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
這裏只有最深沉的死寂，黑暗向著無盡延伸，空無一物，比死亡更安靜，比輪迴更悠遠，最幽深與黑暗的場所，世界的基石。
不存在任何具體描述與具體信息，空無一物，似幻似真難以分明，亘古如此，或許，此世間第一個發現它的人便是看穿了它的本質所以為它冠上「虛空」這一名字的吧。
也正如其名，這裏有的只是無垠的空曠，常理消失不見，一切變得虛幻，認知的一切在這裏沒有什麼意義，它不是尋常人能理解的玩意，在這裏，一切都變得極端——空無一物，不存在任何東西，卻擁有無盡的能量，規則之海是它的一處特性描繪，世所能知的信息，常人無法理解的一切都在這混亂無盡的海洋中沉浮，它存在於任何地方，又是無數世界賴以生存的地基，若有足夠的力量與膽識，甚至能在這虛無的海洋里得到一切，然而又因為它是基石中的基石，任何附着於它生存的世界與生命都無法徹底了解它，無法認知它的本質——直到超脫一切的那天，凌駕於它之上，方可將其徹底掌握。
但它又極端脆弱，相比較那些超級生命而言，它的防禦力近似於零，稍微用點力就能將其戳出一個窟窿，讓其還原成徹底的虛無直至不復存在。
這裏是虛空，永遠的黑暗之境，無「法」無「天」之地，在這裏，空間、時間、規則，一切都毫無意義。
當雲諾星一睜眼看到這片永寂的黑暗時，就知道八成又是壞事了，他在渾渾噩噩中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黑暗便差點暈乎過去。
「那麼，此時此刻又是什麼情況？」
他依稀記得半秒鐘前自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那個世界，正坐下來想要歇息一下，意識便又一次迷糊起來，好像觸發條件就是閉眼或者說……他鬆懈的那一刻。
「先前還有輝把我叫起來，那麼現在……」現在他正假寐的時候，天知道下次醒過來是什麼時候，說不好就被困在這漆黑的虛空裏不被人知道。
黑暗，孤寂的黑暗，似乎還有些冷——這是錯誤的感覺，人們總喜歡把「黑」與「冷」作為聯動意識，看到黑就會覺得冷，渾身打顫，而真實的虛空可沒有溫度這一說，感知被完全封閉在體內，沒辦法感受任何東西，冷只是大腦傳遞給自己的錯誤消息，類似這些的還有很多很多，這種錯誤的感官往往與事實天差地別。
「喂！有人嗎？不是人的也吱一聲啊！」
雲諾星「張嘴」對着虛空「喊」了一聲，這是他的感覺，實際上他是把這道消息以意念傳向整片虛空，如果這意念足夠強大以至於不會被虛空吞噬，那它便真的能傳遍虛空。
沒有人回應，理所當然的，就如剛剛那道聲音一樣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那道聲音是怎麼回事，又是怎麼把他給勾到這虛空裏來，還讓他在假寐的時候誤打誤撞的又沖了進來，簡直……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無聊的看着虛空，腦海胡亂的轉悠起來。
躺在虛空之海里觀看這片無窮無盡的地界，他還是挺喜歡做這種事的，能徹底的放空，什麼都不想，有大把機會思考諸多事情，比如人生……唔，他的人生就是一團糟的麻線，活得一段一段的，而且每一段都幾乎獨立，完全無法續接，他還是第一次覺得有誰的人生能用「段」來形容的。
楓綾很有些懶，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之所以他要強調是楓綾而不是說曾經的他自己，純粹是因為想把關係撇清楚，完全無法接受這種懶到骨子裏，說句話都透著懶癌晚期氣息的傢伙會是他自己的前……不知道多少世——其實就是在逃避罷了，認也好不認也好，那些都是真實，真實存在的記憶，真實到足夠讓他這位本源天神都靈魂顫抖，他百分之一千萬的知道，楓綾就是自己，逃避無用。
所以有時候也覺得很奇怪，那些輪迴回來的傢伙，用着「自己的」面孔，「自己的」靈魂，甚至有「自己的」力量，偏偏就要嚷嚷着我不信輪迴，我就是我，他是他這種聽起來就很搞笑的逃避話語——此世間唯有輪迴是躲避不掉的話題，除非魂斷八界，徹底葬滅的那類人，那些實打實的記憶，實打實的情感與所有事情如同潮湧鑽進心頭，又能怎樣逃避這一切？
輪迴……不是信不信就能躲避的話題。
唔，扯得有些遠了，待在虛空裏總會讓他思維暴走，天都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一年會想到什麼事。
雲諾星緩緩站起身，確認自己確實是被莫名之物扯進這虛空遊盪的狀態，思來想去又想不出有什麼問題，他便在這片無盡的海洋里漫無目的遊走起來，意識輕飄飄的游來盪去，飄啊飄啊的，既來之則安之是他一貫的心態，何必去思考太多，既然那「奇異之物」把他抓進來了，那肯定是有什麼原因，就如剛剛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聲音，什麼什麼……反正是沒有下文的奇怪話語，聽得他胃都在抽筋。
碼的最討厭這種說話說一半的東西了，知不知道強迫症都是被什麼逼死的？
「唔。」
雲諾星喉間傳出低沉的聲音，他恍惚間想起自己在此世間近似最危險的地方，隨時都會觸發下一秒和誰誰誰打到虛空都崩潰的情節，然而他還在這裏優哉游哉的遊盪，換做是後世的自己，這會兒恐怕都……都已經把這片虛空慢悠悠的轉完了！
沒辦法，真的是太過淡定了，就算不是楓綾，換做是弦月或是雲諾星，都是不急不緩的在這片地兒懶懶的遊盪，絲毫感覺不到緊迫。
「你是誰，你在哪裏？」
那道聲音再次突然的傳來，從腦海里直接響起的，毫無……特性的聲音，完全分辨不出來，更像是他的大腦突然彈出這一股念頭，除了讓他知道這是「某東西」傳進他腦海里的以外，其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雲諾星停下腳步，望着依舊空寂黑暗的虛空，真的很空，看不到世界光團……話說他本就是在虛空中進入這種狀況的，那他現在難道跑到虛空深處去了？
他定下神讓靈魂蘇醒過來，淡淡的靈魂之力湧進虛空中，向著無邊無際的黑暗擴散，反饋回來的，也是近乎永寂的平靜，空曠與黑暗，什麼都不存在，那聲音他找不到是什麼傳出來的。
「你在哪裏？我找不到你……」
聲音再一次響起，雲諾星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現在要馬上接下去，不然就真的沒有下文可言了。
「你在哪？你是誰？」
「哪裏？誰？」
那聲音立刻有了回應，卻讓雲諾星大感頭痛，不過倒是聽明白一點，傳來回應的人也許是渾渾噩噩的狀態，也許……別的情況，誰知道呢。
「你在哪裏？你跟我說，我去找你。」
雲諾星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我在哪裏……我就在這裏……你，來找我？」
雲諾星嘗試用紀元之書去探尋，神奇的是，紀元之書有了反應，也就是它捕捉到了這聲音的地方，至少是傳來的方向或者別的情況，但另一個情況是……它分辨不出來，反饋回雲諾星那裏的，是無限與無限的差距，換言之，或許壓根就不存在那說話之「人」，這也是紀元之書得出的第二個答案，那就是，那聲音是他自己的思維……
好吧，他覺得這個答案很有些驚悚而且一定以及肯定這絕對不是自己睡昏了頭產生的奇怪意識，他百分之一億的肯定有什麼東西在虛空深處在喊他。
眼下糾結這些有的沒的完全沒有意義，紀元之書偶爾也會出錯他已經習慣了，他得在那道聲音永寂之前保持住這種連接：「你是冥界之人？」
說完話他自己就懵了，自己找它並沒有什麼事啊，反而是它在找他……唔，就當是為了研究怎麼從這裏出去吧，怎麼說呢，有點好奇。
「冥界之人？」
那道聲音重複着他的話，沉默許久，就在雲諾星忍不住要叫住它的時候，那道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我不是……冥界人……我要回去……我不應該在這裏……」
「吶，你知道那裏嗎？我要回去那裏……那裏是我應該在的地方……好多人……我的朋友們……我的家人們都在那裏……你能帶我回去嗎？」
和剛剛一樣，那聲音沒頭沒腦的，頭一次讓雲諾星覺得有些暈乎乎的感覺，像是被人耍蒙圈了，讓他糾結得都要自閉了：「你是從哪裏來的？八元界？聖靈界？長垣界？還是說你是眾神界人？」
一股龐雜的思維信息突然撞進他腦海里，讓他愣了一下，靈魂盡全力封鎖，竟是無法將這股思潮擋住，他能感覺到「那人」變得異常激動，變得極端異常，似乎就是在他說出「眾神界」三字的時候才發生異變的。
「停停停！你……你是眾神界人？」
雲諾星大聲呼喊，在自己被那股思潮糊臉弄得窒息前趕緊大喝了一聲：「我也是眾神界的！我知道那裏，你若是想回去……」
那股思維變得更加躁動不安，雜亂無章的思維中出現了邊邊角角的什麼東西，那意圖在他腦海里變得清晰的東西讓他幾乎要暈厥過去，似是沉浸在無邊之海里，即將沉沒……
「眾……神界……不是……不是那裏……我要回去那裏……不是冥界……不是眾神界……那裏，那裏……」
思潮的涌動以一句話落下為結束，雲諾星趕緊喘了一口氣，拍拍幾乎要變成一灘糊糊的大腦，現在是退潮時間，他剛從大海里掙脫出來，險些溺死在那海洋中，整理清楚這一段話的消息只覺得臉都黑了。
他正忍不住要大罵……罵什麼？不知道，沒想好，說什麼破口大罵不過是為了抒發心裏那莫名與不滿罷了。
雲諾星正醞釀着呢，還沒等他開口就感覺有一道奇怪的……感覺，姑且算是感覺吧，好似被一股氣息包裹着，若說剛剛被思潮糊臉像是掉進冰冷的深海，此刻就像是在泡溫泉，暖暖的，讓他很放鬆……
「你……是誰？」
「我……」雲諾星嘴巴囁嚅了幾下，心底莫名的感覺很安心：「我是……楓綾，弦月，或者，可以叫我雲諾星。」
「好熟悉……好熟悉……你是誰？你是……誰……它是誰呢……」
「你是眾神界的人？」雲諾星趕緊趁它安定的時候問道。
「眾神界……好熟悉……我不是……我在哪裏……你在哪裏……好熟悉……你……好熟悉。」
像是哄小孩一樣一句一句的問讓雲諾星感覺腦闊都要炸了，他現在完全可以肯定，對面那傢伙渾渾噩噩到了根本記不起任何事情的程度，這壓根就沒辦法溝通。
不過那傢伙說出來的話還是讓他毛骨悚然，好熟悉是什麼情況，它是眾神界人？又好像不是，情況好複雜，而且如果只是它對他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的話，還能把這個鍋推到眾神界上面，畢竟他是觀察者，與眾神界的天地規則糾纏成了一團麻繩，從他身上能感覺到眾神界的一千八百萬種氣息都是正常的——
可，若是他也對它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就有點說不通了，但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真的，他對它有那種……大夢初醒般的熟悉感，而且不是源於楓綾或者弦月。
那感覺是源於……雲諾星，源於他自己，是這個時代，也就是一百三十九紀元他作為雲諾星降臨的這一世所誕生的感覺……
「我記住你……了……我記住你的話……」那個聲音突然響起，它又似在自說自話：「我要回去……你帶我回去……我會去找你……熟悉的人……」
就和剛剛突然響起一樣，這個聲音消失得也是極其突兀，自說自話的說了一大堆沒頭沒腦的話，留下一個沒頭沒腦的他和他滿腦子斷斷續續的思緒便消失不見。
會來找他是幾個意思？
還要帶它回去又是幾個意思？
到頭來他都沒搞清楚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又是哪裏的就要他去&@%￥！
唔……剛剛大腦似乎掠過一些不明不白的信息，估計是思潮留下的影響，反正他站着愣愣的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拍案敲定對面絕對是一個……沒睡醒的傢伙！
欸，對了，沒睡醒的，不然哪來那些近似夢囈般的話嘛，肯定就是半夢半醒之間不知道在做什麼奇怪的……就是奇怪的夢。
雲諾星在虛空中觀望了一會，確定那道聲音徹底消失了，而且一股能自我控制回歸的感覺也由心而生，他知道差不多該回去了。
當意識慢慢從無盡深邃的黑暗上浮至淺層時，雲諾星重新睜開眼睛，入眼處還是一片混亂的無限黑暗，與剛剛所見如出一轍，不過不一樣的是他身邊有好些人站着，輝坐在他旁邊，饒有興緻的觀察這片虛空。
似乎……還是在這裏，他以為這一睜眼能直接回到一百三十九紀元的時候，不曾想還在這裏，看來這裏一定會發生什麼很重要的，要告訴他的事情。
「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心裏的自言自語，卻是弦月與雲諾星對楓綾問的話，他們便是他，他一定留下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心裏沒有回應，理所當然的，有回應就真的是見鬼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有相當一段時間會「迷失」在這片時空中，等到回到一百三十九紀元，可能就天翻地覆了，現在唯一要祈禱的，便是不要一睜眼就看到世界碎片橫在自家門口……
深吸一口氣再把眼睛睜開，雲諾星從蜷縮的狀態慢慢坐起來，一旁的輝注意到他的動靜湊了過來：「睡好啦？舒服點沒有？」
雲諾星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眾人一臉抽搐，現在一看到他打哈欠大腦皮層就痒痒的。
一個哈欠打了十幾秒，雲諾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
「剛剛在你休息的時候我們簡單的探查了這個世界光團，如你所言，一切都混亂的可以，到處都是超過使用時限的雜亂能量，底層規則亂七八糟，老化的那些部分幾乎要把能量流給堵死，但是它就是這麼『正常』的運轉，群星正常，還孕養出了生命，一切都很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還能留存真是奇迹，我們都推演出它已經死去了十幾二十個紀元了。」一位本源天神說道：「如果我們要探查這片世界，最好還是分開，而且這裏的平衡……說實在的怪得很，表面上脆弱的不堪一擊，我們隨便動一下都能讓它崩潰，但剛剛我們試過扭曲規則，並沒有影響到這個世界一絲一毫。」
雲諾星總算清醒過來，看着說話的那位本源天神，歪了歪頭一臉迷糊後勁：「啊？」
那位本源天神一臉崩潰：「……」
雲諾星咧嘴傻笑，心底卻嘆息了一聲，不正常，那是廢話，這個世界就沒有正常的地方，且不說它已經被改變成深淵死霧的製造場所的核心，就連剛剛……莫名其妙把他抓住的那股……不知道什麼東西。
他現在越來越好奇了，剛剛只是對這個被改造的世界好奇，現在……
「走吧。」雲諾星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我有莫名其妙的感覺，如果找不到這裏的不對勁的地方我連覺都睡不好了。」
輝驚悚的一愣：「你確定？」
「好吧……會吃不下飯……不睡覺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不睡覺的……哈欠……現在就……再睡一會吧……」
輝與眾人：「……」這傢伙徹底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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