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存儲的困難
儘管一切都在變得不同，但是倘若領頭者都會產生自我懷疑的話，那麼前進就只是一紙空文。
無論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命令的頒佈過程可能出現了不合理，亦或者是人民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反對他們的領導者——目前這不是先驅應該關心的內容。
在之前製造出可以兼容晶能的材料，那個跟蜂巢格納庫一樣的材料試驗站中，卡文瑞爾開始了新一波的元素篩選。
根據人體組成成分來「蒙」晶能融合材料的做法確實獲得了成功，但是在這種做法中，惰性晶能對於材料整體的增益就像是細沙滲入了由大顆粒構成的混合材料中一樣，雖然材料整體的性質出現了良好的變異，但是晶能本身也被分散消失在了合金整體中，這樣的屬性，與儲存和再利用的要求相悖，因此，卡文瑞爾不得不在海選中從頭來過。
當然，這次嘗試很明顯的失敗了。
材料在晶能面前能維持自身性質越久，或者到最後維持穩定，這樣的屬性還是晶能充能合金的設計思路，而非存儲材料，在試驗過程中，卡文瑞爾就發現了自己的研究結果開始偏向了原來的老方向。
不過，這次的試驗也是有一些成果的：進行元素試驗最開始是直接將晶能從保管容器中釋放出來，讓受試材料在極為靠近晶能金霧的地方進行直接的照射試驗，不過現在，相對而言更加科學的方法則是將材料製造成空心球殼，然後讓艾思凱特利用自己的能力將晶能導入其中然後封死球殼，高維方面的研究聯邦只存在於理論模型之中，但是如果想真的以三維物理踏足宏觀高維，其結果最好也是被自我拆解成亞原子。
在這些研究過程中，卡文瑞爾還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之前的測試做法會產生巨大的誤差，一切結果甚至等價於只能靠最後的視覺效果改變來衡量，而在之前的龐大數量試驗中，為什麼沒有人來指出這些問題？可以說，在自己現在看來，曾經的過程可以簡化或者優化的流程實在太多。
「難道，我們曾經認為的先進……」
「或許吧，工具並不合適，而以往工具代人執行的任務……恐怕人要再想都拿起來，恐怕就困難多了。」
當一個人生活在高科技的時代中，無論配備的知識資料庫有多麼全面，其內容也是會被時代所拘束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當一個人需要獲得火焰的時候，按照聯邦的習慣，他會選擇使用電弧打火器、攜帶型等離子激發器甚至有可能是單聚變熱核反應裝置並且懂得他們的全套製造、使用和安全注意事項，但是如果讓他看鑽木取火這種百億年前的做法，他能看出這種做法執行中的對與錯嗎？
顯然不能，時代的先進不僅拓寬了知識，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部分知識，儘管這些知識現在看來純粹是占內存的，但是當一切從起點從新開始，一些原始的知識反而可能會展現出意想不到的用途，然而，現在這個時代，那些被作為「敲門磚」的知識部分已經被遺忘的差不多了。
卡文瑞爾的這個報告得到了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的全面支持，這段時間他們也在思索聯邦公民反應劇烈的原因，在卡文瑞爾的啟示之下，他們也意識到，晶能旋渦的莫名爆發以及它所牽扯出的所有事件，已經超過了這個宇宙的原本範圍之內。
一切固有的規章制度，在這個全新出現的領域面前，其適用性還能剩下多少誰也估計不準，晶能旋渦最早體現出的無視光速和可以通過「輻射」和其他連接節點進行跳躍性沾染的方式使得聯邦三人議會決定利用一堵巨大的翹曲長牆來封住異常狀態的範圍並且制止物質流動，但是作為必須的情報交換，卡文瑞爾和卡洛斯特在進行初期研究時所使用的實體中繼信息傳導辦法卻歪打正著的減弱了晶能的影響。
在瀰漫着金色晶能光芒的封閉區內，究竟會不會有目前聯邦檢索方式查驗不到的新危險出現誰也不知道，而那些舊時候的預防措施別說能不能篩選新的漏洞，在晶能輻射的暴露範圍內，就算晶能幹擾微弱到不產生可引起警戒的變化，就能百分之百確定安全？
在仔細思索了這些之後，這幾個人的內心幾乎都是一陣后怕，所幸晶能的危害性相對而言並不大，這是已經確定的結果所提示的。至少到現在，晶能衰變相當穩定。
如果是一種更危險的同等存在，可能聯邦文明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在合成方向失敗之後，卡文瑞爾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改變思路，去大自然中尋找可行的材料，畢竟自然環境這種會隨着文明發展而水漲船高的存在永遠都還有未理解透的部分——即使聯邦佔據了整個宇宙，剩下的部分也仍然差的遠。
實際上，對於現在來看，自然所能提供的材料種類要比聯邦常用的，甚至是一個科學家第一次思考能想起的數量要多得多，而在信息大一統理論的視角下，這樣巨大的數量同時也代表着種類繁多的信息排布組合方式，很有可能在這些組合方式中，就有一種是可以在兼容的同時可以大量存儲晶能而非與晶能進行融合的。
只不過卡文瑞爾的計劃在推行過程中就不是那麼與愉快了，自然界中要是想把每一種只要是稍有獨特性的物質都劃為「一種」並取樣試驗，特別是還不能利用計算機進行模擬的情況下，這樣的試驗次數用天文數字來衡量都不為過，。
過處於目前這樣的情況，即使困難巨大，那些科學工作者還是一絲不苟的去做了，畢竟從已知中發現全新的未知是每一個科學工作者都希望看見的，艾思凱特在試驗中嘗試抗議了一下，不過似乎並沒有取得什麼效果。
如果說在這之前這個變形的蜂巢格納庫狀研究設施是個大號的元素收納盒的話，現在看來這裏開始變得像一個雜貨場，來自全宇宙的各種物質，包括各種各樣的泥土、岩石、大氣甚至是恆星核心中的一些不知道怎麼稱呼的五花八門的東西被小心的封裝起來，然後在一個小小的隔間中被塑性試驗，這看起來很是滑稽，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怠慢這重複而瑣碎的工作。
在維多維爾帶來的艦隊所提供的基建幫助下，擴充的人手和新增的設施使得卡文瑞爾的研究進展速度大大加快，在相對較短的時間裏，卡文瑞爾初步鎖定了一種物質：
水晶。
水晶這種物質廣泛存在於固態天體之中，屬於石英族，石英結晶體，主要的成分是二氧化矽，除此之外還有少量的金屬元素，對於水晶這種東西，在這裏實在是沒人會覺得陌生，現在用原子堆積技術製造的高性能透明材料也是水晶玻璃改進來的，而在以前的戰爭中，一發湮滅炸彈將整個星球直接燒成一塊石英玻璃的做法宇宙中到處都在用。
進一步的細化、篩查之後，一種理想的物質被最終確定：黃水晶，並且內部所含束縛水與自由水存在比例接近1:1者的儲存效果是最好的。
巧合的是，黃水晶的顏色本身便與晶能類似，同時使得黃水晶產生這樣顏色的原因是水晶內部存在的鐵離子，鐵又是人體內含量最高的金屬元素之一，而水中所含的大量氫又是在晶能輻射面前維持穩定時間最長的物質。
這些表層性質與信息性質上出現的奇特對應關係使得卡文瑞爾的世界觀受到了很深的觸動，也使得他對翟卡希爾擁有真視之眼那樣的能力極為羨慕，但是奧術能量稀少存在和奇特的擾動方式使得奧術方向融合完全是可遇不可求，對此卡文瑞爾也沒有辦法，這不是現有的資源堆疊就能解決得了的事情了。
在確定了自然物質的組成方式，或者說是信息排布組合方式之後，強大的技術就該派上用場了，分子\原子\強子\擾動性色核級別的元素堆積技術使得聯邦科技打造的堆積材料純度可以達到百分之百。
在干涉力場和粒子噴槍的立體打印中，一塊具有標準試驗用物質總量，留有一個中空內腔，二氧化矽，三價鐵離子，結合水和自由水均按照此前試驗中所獲取的最佳數據被組合、堆積，並且最終得出了這塊晶瑩的黃色寶石。
在一個試驗隔艙中，這個晶瑩剔透的黃色水晶球被穩穩地固定在支座上，一個預先設置的小錐體被機械手從水晶球上輕輕取下，而比以往的單次試驗多得多的晶能樣本也被送進實驗室。
在隔間外面的銀色長廊中，托雷斯和艾思凱特已經處於待命狀態，不過艾思凱特的精神狀態顯然不算很好，卡文瑞爾在第一單看到他時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經受了什麼降智打擊，因為他站在那裏就只有兩個活動，一個是偶爾移動一下的眼睛，眼神還獃滯到流露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情緒信息，再有一個就是口中不停念叨的：「晶能……提取……封裝……晶能……」
「艾思凱特，醒醒，你沒事吧？」卡文瑞爾無聲的飄到艾思凱特背後，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晶能……封裝……提取……晶……喔！」被卡文瑞爾這麼猛的一拍，獃滯的艾思凱特從獃滯中猛地驚醒過來，「科學官，實在抱歉，我的精神剛才不集中……」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很辛苦，而且我也知道，或許你的心結還沒有完全解開……」卡文瑞爾輕輕攬住艾思凱特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目前我們實在沒有太好的手段來獲取晶能，我們能做到的，就是以這種間接的方式從晶能旋渦處獲取樣本，而有能力從結晶物質中重新提取出晶能的就只有你了，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暫時請你再辛苦一下，等到試驗成功，你的工作量就可以大大減少了。」
「另外，我會讓你相信，一切都是有價值的。」
「……是，科學官，謝謝您的理解。」
「現在的實驗任務是需要用你的能力將晶能樣本導入試驗水晶，你……哎？」
「怎麼了，科學官？」被卡文瑞爾的這個哎一激，艾思凱特瞬間緊張起來。
「你的頭髮還有眼睛……變成金色的了？」卡文瑞爾怪異道。
「啊？這我還沒注意……哎，真的變成金色了！」艾思凱特被卡文瑞爾這也一說，連忙觀察了一下，這才發現了自己的變化。
在一開始，卡洛斯特和托雷斯將先遣隊救回空間站的時候，他們身上的所有不必要附着物全部被除去了，包括所有的衣物和體毛，所以實際上艾思凱特還有托雷斯這樣一段時間的工作全是頂着堪比色核裝甲外殼的光頭在東奔西跑，對此兩人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不影響工作這些小細節都無傷大雅。
而現在的人類個體從細胞層面已經被修正到幾乎完美的程度，代謝速度極其緩慢，不進行外加刺激的話甚至可能幾百年都不會有一個新細胞加入，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身體自己的外附着物重生也很慢，然而現在艾思凱特的新發茬已經超過常速重新長出，只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發色為金色。
「可能是晶能的影響。」聯想到翟卡希爾的紫色眼睛，卡文瑞爾大致有了猜測，信息第一穩定態在靈魂中的存在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身體的外部性狀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簡單安慰了艾思凱特幾句，便讓兩人進入了隔離室，隨後，實驗開始。
在房間外，卡文瑞爾激活了一個全息信息顯示屏，並且屏蔽了晶能顯示以節省帶寬，將所有精力全部集中在托雷斯和艾思凱特的試驗上。
在艾思凱特的命令下，裝有晶能樣本的保管箱被緩慢平穩的送至托舉著水晶球的試驗台旁邊，托雷斯打開保管箱，在空曠的箱體中間正浮動着一小團正散發着黃色光芒的雲霧，而在箱體內壁上，已經出現了一些晶能侵染的現象，原本應該為銀灰色的箱體內壁已經出現了一些金色的閃光點。
「到現在……我們還是沒法了解晶能為什麼能被這樣運輸……」卡文瑞爾搖搖頭，「艾斯凱特，開始吧。」
艾思凱特提起精神，感受着自己靈魂深處的晶能與面前這一小團淡金色雲霧的聯繫，原本聯繫非常微弱，但是隨着艾思凱特熟練的將所有的感知和精神注意全部集中到了這股微弱的聯繫上時，共鳴也開始變得強烈起來，晶能開始按照艾思凱特的意志緩緩浮動起來，並慢慢向那個水晶球殼的孔中飄去。
在晶能一點點靠近水晶球的過程中，艾思凱特也逐漸緊張起來，雖然知道自己眼前的樣本都是可重置的，不過他非常希望這次能一次成功。
否則他就要再加不知多久的班了。
晶能雲霧被平穩的送入到了球殼之中，托雷斯隨即將那塊預先切下的部分嚴絲合縫的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而艾思凱特則儘力維持着自己靈魂與晶能的聯繫，以觀察那些晶能在水晶球殼中究竟會以一種什麼方式流動。
在艾思凱特的感知中，這些晶能在球殼內緩緩流動着，並沒有與某一處的物質產生侵染融合，在緩慢的變化中，這些晶能逐漸與水晶球殼中遊離的水分子開始接觸，隨即開始穩定下來，而那些遊離的水分子也被固定了下來。
「艾思凱特，彙報第一次晶能注入實驗結果。」在艾思凱特頭頂，卡文瑞爾的聲音被無損的廣播在整個隔離艙中，將一臉懵的兩人喚醒，艾思凱特在理解了眼前的變化意味着什麼之後，興奮瞬間擠走了他所有的感情——這是在他的雙手之下做出的成果!
顧不上任何禮儀和流程術語，他激動的大聲回答到，「科學官，晶能可以被這種材料儲存！晶能在融入材料之後，會最終依附在晶體中的遊離水分子上，而水分子也會以一種我目前不能說明的方式被固定下來。」
「很好，繼續重複，檢驗這種材料所能存儲的晶能上限是多少。」
「遵命！」在艾思凱特激動的工作中，一份又一份晶能樣本被引導至這個小小的水晶球中，含水黃水晶的儲能能力在艾思凱特一次次的重複動作中逐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最終，艾思凱特只能抱歉的彙報：「晶能樣本已經用完。」
「了解了，在隔離門外，卡文瑞爾對這一切進行了認真的記錄，我會儘快將這些情況向兩位執政官和負責信息大一統的其他科學家彙報交流的，辛苦你們了，稍後再進行其他的測試，你們先休息吧。」
在艾思凱特確定黃水晶球並沒有釋放出足以引起侵染的晶能輻射強度之後，外層隔離門在機構的牽引下無聲的滑開，艾思凱特看着周圍的一切，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如此看來，之前重複工作那麼多次，這也真的很值呢，再檢查一下實驗室環境再去手動開啟內層隔離門，我……嗯？水晶球里的晶能怎麼泄露了？糟了！泄露！」
艾思凱特一個瞬步跑到一個塗成紅黃色標誌的把手旁邊並以最快的速度將把手向上推到底，原本開啟的外層隔離門在瞬間就像無視慣性一樣嚴絲合縫的關閉同時也沒有弄出任何震動或聲響。
「啥？」托雷斯被艾思凱特這忽然的一驚嚇了一跳。
「黃水晶球里儲存的晶能開始泄露了，在我的感知中就像水蒸氣一樣從球體的上端緩緩上升……托雷斯，你的手在幹嘛？」艾思凱特轉過身，看見托雷斯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按在了水晶球的上端，從他的手邊，一些淡淡的金色雲霧正在緩緩上升，就像是氤氳的霧氣一樣。
「你的手掌溫度是多少？」艾思凱特盯住有點不知所措的托雷斯問道。
「一…一百一十二度。」托雷斯回答的有些吞吞吐吐，「被晶能沾染之後，我的體溫異常程度很高了。」
「不用管碳基條例–咱們的核心構成已經不知道該算什麼材料了，人體不過是個裝飾……這些條件……值得好好想想……」
「一百度以上，水蒸氣，同樣形狀的晶能感應……」艾思凱特皺着眉思考着這個情況，忽然一拍巴掌，「這樣看來，這真是相當成功的材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