之人揮手，最後一股深淵死霧也墜入虛無之地中，裂縫也被它順手給合上。

兩波人對視了一會，輝這邊有幾十人，都是本源天神，但是他們都莫名的感到心悸，對面那人給他們一種異常危險的感覺，那感覺讓他們覺得，它能越過他們的守護者將他們一一擊殺！

星空中的虛無之地緩緩的規則與秩序的轟鳴聲，殘留的微弱規則正在漸漸修復，白光之人看了眼炸毀的空間，又抬眼瞥了眼遠處的人，無聲轉身走向星空深處，身形若風中之沙般飄然消散。

「站住！」

見到這一幕，有一位本源天神陡然暴喝出聲，剛剛那一幕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有一位本源天神在他們眼前被毀滅了！

嗡！

一個白色的光團砸在他臉上，讓說話那人一愣，下意識的防備起來，但沒有遭到什麼攻擊，又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偏過視線，那個渾身白光的傢伙已經消失不見了，在守護者與幾十人的強勢圍觀下若串門一樣輕易消失。

輝將那團白光接過，讀取著裏面的信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守護者大人，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旁邊的人見狀，有些緊張的問道。

輝抬起頭看向遠處那人消失的地方，又低頭看着光團，片刻后將手中的白色光團塞進身旁的人手中：「問題，自然是有的，巫皓這些年做的事，你們都看看吧。」

接過光團的人快速掃過廣園中蘊含的信息，表情在幾秒鐘內經歷了十幾次變化，跟變臉似得，一會白一會綠，一會青一會紫，凝結在最後一個表情上，眾人都從中看出了濃濃的后怕。

輝沉吟一會，道：「你們先收拾這個地方，它將深淵死霧傾瀉進了虛無之地中，但還要小心防範，畢竟這裏已經被深淵死霧沾染了數千萬年！」

「我去追一下看看能不能追上那傢伙。」

守護者留下一句話后便匆忙離開，留下原地諸多神色陰晴不定的人，不過他們都很快的收拾好了心緒，隨後各自分工收拾這裏的破爛場地。

…………

天朗氣清，晴空萬里，眾神界此刻正是夏日，來自兩顆太陽的炎炎陽光照在眾神界上，卻沒能讓這片大陸變得熱鬧，虛空深處的擾動帶走了這片繁華大陸八成的生命，冷冷清清的，只剩下底層人員維持着在眾神界上的生活，閑時便遐想虛空深處發生的事情，再閑一些便趁著中午人最慵懶的時候睡睡懶覺，看一眼窗外若一片雪原般巨大的白雲，很是愜意。

順便與身邊的人說一句：那朵雲真大啊，都能把一座大型城市囊括起來了。

天空上僅有那片長寬都有幾十萬里的白雲，放眼四周天空，其他地方都沒有雲，好似雲都聚到了一起。

從更加高的地方俯瞰下方這片雲，能看到正中心的地方有一個顏色不一樣的小點，仔細看去，能看到那個小點居然是一個人，趴在軟趴趴的白雲上，一身黑髮黑衣，這般色調放在白雲上，無比顯眼，只要不是瞎的或者近視的都能看出來。

那從大白天開始就趴在雲上，蓋着雲的傢伙，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眾神界的觀察者雲諾星，一個默默無聞的觀察者，一個愛好睡懶覺，骨子裏點滿睡覺天賦，滿腦子都是睡覺的懶貨……或許叫楓綾更適合一些？

雲諾星無意識的翻了個身，手掌懶懶的摸起一小塊雲，用能將一個世界光團捏成僅有沙子大小的力量將那朵雲捏成實體，隨後將其搭在眼睛上擋着上方兩顆太陽的刺眼陽光。

一片陰影照在身上，雲諾星眉頭動了動，眼皮子擠著讓那塊雲偏到一旁去，睜開眼，不出所料見到輝正背着雙手，居高臨下的望着他，見到他醒過來，咧嘴笑了笑：「大懶蟲，終於醒了啊？」

「你不就剛來么，為什麼要說的……哈啊……好像已經來了很久的樣子？」雲諾星懶懶散散的打了個哈欠，手掌撓了撓發癢的肚子，道。

隨後他陡然醒覺過來：「不對，你們不是去……哈……遠征了嗎？」

雲諾星猛的坐起來：「我這一覺睡了多久？！你們都被打回來了？！冥界人來了？！」

輝愣愣的看着他，忍不住苦笑一聲，看來這傢伙也很有自覺，知道自己通常一覺都會睡到天荒地老的程度。

他擺了擺手，在老友身旁慢慢坐下，沉吟道：「我們中有一位本源天神隕落了……」

雲諾星神色微變，稍稍醒覺過來：「……陣亡了？真快……」

輝輕搖了搖頭：「不，他不是在戰場上戰死的，他沒有隨着遠征軍去前線，他只是一個本源級的……研究人員，嗯，就是符咒啊，法陣啊那些，戰鬥力不太強，我們也沒有強迫誰一起去遠征，他便留在眾神界了。」

「呃？」雲諾星茫然的歪歪頭：「眾神界裏怎麼隕落的？我也沒感覺到足以擊殺本源天神的能量爆發啊？」

「那人用了深淵死霧，也許是吧，它可能用了深淵死霧擊殺了巫皓，但是它將深淵死霧丟進了虛無之地——我以為他要讓深淵死霧在眾神界上蔓延開，楓，你覺得為什麼？那傢伙……是冥界之人？還是什麼？」

「巫皓髮信號回來告訴我們眾神界遭到了襲擊，我們遠征軍剛到距離前線只隔幾千個世界的地方，一群人就趕回來支援了……我在路上設想過很多，唯獨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回事。」

「我們是不是錯誤估計了什麼，連這裏都能有深淵死霧……楓？」

輝撓了撓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說了半天卻沒聽到身旁之人的聲音，有些疑惑的偏過頭，卻是一愣，雲諾星竟是又躺了下去！

輝一臉懵逼，搞半天他在和空氣談情呢？！

「楓啊！別睡了啦！」輝一臉焦急的將雲諾星拉起來，左搖右晃：「眾神界都出事了，你這個觀察者怎麼還那麼淡定啊？！」

雲諾星被搖來晃去終於是醒了一些，他翻了個白眼，愣愣的坐好，道：「哈欠……」

輝：「……」

「哎呀哎呀，安心吧，前幾天不是才說好了嗎，你們去遠征，後方交給我看守——就是因為擔心哈欠……被人繞到背後所以我才留下來的不是嗎？」

雲諾星露出一個睏倦的笑容，豎起大拇指：「我是觀察者……這眾神界上發生的……哈欠事情哪有我不知道……哈欠……的？」

輝：「……」這一句話三哈欠的讓他都想打哈欠了……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看着雲諾星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幽幽的道：「但是眾神界現在不是出事了嗎……」

「咔。」

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讓雲諾星直接趴了下去，他直挺挺的躺了一會屍，尷尬的道：「……這……這不是因為……但是我真的沒有……額……」

輝用異常認真與嚴肅的神情看着雲諾星，讓他說不出話來了，兩人就這樣沉默的對視了一段時間，誰也沒說話。

很久，雲諾星注意到身下的雲層都飄離剛剛那座城市很遠了，眼瞼微垂，片刻后，突然苦笑了一聲：「輝，演技，太差了啦。」

輝微微一愣，摸了摸臉龐，雲諾星看着他，搖搖頭道：「既然一開始就想提出質疑，何不直接說出來……你不適合這種轉彎的說法，你那個表情讓剛拐了一個彎的話又轉回原來的軌道上了。」

「……那麼明顯么？」輝愣了一會兒，表情終於放鬆了下來，這次倒是輕輕鬆鬆的道：「那麼……那個人果然是……你。」

他的話愣了半拍，因為他看到雲諾星身上泛起了銀白色的光芒，衣服與長發漸漸的變成了銀白色，眉毛與眼睛也變成了白色，渾身瀰漫着一陣明亮的白光，他看到輝有些驚訝的樣子，道：「很驚訝？」

輝點了點頭，雲諾星繼續道：「其實我更驚訝，你怎麼會認出是我的？」

「兩個原因啦，你開口說了一句話，就算是刻意變過的聲音，但也太像了，還有就是……這眾神界上能釋放出那種比我更強大的壓迫的就只有你了。」

雲諾星沉默了一會，無奈的翻了翻白眼：「那看來我演技也不到位。」

「楓，你……」

「你想問我為什麼那麼做？」雲諾星慢慢的站起來，一掃先前的懶散，道：「我早就發現了眾神界上有不對勁的地方，不過很微弱，很微弱，一直找不到——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找不到，我也沒太多耐心找下去，因為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就漸漸把這件事給擱下了。」

「直到四天前三界聚首那天。」雲諾星回過頭看着他：「那位太初神庭的教主……叫巫皓是吧，他身上有『異常點』——你知道，觀察者之眼賦予我的權力，讓我能看到一些存在於眾神界上，扭曲的不正常之處。」

輝點了點頭，有很多時候都因為這個功能提前解決掉一些事情，近乎未卜先知。

雲諾星頓了一下：「我這幾天一直用觀察者之眼鎖定着巫皓——直到他去了神殿底層，看到了那東西，我才知道那異常感從何而來。」

「幾千萬年前，他從下位面邊緣捕獲了一團深淵死霧……就是你們最後看到的被我傾瀉向虛無之地的部分，他將其當成研究材料，一直在研究，但他不知道，深淵死霧早已經在他靈魂中埋下了種子，他用本源天神的力量一直鎮壓着，卻沒辦法一直壓制，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他會將深淵死霧釋放出來，那團深淵死霧在幾千萬年間的成長中已經積攢了相當可怕的能量，那股能量釋放出來，半片眾神界都會被摧毀殆盡——為了眾神界，我只能將其摧毀。」

輝沉默了兩秒：「所以你就將他一併摧毀了？」

「沒有，至少一開始沒有。」雲諾星搖頭：「我只是在摧毀深淵死霧而已，那時候他還沒被深淵死霧徹底轉化……不過後來……」

輝瞭然，後來他們趕上了終場，看到了巫皓自毀的那一幕，那位被深淵死霧轉化為衍化體的本源天神……許是為了贖罪？或者，是不想看到自己變成那種醜惡的怪物，所以選擇了自毀。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巫皓都選擇了自毀，他們也沒有機會再去問他。

「我覺得……」

輝嘆息了一聲，想說點什麼，雲諾星搖了搖頭：「沒有機會的，被深淵死霧侵蝕的生命，而且已經是深度侵蝕，便是本源天神，便是你與我走到那般地步，也再無回天之力——輝，有時候這些事，你是不需要知道的，你只要在前線遠征就好，我會看好眾神界的一切。」

輝又沉默了一段時間，突然抬起頭：「你……瞞着我做這些事多久了？」

「這些事？」雲諾星歪歪頭。

輝苦笑一聲：「在找你的途中已經打聽了一些事情了，知道一些……你在暗地裏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我只是沒想到，也想不到——那個行走在黑暗中的『行刑者』，我是知道的，我以為你也知道，但是你沒去管應該有你的理由……但我沒想到那個就是你。」

好吧，連這個都被戳穿了，萌混過關也沒用了，雲諾星聳了聳肩，看着他，認真的道：「很久……很久，從我承擔起觀察者這一神職的那天起就開始了。」

輝神色微微變化，有些不敢置信。

「黑暗與光明作伴，但永遠壓着光明一頭，光明的身側便有影子，沒有光的地方，『暗』的力量將提升到極限……卻不存在完全被光所覆蓋的地方，就如這眾神界。」雲諾星身上的銀光褪去，變回原來的模樣，他朝着雲層的邊緣走去，輝緊跟在他身後，沉默著一言不發。

「輝，你看這世界，它是什麼樣子的？」

「美好，和平，寧靜，繁盛，充滿希望，充斥生機。」輝幾乎是下意識的說道。

「可是我看不到這些。」雲諾星長長的嘆息一聲，雙眼變得深邃：「這個世界公平的賜予所有人平等，一切平等，但那些平等有時候會表現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還沒來得及讓那些化為現實一切都畫上了句號——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等不到所有人都被賦予絕對公平的時候，也不會迎來那種時候，這是大元界的意志，不可能更改的規則，也是因此，大多數人的『命運』都握在自己手裏。」

「數十兆生命，數十億兆生命，聚集在這第一大世界中，源生生命，界外來客，很多人，很多，數十億兆生命隨意的走出自己的一步，在這個世界上引起無數暗流……沒錯，暗流，我所看到的一切，包含了你所看到的所有，這世界美好，安定，祥和，寧靜——這世界充斥戰爭，爭鬥與禍亂永不停歇，大地下掩埋着罪孽，人性本惡，毫無希望，不值得拯救。」

輝沉默，他看着下方的山脈大地，他們在幾萬里高空上，一眼看不到這片大地的邊緣，廣袤無垠，是他所喜愛的世界……

「但，這不是我能判斷的，這個判斷對我來說毫無價值。」雲諾星在雲層的邊緣坐下，雙腿伸出雲外輕輕搖晃：「這是這個世界要繼續前進，要繼續向前走而帶來的，不可避免的負面，黑暗永存，光明不滅——一樣的道理，這世間的一切事都是黑暗的，這世間的光明從未消失，它們所訴說的那些是，都是它們訴說的——真理只有一個：這是這世界向前走的步伐帶來的一系列產物，無關好壞，我無意於阻攔它的腳步，觀察者的神職也不允許我這樣做——我所做的，不過是掃清橫在它面前的障礙而已。」

「沒錯……無關好壞，就像一百二十二萬五千九百九十一年前，被『神秘力量』消滅掉的永恆王朝。」

輝神色一顫，他知道那個王朝，當初他還說，若是那個王朝能不滅，終有一日會成為眾神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好像他說了那句話后的一百年，王朝就覆滅了，包含十二名本源天神在內的王朝，一夜之間徹底覆滅，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你覺得它們做錯了什麼被那股『神秘力量』——被我處決了？」

輝看着面帶神秘微笑的雲諾星，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們當初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我記不清楚很多細節了，好像和地底那一批沉睡的大塊頭有關吧，也許是想喚醒它們，從它們身上得到什麼，哈，我不記得了，反正就是這麼個原因，那一個舉動若是被他們做到的話，整個太原域都會被拖入深淵中。」

「你不用去回憶什麼，明面上誰也不知道，若非眾神界自己『告訴』了我，我也不會知道。」

「類似的事情，我已經做了很多次了，從最開始的不願意，到後面的麻木，再後來，被我判斷到有必要執行處決——我再不會感到有什麼，這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判斷過程，它：誰，在做什麼作死的事情，拉不回來就立刻處決——輝，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

「你會苦口婆心的相勸，想辦法讓他停下來，是吧，人道主義？還是神道主義。」雲諾星繼續道：「但你若是知道，他們每一個舉動身後，搭上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可能會因為他們的動作死上無數人，甚至搭上一個世界，半個虛空——那時候你又會怎麼想？」

「你會因為他沒有做，卻會做的事情而……殺了他嗎？」

「你不會，永遠陽光的你，看不到黑暗，你不會那麼做，但一定要有個人做出那樣的事，不是為了誰，不是為了什麼蒼生，只不過是為了這個眾神界能繼續前進，僅此而已。」

輝茫然的抬起頭看着他，視線有些恍惚，無數年，他們一同走過了多少年？春去秋來，竭盡時間之海，萬物化作永恆……

他感覺，好像第一次認識這位摯友，第一次知道他不只是整天懶洋洋躺在雲端無所事事——

「楓，那你呢？墜入黑暗的光明——」

「我？」雲諾星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寂滅元素……輝，你還沒看清楚我已經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嗎？」

是啊……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

輝閉上了眼睛，只感覺有無盡的疲倦感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

「所以啊——這些只要我承擔就行了，我不願，也不需要你知道這些，輝，你是活在光明下的人，無需知道這些，無需接觸這些，永遠，我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

「你只要每天笑着，陽光的活下去就夠了——這些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輝看着他認真的神情，垂下了眼神，即便……是墜入永恆的黑暗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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