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希望之土無希望

深淵死霧是一種無形的，無法直接觸碰的……怪異之物，它的存在與它的力量即是扭曲，扭曲得像是此世間誕生以來就存在的某種無法彌補的缺陷和漏洞，它只有一種力量，無形中能將規則給摧毀殆盡，讓一切依附正確規則存在的東西都分崩離析，海潮般的衍生體不過是某種被它扭曲投映在世間的荒誕之物，它們擁有規則破壞力並不意外——它與它們的存在只有一個目的，清除一切秩序與規則，毀滅與破壞，讓整個世間都陷入瘋狂的自毀中。

就好像此刻雲諾星他們所感覺到的「攻擊」，漆黑若墨水般的空間，有什麼東西在產生動靜，有某種無法觀測的東西在這裏活動，黑乎乎的一片，只感覺到光都失去了活力，陰沉與黑暗的空間似擁有一切，又似什麼都沒有，一股狂躁與黑暗的能量若長河般流淌，讓感覺到的人都頭皮發麻。

黑乎乎的空間里沒辦法觀察到什麼，唯一的光源是兩人身上涌動的能量，他們冷靜的看着這片空間，完全沒因為自己掉入這瘋狂的中心而感到絕望，甚至還很淡定的說這話，討論這四周充斥的瘋狂，他們無法用肉眼觀測存在於面前的東西，但神魂能感覺到，有一大股雜亂無章，毫無理智的「東西」在周身涌動，他們正在它的肚子裏面。

身上涌動的能量每時每刻都在反擊，感官不斷在提醒他們有東西正在攻擊……正在侵蝕他們的能量，儘管看不到實際上的接觸，儘管視線中沒有看到實際的東西，但感官傳回來的信息是不會有錯的，神魂的探知也告訴他們正遭到某種未知能量的攻擊。

「你怎麼跳到這個鬼地方來了？」輝淡定的看着眼前模糊的黑色畫面，忍不住道。

「不知道，別問我，問了也是我不知道。」

雲諾星甩了甩頭，很不負責的說道：「我只是隨便捉了個近的地方進行跳躍，天知道為什麼會落到這裏面來了。」

黑暗的能量中充斥着什麼虛幻的東西，像是閃耀的群星，還能清楚的見到群星上的模糊景象——這裏像是一片無盡星空，黏稠黑暗的雲霧狀能量若藤蔓般纏繞擰成一股，蔓延到星海的每一個角落，它看起來像一棵巨大的樹，屹立在星海之間，而穿梭在藤蔓間的則是無盡的群星。

很不可思議，在這怪異風暴的正中心，他居然感覺到了微弱的秩序存在，深淵死霧理應是某種錯誤存在，世界誕生時便形成的某種空缺缺陷，就好比他的混沌元素一樣，身為「混沌」，開天闢地之初那一抹什麼都不是的混亂，是最初的「無」，是虛無，什麼都不是，卻能代表世間所能表現出來的一切——看，與他此刻所見到的多麼像，這瀰漫大元界的狂暴之物的正中心，居然擁有秩序世界才能看到的情景，那是萬千群星閃耀的光芒！

「楓，你看到了嗎，那些東西……」

輝放緩了呼吸，他原以為深淵死霧本體便代表着死亡，是萬物湮滅所產生的同質能量餘波，但他今天卻在深淵死霧的中心看到了一片完整的星域。

大概是完整的吧……

神魂的力量在這片混亂無際的空間穿梭，竟是沒受到任何阻撓，讓輝有些錯愕，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並讓神魂快速的在這「深淵星域」中穿梭。

「楓，這地方好像無窮無盡。」

「你也感覺到了？」雲諾星點點頭，他的目光投向極遠處，鼻子輕輕抽動，突然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神情：「你猜猜我發現了什麼東西？」

輝瞄了他一眼：「你上個月沒吃完的麵包？」

雲諾星：「……蛤？」

「咳咳，開玩笑開玩笑，你感覺到了什麼？」輝乾咳一聲在被揍之前連忙正色，他知道雲諾星的感應速度比他快了很多，也許他真的在這片深淵星域中真的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雲諾星神色不善的盯了他一會，直到輝打了個寒顫才轉開目光，輕聲道：「我感覺到來自中位面的氣息。」

「中位面？」輝微微一愣：「可我們現在在下位面，哪來的中位面的氣息？總不會是有某個中位面的東西流落到這……等會，你感覺到的是『中位面的東西』的氣息，還是中位面本身的氣息？」

「就好像游弋在虛空中，身處中位面時感覺到的那股氣息。」雲諾星很認真的說道：「絕不是某種什麼東西流落到了這裏。」

他伸出手指向深處，道：「我敢肯定，從這個方向一直走到盡頭，一定能去到中位面。」

輝打了個寒顫：「我X……這深淵死霧不會是一個類似通道的玩意吧？」

雲諾星心頭一跳，通道這一詞讓他心裏浮出一個場景，那時候他在和琉璃交談時有談到過，黑暗時代某位本源天神，曾頂着「深淵死霧」一路殺到冥界裏去了……也就是說，這深淵死霧很有可能真的有「通道」一類的作用——就好比他們能安然無恙的站在深淵死霧中心不受傷害，冥界中定然也有這樣的人，而且還不少。

「難怪深淵死霧消失的時候就是它們與黑暗大軍出來的時候……這玩意還有這樣的作用……」雲諾星自言自語的呢喃。

「什麼？」輝沒有聽到他的呢喃聲，便好奇的看着他。

雲諾星搖搖頭，想了想，將這事也說給他聽，輝聽完后沉默了一會，目光在這片「深淵星域」里流轉了片刻：「但我們也找不到冥界在哪裏啊，就算知道在哪裏……難道還能殺過去不成？按你所說的，冥界有元始那一級數的人，那邊還是它們的主場……怎麼看也不是對手啊。」

雲諾星聳聳肩：「我就是這麼一說。」

輝長嘆一聲，看着這片空間，道：「我倒是感覺像是看到了初生態的虛空。」

「天地初開，混沌伊始，虛空降臨，你指的是虛空剛剛誕生時的樣子？」雲諾星沉思一會，搖了搖頭：「初生態的虛空可沒有這麼濃郁的……暴躁與瘋狂，深淵死霧與我的混沌元素，都是世間誕生時出現的『錯誤』與『缺陷』，它們就像屋內的白蟻，發明還在整個大元界內都算不得什麼『大東西』，卻能將大元界啃噬得千瘡百孔。」

這裏是埋葬規則的墓地，所有的秩序與現實在這裏都坍縮成虛無，混亂無章，秩序與混亂在這裏永無止境的發生衝突，不到一方滅亡永遠不會停下，然而，不會有一方停下，這是一場永不停歇的戰鬥，這場戰鬥源於一個生命，一個生命的執念，也屬於大元界眾生，屬於每一個有思維的生命，屬於此世間。

雲諾星目光閃爍，忍不住蹙眉，有些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他想將其壓下去，但沒辦法做到，控制不住會回想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他越是阻止自己回想，那段記憶便愈發清晰，讓他愈發煩躁。

這片黑暗孤寂的空間，與那處場景不斷交疊，最終重合，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天——虛空深處，進入無盡的規則之海，見到了那讓他永遠沒辦法安寧的「東西」，真的很像，這深淵死霧中心擴散出來的氣息，也很像那片空間，很像那天的氣氛……

也是在那之後，他變得異常狂躁，最終付出了兩片元界，無數生命的代價，他才重新歸於冷靜，如今再去那兩個元界，能見到的，只有隕滅的虛無，什麼都不會存在，什麼都沒有，所有的星點都熄滅了。

秩序……呵，哪有什麼秩序可言，他早就不是秩序所掌管的生命了，塵世間的一切，眾生皆歸於秩序，他們活在這世上，這大元界裏，面對着生老病死，死後輪迴，與驛站重返，周而復始，不斷再續，直到有一天，這個神魂變得過度虛弱，才會面臨真正的死亡，魂斷八元界。

所有人都在前進，所有生命都在繼續前行，而他，早就停滯在了那裏，永恆的生命，永恆，背負着這所謂的永恆——這世間不允許他死去，所以他停住了腳步，茫然的駐足在原地，看着人流擦過他的肩膀繼續向前……死亡，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奢望罷了。

真討厭，真無趣……這世間一切都很討厭，一切都很無趣，只有毀滅才能改變這無趣的一切——他很喜歡那種感覺。

「楓。」

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雲諾星猛的回過神，那重疊的幻象消失了，耳邊迴響的那些呢喃低語也消失不見，眼前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明，他們依然在深淵星域中，眼前閃爍著無窮的光點，像是另一片星空——仔細一看，其實不大像那天他所見到的場景，只是有點點類似，也是這般的黑暗，有光點，規則之海深處並非什麼都沒有的。

「楓。」

似是覺得他還沒回過神來，輝又重新叫了一聲，讓雲諾星悠悠的回過神來，這次是徹底醒轉過來了，他看到輝有些焦急的臉龐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還摁着他的肩膀使勁搖晃，這一下子的就找到了蘇醒的原因，合著是被晃醒的啊。

「你在晃我就真要暈過去了。」雲諾星搖了搖頭，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輝聽到他開口說話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剛剛陷入回憶中了。」

「我知道，眼前的幻象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是，掙脫不出來。」雲諾星捂住腦袋輕晃了晃，對着還一臉擔憂的輝笑了笑：「現在好多了。」

輝上下打量他一會，狐疑的發出咕噥聲：「你剛剛想到了什麼？寂滅元素都自發而動了，剛剛醞釀起來的能量都快把這裏撕扯成渣滓了。」

雲諾星愣了一下，這才發現眼前的場景不只是恢復了那麼簡單，似乎還變得脆弱了一些，輕輕用手指一戳就能在空間戳出一個洞來，盤旋在這片深淵死霧裏的，還有一股同樣黑色，若雲霧狀的能量，正是他的混沌……寂滅元素。

「你剛剛想到了什麼？」輝又追問了一次。

「萬物生於秩序死於混亂，這千億世界存在虛空中，無中生有，無始無終，我們所面對的，我們所背負的……」

「停停停，好了不用說了。」輝聽得腦闊痛，使勁的擺手讓他停下來。

雲諾星無聲笑笑，才不是這些呢，但他無法對他說，那是未來才要發生的事情——深入規則之海的那天，觸碰到世間之罪的那天……他並不想對誰說，沒有意義，那是已經無法更改的事實，無法更改的未來，無法更改的過去，永遠不會退散——那是整個大元界的「罪孽」，定下來他往後所有的未來，但那些都沒有意義，不需要對任何人說。

雲諾星偏過頭看向這片空間，隨後看向輝：「你呢，你怎麼掙脫出來的？」

「我沒有被影響太多，那些劣質的幻象也太容易看穿了一些。」輝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雲諾星聞言，只覺得哭笑不得，他忘了這個相當於陽光的化身的傢伙，怎麼可能會中這種劣質的招，那些虛假的幻象對他是起不了作用的，真正會受影響的是像他這樣的人，心中擁有黑暗，擁抱黑暗的人。

「雖然它讓我看到了一些不舒服的東西……」雲諾星咧咧嘴：「不過它也讓我看到了許些……更加令人不愉快的東西……啊，今天真是糟糕，讓我回想起那麼多不愉快的東西。」

雲諾星右手掌心朝下，緩緩高舉，寂滅元素在他掌心瘋狂凝聚成一團凝實的光芒，手掌帶着那團光轟然落下，拍在這片深淵星域中，頓時，這片空間立刻劇烈的動蕩起來，遙遠處閃爍的星光逐一熄滅，黑色若水霧般的空間劇烈搖晃，在輝錯愕的注視下，這片宛若真實的空間轟然破碎。

「砰……」

宛若被敲了悶棍，腦袋裏響起一聲悶響，讓雲諾星與輝都覺得有些暈眩，猛的睜開眼睛，入眼處所見的，是被燦爛金光包裹的一片空間，金色光柱直通向天空，時不時還有金色光柱從遠處的地面噴發而出，噴吐著若鎏金若火焰的能量光焰，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最終看到了一抹黑色，猙獰的巨大邪獸揮舞著巨大的肢體，用醜陋的身軀衝撞那層金色的屏障，又被那金色若火焰的能量焚燒殆盡。

「轟……」

地面一陣劇烈的搖動，若岩漿噴發般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地面以一片片區域噴出巨大的金色火焰巨柱，他們彷彿站在火山中。

「哇，那片空間是假的？」輝這次是真的覺得驚訝了。

「也不盡然吧，那也許是幻象中比較真實的一幕，我在那一刻真的感覺到了來自中位面的氣息。」

雲諾星搖了搖頭：「那一次跳躍，我們早就進到了希望之土正中心的地方——即是這裏，我們看到光柱爆發的地方，但是等待我們的只有一片深淵死霧的幻象……」

輝的目光從四周掃過，眼神有些恍惚，這地方……就是希望之土？當年蘇亞大陸最神聖的地方？開玩笑呢吧？

「希望之土……沒有任何希望可言，留在這裏的只有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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