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擴張、增長、瘋狂 (上)
「……難道是夢？這裏也會有夢？我也會做夢？還是……又受到了哪些來源不明的影響……？」
一切可以被查詢可以被觸動的檢索條目均被遍歷，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結果顯現出來。
「如果是個夢的話，現狀也確實如此……這無可反駁，或者說，真實的情況還要嚴重很多……」
「帝國實際上，它的一切發展、存續與進步已經依附於技術極致推演模塊。」
「現在的一切看起來沒有崩潰，一切都在發展，一切創新仍存，艦隊仍在擴充，我們能時刻按照自己的需求獲取需要的造物，從數量到質量均無可挑剔，我們不需要從古老的殘骸中挑挑撿撿，更不需要疲於收集過往的輝煌……因為帝國和帝國技術本身……它們早已異常，早已特化……」
「現在的技術，現在的造物，現在的一切……想要發展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並不用太精準的念頭而已。我們按照我們所能達到的最高限度水平來理解世界，來轉換、折算出自己對世界的需要。而技術極致推演模塊……它不僅僅能提供一切成果，它還能將一切成果量化拆分……」
「只要組合模型與所有的過程被明確，可以被複制，可以交由進化矩陣進行處理……」
「那剩下的，就只是需要時間罷了，資源實際上是無限的。」
「這自然不會崩潰，因為它沒有任何需要成「體系」的循環過程，它不需要無數部門環環相扣，不需要無數知識相輔相成，更不需要不斷日復一日的依靠自己去創新……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明白我們的理解與現實差多少，然後再想辦法，讓我們的理解可以化為現實就是……無論其中的黑箱多麼巨大，結構多麼複雜，樸素的尋常認識論和不可知模糊論也就都足夠了……」
「的確……這真的不是文明……或許……它也不是帝國，它什麼都不是……」
「但它仍然能足夠強大。」
……
控制一條世界枝幹，完善對一條世界枝幹的所有監管與建設，需要上千萬年。
有太多的問題需要處理，有太多的變數需要被考慮——控制這無比龐大的疆土遠遠不是立地插旗就能解決的事情。僅僅是其中的交通網，為了儘可能達到相對的最高效化，世界之門矩陣和聖音禮讚要塞群便被編織重組了不下一萬次。這還僅僅只是無數行動之中的冰山一角。
但是在這一切結束之後……這樣的行動分量本身又會有多大呢？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二十六虛空象限、無數世界枝幹之中的一棵而已，它可能並不比一個文明在宇宙中控制一個超星系團，或者控制一條銀河要「高明出太多」，在什麼樣的位置，處於怎樣的水平，做出與水平相對應的事情……這不應該被指摘，這些事件的種種性質可以被看做近似相同。
帝國已經跨出了這樣的「第一步，或許可以被看做是某種最終可以開始走向至高點的、最後需要基礎堆砌的第一步已經被踩下，而以後要做的……或許就會是不斷的複製它……？」
這很困難，要想以「引導–創造」的方式建設世界枝幹，不僅需要強度極高，核心極其明顯的概率閃電鏈核心，還需要的最重要的東西，或者說「引子」，便是點火裝置，世界枝幹的「激發源泉」。要想利用概率閃電鏈的「虛實引爆」來製造出如此龐大的世界結構，其最初的點火裝置需要的資訊密度與可能性厚度等等諸多要求經過初步研究之後可以確認，它們需要達到非常非常高的閾值，才有可能激發整個過程。
鑄造可能性，賦予概率厚度並不艱難。
按照自己，還有部分人意識海中傳承的部分已經破碎的記憶，加之通過觀察部分帝國曾經遇到過的其他底層文明的行為與發展……帝國可以確認，僅僅是製造出一類規模巨大的虛概念基礎，並且從虛資訊角度實在是太簡單了。製造一個巨大到難以想像的、已經可以說幾乎徹底脫離實際應用水平的虛幻大數只需要多將演演算法疊代幾次，然後推動它按照一定的規則開始，它很快就會變得巨大，巨大到不可理喻，難以形容……
Σ曾經……似乎嘗試創造在秩序世界中存在的葛立恆數級單位。葛立恆數在整個帝國殘存記憶碎片的大數排行之中也只不過是墊底，有太多太多可以讓葛立恆數進行葛立恆數次運算之後其結果相比於自己而言仍然無限接近於零的超級數字……但是，它們始終都還處於虛資訊層面。
要是只想表示出葛立恆數，那麼哪怕是真的打算動筆，利用實際的動作去寫，也不過只需要一張一米見方的平面便足矣，甚至可以說，這樣的冗餘也相當充足。但是倘若要真的將其轉化為對應數量的某種現實造物，哪怕每一個一隻是對應一個點……
除了根據終焉資料中，被Σ稱為「無盡永恆空間」的那種可能的「黑技術造物」，帝國也想像不出來第二類能夠承載利用超凡資訊搭建的、規模如此龐大的信息聚合體了——這還僅僅是考慮其本身，而不考慮其是否擁有與規模對應的影響力、象徵性與敘事層關聯等等。
帝國不需要那樣高的實際程度，而那樣高的實際程度……帝國除非真的高明到能超越形而上直接控制無限大，不依賴任何概念與象徵意義才有可能直接敘述他們。否則……那一切就只能停留在夢中。
但是，世界的誕生隨與概率相關，但是如果現實秩序並不支持概率的實現，那麼說的再好也同樣是一紙空夢——帝國需要賦值，需要將規模巨大的海量原初信息匯聚、富集、賦值並以此轟擊概率閃電鏈的核心才能製造世界枝幹。
帝國沒有那麼多足夠強大的信息漲落髮生源，也沒有那麼多足夠強大的「筆觸」，能在虛無的變化深處勾勒出一道道足以塑造信息漲落自身模式與方向的痕迹。
「筆觸」相對而言更好解決，實際行動已經成功進行，只要記住這其中的細節，技術極致推演模塊總能給出足夠優良的對應解決方案，至於能夠承載如此大任，能夠擁有如此規模的信息總度的信息發生源……
總旗艦現在只能算一座。
虛空烈陽本身狀態已經不明，不應該再對其本體施加任何刺激……
恆星風，虛空烈陽恆星風場，虛空烈陽最直接的可利用彌散資訊體。它們雖然已經經過調製並且脫離烈陽本身，但是它們或許位階比尋常的晶能奧術要高得多，它們位於一階秩序之頂與虛空之間的混沌區域——它們可以被認為是惰化的虛空能，比奧術晶能和白物質和末日湮滅更加強大，比烈陽本身更加可控更加溫和……
對於帝國而言相對更加溫和可控，對於其他的可能存在也同樣如此。帝國原本打算讓烈陽與周圍的一切一起融合化為一座墳墓，但是……或許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失去了原則和基礎的帝國也永遠會向所謂的實用與高效讓步吧……
虛空烈陽周圍厚重的雲層中包含着大量的形而上存在以及未知生命體——其中甚至存在着相當數量的、能靠自己的身軀橫渡虛空的怪物。它們在誕生過程中整合了太多的資訊，以至於它們的軀體已經發生了某些變化，帝國需要設備才能面對才能處理的環境，它們能依靠自己的身軀生硬抗下。
轟開它們的硬皮與堅甲耗費了一點點時間，但是要想量產世界枝幹之前需要耗費的時間遠不止耽誤在這層濃雲之上的這麼一點點。製造如此巨大的，由無數單體世界構成的巨大虛空結構體需要的基礎結構準備，需要進行的種種考慮以及對各類風險各類可能的篩選總結都需要時間。
同時……遙遠的虛空深處，Σ還有很對很多類似的結構。它們就像是在虛空中長出的、死神的手掌一樣。
帝國目前積攢的全部軍事力量，從器而上的各類技術戰艦，到形而上的場生命、概率壓制和心靈探查，以及虛空烈陽本身可能擁有的所有屬性加起來，或許足夠擊毀一條以自己的標準，甚至以目前來看已經確定的Σ標準改造，甚至是武裝起來的世界枝幹——一條不會再多了。
值得高興的是……現在帝國的力量增長速度比起曾經維多維爾的預計……已經不至於無論如何增長都難以取得可見的差距縮小，儘管這差距縮小的速度微弱到幾乎不存在，但它確實在顫抖。
而且……至少，帝國製造世界枝幹不需要做到絕對意義上的親力親為——虛空中存在着某些趨勢與固有屬性，就像某些文明眼中的「聚合趨勢」，舊帝國/古聯邦時代宇宙的基本力量之一，重力一樣：所有與重力類似基本力或者基本趨勢以現在看來自然明了，但是對於大部分文明而言，它們的生效的原因似乎往往成謎——重力如何生效？重力生效是否消耗能量？重力勢能並非單獨的能量，它依附於重力場才能存在……
重力是屬性，也是趨勢——一種以基本力表現出來，以底層協議層為生效位階而呈現出的固有趨勢，它自太初大爆炸那一刻誕生，作為第一推動力的一部分繼承，它負責將世界結構拉住。而「拉住」，便是它的固有趨勢。
虛空中同樣有固有趨勢——當虛資訊被略微賦值並被塑造得恰到好處時，它與概率閃電鏈相撞之後，便會實體化、與概率閃電鏈融合併擊穿概率閃電鏈的虛實邊界……
或許，這可以理解為某種「強行理解」——一旦概率突破某些可能閾值，它就會坍縮，從虛無般的無限小轉化為必然實現的某類事件。而在這樣的轉換中，原設之下的混沌概率結構是不可能被直接變成實體現實的。而退而求其次轉化出的……便是創世輝閃，無以數計的世界。
這或許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虛空烈陽周圍遍佈塵埃雲，而這樣的塵埃雲……光年和秒差距是無法形容它們的。它們需要用無數虛空頻率來拼湊其最終的形狀。
無數生物，無數存在甚至可能是某些場與概念……它們或被捕捉解析，或者……被直接蒸發在了足以撼動敘事的轟炸之下——它們能依靠類似於半生物的反應，利用那虛空能主動衰變轉化出的點點可以推動演化推動生命的余渣養活自己，可不代表着它們就變成了可以利用虛空能甚至是虛空的存在，這其中的落差，可能比固定恆星釋放的能源的原始富能生物相比於太陽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嶙峋巨大的骨架與無數彷彿網罩一般的巨大設施和遊離信標陣列深深地紮根在了濃厚而廣闊的雲層之中——雖然不知道對於一顆資訊恆星，對於一顆難以想像的超凡造物來說這樣的「塵埃雲」是否真的有用，但是……
或許讓它，讓她安靜的躲在雲層背後，或者正在酣睡，或者正在恢復，或者逐漸蒸發……怎樣都好，這層雲至少可以多保留一部分美好的猜想，而它也足夠在富集攔截一部分資訊洪流的同時，讓周圍的一切稍微平靜下來。
如果一定要歸類，虛空烈陽的恆星風暴拉起的秩序場已經無比廣闊。在這樣的秩序場內部，靠近核心邊緣的位置……如果不進行削弱，那麼除了總旗艦，絕大部分帝國設備都會被烤焦——早晚而已。
「但願這樣是合理的……」
烈陽周圍，無以數計的富集矩陣和「重炮」被架起，那些炮口指向四面八方，指向遙遠的虛空深處，它們靜靜地蟄伏着，等待着命令，等待虛空中宛若游龍一般壯觀而輝煌的那一刻的誕生……
或許那真的會很輝煌。
但是無論多麼輝煌壯麗的場景，也早晚會隨着數量的不斷增長而失去其所有的特殊性。
永遠被困在一個近乎閉合的事件輪迴體系中……有靈者反而不再佔據任何優勢，他們恐怕會更先於進化矩陣和傀儡們而瘋狂。
而這樣的猜想，這樣的結果……這完全建立在一切順利的層面上。
而這一切過程之中……有太多太多的，不同種類，不同規模，不同原因，不同後果的錯誤與疏漏可以發生毫無疑問，在初期，有大量的成果會被憑空浪費掉，因為帝國在意識到某些事情之前根本認識不到，那些司空見慣的「垃圾」中可能包含着重要的成果。
而如果考慮到二十六個象限……
究竟應該以此為基礎，徹底撕開原本的思想與現實桎梏，肆意拓展，還是應該繼續保持穩定，直到本象限的疆土真正堅不可摧？
畢竟……恆星風的效果不可能永遠存在下去，也不可能永遠會有那樣強大的效果。
很多問題早晚要面對。
……
紫色的巨翼閃爍著著象徵光圓秩序上同調判定的輝光，在虛空中悄無聲息的飛行，在羽毛之間跳躍，越過光與影之間的斷口。
巨大的手掌之中，紫金色的光芒正在不斷點亮一個又一個頻率。
數量龐大的造物，甚至是概念聚合體本身正在被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天使的羽翼中閃爍的光脈，象著着帝國澎湃而永不枯竭的力量。
大軍正在集結，準備肅清周圍的一切類似虛空結構，為帝國提供純凈的基礎……
「儘力做吧……」
「一切早已在預想與可能的猜測範圍之外。」
「猜想與預估……早已無能為力，我們甚至很多時候並不清楚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已經無計可施」
「願太陽的光芒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