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眷族
世界並不是由幾何圖形構成的三維世界。
點，線，面。
這一切都是生物大腦自我進行的粗淺理解。
為什麼真實的世界就在眼前生物卻視而不見？
依舊是上面的解釋。
以現階段生物大腦的理解能力來說，真實的世界實在是過於複雜，毫不誇張地說，真實的世界就是處在一個生物不可理解的狀態，哪怕你親眼看見了，你也無法理解它。
就譬如現在。
當萬物融解歸於自然之後，所有可見的一切都變得無法言說，唯有「混沌」這兩個字可以粗淺模糊的概括。
世界遵循着宇宙的規律運轉，宇宙的物質總量永恆不變，混沌自規律而生，是無數種物質形成了這片「混沌」，生命從「混沌」中誕生，消亡后也會重新歸於「混沌」。
所有生物都是宇宙規律的產物，但在此之前，就算有人知道這些卻也無法想像……
當自身消亡歸於宇宙之後，若是自己還有意識，自己能夠看見的又該是怎樣的光景？
現在，陳閑讓他們看見了。
他們不僅見證了地球的歷史更迭，在歸於「混沌」之後，在那種不可名狀的狀態之中，他們更是親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宇宙之浩淼時空之無限……人類，動物，異常生命，乃至於沒有生命可言的山川河嶽，江河湖海，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物質堆砌使然。
身為萬物靈長的人類算什麼？
存活了數萬年乃至億萬年的古生物又算什麼？
一切都不過是宇宙的塵埃罷了。
「陳閑！！快醒過來！！停下！！！」
「嗯……怎麼了？？」
自始至終，陳閑都一直沉浸在為信徒們構造「真理」的繁忙工作之中，想要利用生物大腦可以理解的畫面來呈現何為真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陳閑直到此刻才「碰巧」聽見祂對自己的呼喚。
「夠了……已經足夠了……」
祂說話的語氣與平常不同，簡單的字眼裏，似是竭力隱藏着一種難以掩飾的驚詫，因為祂從未想過陳閑對「真理」的理解能如此之深……一個從未見過真實世界的人，卻幻想出了真實世界的樣子，而且與自己看見的世界如出一轍，這種事可能發生嗎？
不可能。
但事實就是如此。
難道是自己的神性感染了陳閑？以至於他也擁有了成神的資格？
祂不知道，雖然祂比任何人都想得到這個答案，但無論怎麼想，哪怕是把頭給想破了，祂也想不出答案來……因為祂很清楚自身神性的「獨一」性，這麼多年來，祂並不是沒有嘗試過創造一個與自己相同的存在，可就是因為「神性」這種不可或缺的要素導致祂從未成功過。
「他們的大腦無法理解更深層的知識……你如果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死……」祂沉着聲音說道，似乎還是第一次在陳閑這裏表現得如此嚴肅，「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他們會很快進入腦死亡的狀態……再之後肉體會崩解……連靈魂都會消失……」
「我現在就停下！！」
陳閑不敢猶豫，當即將外放的能量逐一收回了體內。
只在剎那間。
所有陷入幻境中的生物都猛然醒了過來，無論是人類還是那些動物或是鎮魔窟中的古生物，他們都是一副用腦過度的樣子，精神萎靡之餘，氣息也極度衰弱。
不過好在陳閑收手及時，若是再晚一點，恐怕他們都難逃腦死亡的厄運……
此刻，眾人在清醒之後，第一反應都是望向坐在瀆神之犬肩頭的那個男人，他們聽見了陳閑說的那些話……萬物的父，慈愛之神，頌我之名，得我之愛。
「陳閑……你……你到底是誰……」
小天師率先開口，因為之前他看見的那一切「真理」，已經讓他心中的精神殿堂開始崩塌，他無法想像真實的世界竟然會是那般不可名狀的模樣，所謂的道……是虛無，是規律，是萬物的法則，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可他理解的程度卻極為淺顯，直到今天他才親身體會到……不，應該是親身感受到「道」的存在。
「我就是我啊。」陳閑回過頭來看他一眼，雙眸已經恢復了再正常不過的狀態，「放心，我沒有被祂奪體，我只是找到了另外一種可以變強的方法……」
「老大……剛才我們看見的是什麼……你真的是神嗎……」魯裔生顫抖著問道，先前所見的那些奇異畫面已經讓他的三觀顛覆了，他本以為世界就是自己所見的樣子，可是現在……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老騙子突然苦笑着自言自語起來，「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我們對於這個世界而言，真是太渺小了。」
說罷，老騙子癱軟地坐在地上，臉上滿是失落。
「我還以為自己的修為登峰造極已入化境……不敢說能觀全大道……但多少應該也能看見一部分……結果都是假的……我看見的都是假的……」
「但我們現在看見真的了。」周摶陪着老騙子坐下，在這些人里他是表現得最為冷靜的，雖然身子還是在止不住地發抖，可說話的語氣明顯要鎮定得多，「真正的道……宇宙的規律……我們從哪裏來又往哪裏去……這一切我們都看見了……」
「陳閑……剛才我們看見的是什麼東西啊……」木禾懵懵懂懂地問道，之前所見的景象對她來說太過複雜，她也只能淺顯得理解一小部分，「我好像看見自己融解了……變成了天空的一部分……」
「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明明自己消失了……但卻一點都不害怕……就像是回到了久違的故鄉……」諸葛豆豆低聲說道。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李道生垂著頭，表情十分獃滯地說道，「心裏堵得慌……」
「我們是世界的一部分……這個世界又是宇宙的一部分……萬物都遵循『道』的規律運轉……我們死後也會自動回歸到物質本來的狀態……」
諸葛景低聲喃喃道，突然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麼說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永生不死的，宇宙的物質總量永恆不變，我們只是物質變化而來的產物……」
「陳閑？」
許雅南身子細微地顫抖著，顯然還沒有從之前那些震撼的畫面中緩過勁來，她緊緊握著陳閑的手，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心安一些。
「沒事的。」
陳閑安慰著眾人，頭也不回地望着下方的信徒們。
在此刻，他已經成功與那些古生物乃至那些動物建立了心靈感應的橋樑，雖然他無法理解那些古生物的語言，也聽不懂動物們的蟲鳴鳥叫獸吼……但他可以通過心靈感應進行更深層次的交流。
他能感受到這些生物對自己的虔誠。
他能感受到這些生物對信仰的狂熱。
沒錯。
在這一刻陳閑已經意識到了，那些古生物敬畏的並非是自己體內的存在，它們信仰的對象也不是那個自遠古時期便存在的神明。
它們信仰的是自己。
是自己展現出的「神性」得到了它們的信仰。
「你們願意成為我的眷族嗎？」陳閑問道。
下一秒，他就得到了成千上萬個肯定的答覆，甚至他都聽見了這些生物對自己高呼著「父」。
此刻，陳閑的笑容十分溫柔，這並不是裝出來的，因為他從沒體驗過這種被人信仰被人愛戴的感覺。
只見他抬起手來，輕輕在瀆神之犬的頭上拍了拍。
隨後，瀆神之犬的尾部便延伸出了一條漆黑的觸手，那是寄生體變化而來的「媒介」。
短短數秒，這條觸手便延伸出了數千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落下地面形成了一個「環」，將所有生物都圍在了裏面。
「回家吧，你們不用在這個世界繼續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