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擴張、增長、瘋狂 (中)

無論成功，無論失敗……秩序總會運作，變化總會發生。

時間不等人。

……

第一類錯誤與失敗及原因：

對世界枝幹進一步了解之後，發現其結構本身對於秩序生物而言具有巨大安全隱患——世界枝幹誕生時，外來干擾因素強行抽調來自整個虛空象限中的各區間可能性並將其整合進入了一獨立的結構——該結構受到約束后才具有足夠穩定性，已經確認，切斷均勻信息關聯脈衝會導致巨大的結構體出現不可逆轉的放逐現象。

切斷該類關聯脈衝至少需要能夠引發世界末日，但是考慮到當前環境，世界末日這一現象並不罕見——從運用象徵與實形存在等方面來看均是如此。

拓撲結構會被摧毀，被「放逐」的疆土或許會在一瞬間抵達無數年來秩序最終確定的虛空區間邊界……那等同於毀滅。

此類可能已被預估且多次警示，但它們仍然出現在了現實之中。或許……這樣製造如此巨大的數量的世界的確不可能完全期待其自然穩定……

以此為基礎擴展……Σ巨型虛空要塞的存在或許可以確認其功能……按照此規則推測，該類巨型虛空要塞極有可能按照金字塔結構對整條世界枝幹進行層層防禦和偏轉庇護，絕大部分敵意信號均會首先攻擊虛空要塞，虛空要塞本身則通過其象徵性和各類強法則防護保證世界枝幹的穩定存在……

「根據星明文明舊有編號與當前虛空結構進行統計……已經可以大致推測部分編號與可能世界結構之間的對應聯繫。」

「333-Χ-79776-51274-277A，第三百三十三天區。我們無法確定，Σ的一個「天區」究竟有多龐大，究竟會涵蓋多少世界與多少由世界組成的結構。X……或許可能是對應着我們的某些轉譯符號，或許可能是我們的某些古文字……第一存疑猜測為，它對應虛空象限。而後三個數字，則恰好可以對應世界枝幹–世界脈絡–世界單體。而我們也能確定……我們在以前一直以來的行動總和也並沒有離開世界枝幹之內的範疇，相比而言，我們的活動甚至還很小，小的可憐……」

「原有世界結構已經被毀，無法進行再次猜測與估算。按照現有資料可以大致確定，所有巨型虛空要塞應該都在保護著某種核心，或許它們保護的部分對應着我們在世界枝幹中發現的信息均勻關聯脈衝的「發出源」與「中繼源」……」

「金字塔結構的防護體系的確擁有比核心–離散點結構更高的整體效率，並且進一步校準金字塔各級行動規模與許可權等級后，可以有效避免高端資源被隨便佔用。不過敏感度問題與安全性問題仍需考慮……」

「……我們到底是怎麼在如此巨大的差距與重重險阻之中活下來的，這其中的差距，數量本身已經完全無法精確衡量了……」

「世界需要加固，世界聯絡結構需要增強，需要對其中的部分極端性質進行惰化，需要修正部分結構自身影響規模……」

「同等虛空要塞的設計與實裝應當進入帝國整體計劃與可能性推演流程……」

……

第二類錯誤與失敗及原因：

對於單條世界枝幹的攻擊……其難度與所需具體規模遠大於防禦方。觀測到部分微弱影響——與關聯性和歸屬性相關。

那一部分虛空，那些世界……它們更傾向於遵從Σ艦隊與Σ設施的命令，虛空環境與所有秩序世界保護Σ一切設施的行動，而對於帝國艦隊而言，這些影響會轉變為干擾、抑制與阻礙。

這一類影響通過分析龐大的行動數據進行對比后得出。這一類歸屬性……與文明歸屬性能夠產生的影響不同。

「目前在整個模型中歸類具象出的一系列修正系數與預演常數均非常微小，微小到即使是億萬艦隊之間的對決恐怕也難以揭示其存在可能。但是……就如同重力一般，一旦源頭的規模足夠龐大，它們就會異常明顯，影響巨大，它甚至可以在一定區間里造就某些異常極端的點環境。」

「難以想像，如果周圍的一切沒有被死潮侵蝕，如果那些宏偉的巨大虛空結構與巨型設施沒有被腐蝕污染……這一切原本應該是怎樣？」

「時間軸錯位湮滅技術……或許我們對它的解析還不夠深刻……」

「如果考慮到虛空要塞本身的防護作用與直接功能……如果死潮天災沿着Σ的文明網絡蔓延並從無盡永恆空間一路擴散侵蝕到這裏，那麼……」

「抗下最主要污染與最大規模直接破壞效應的並不是這些世界，而是這些巨型虛空要塞。它們幾乎象著着整條枝幹，整條脈絡之中的每一個世界，而所有世界本該接受到的污染也被它們扛了下來的話……」

「我們或許真的會在過往被殺死，被徹底殺死，或者……整個帝國即使能夠存活下來，也會在那座枝幹要塞處失去一切未來與一切可能……」

「這又會是一次思想中的洗禮——我們憑什麼活下來，憑恆星風，憑死潮災難徹底摧毀了虛空中Σ設施的絕大部分生命，絕大部分活力，憑我們的運氣或者……憑我們，憑我們的生命，我們自己？」

「進一步提高我方同等設施的設計論證與建造……應儘快上交初步設計方案並進行實裝，目前世界枝幹各關鍵節點由艦隊和聖音禮讚集群保護，但是它們的功能與作用絕大部分無法用於此處，它們能起到的效果有可能有限……」

「如果不計代價……」

「從遙遠虛空中向概率閃電鏈發射的超高強度直擊……現在看來恐怕足夠放逐整條世界枝幹中的一切世界結構，除非我們對世界枝幹的改造程度與改造速度能繼續提升，或者……我們能徹底修改世界枝幹自身的「建造模式」與「可能性」……」

「此前，Σ設施或許無法對同級結構發動打擊，也有可能Σ的對應攻擊設施已經癱瘓，它們自身的邏輯結構不足以支持殘存部分精確判定目標併發起對應打擊……」

「或者，它們在給予我們「憐憫」，就像我們的每一次倖存一樣……」

「警報，觀測到部分主脈絡失聯……」

……

第三類錯誤與失敗及原因：

製造世界枝幹不存在明確中間量與中繼單位。

並非所有包含巨量冗雜信息的直擊射流都能製造出世界枝幹。

每一象限內部，製造世界枝幹所需的基礎類別並不互相兼容。

「預製造實驗失敗可能超過百分之九十，修正，排除烈陽恆星風砝碼效應；修正，排除運氣可能，修正，排除歸屬性作用消失與低下原有負面影響……」

「可以確定，原初成功率為負。」

「這「第一步」或許還未走完。」

「可以確認，目前已經確認虛資訊Ⅱ級賦值后，SSCG3模糊疊代式與信息洪峰疊加后可以引動本象限內概率閃電鏈核心爆發，但此模式作用於其他象限后，效果大幅下降。」

「或許……其他象限的世界觀差異導致了我們的「單純數學」本身的失效，而維持效果的，則是構成信息信息洪峰的晶能/奧術，以及我們本身的存在屬性……」

「那或許是我們曾經做出的、最明智的一個決定，現在，我們的基礎存在性早已與所有虛空象限平齊，而這樣，我們也可以同步避免一切因巨大世界邏輯差異而導致的受阻可能與傷害……」

「進化矩陣已經開始推演其他可能結構，轉換對應虛資訊「點火」基礎。進一步具象SSCG3的可能性被確認為零。三級虛資訊賦值需要直接採取虛空烈陽理論核心之中的虛空能並精確掌握其塑造原理，即便如此，為SSCG3進行虛資訊Ⅲ級賦值也仍然困難巨大，時間跨度已經根本不可能容許我們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塑造。同時，即便是如此大規模的虛資訊……按照可能性計算，其最終信息總量也遠遠小於那次葛立恆數實形資訊疊代暴漲，儘管葛立恆數相比SSCG3無限接近於零，但是現在，兩者之間的信息蘊含總量卻完全相反……」

「虛實資訊之間的差距異常巨大，目前的我們，還不可能隨便突破其阻礙可能壁壘……」

「而另一側造就的，是強法則級別的實形資訊網……如此規模的實形資訊不可能只用於進行消耗，它可能具有其他功能與作用，並且強度難以想像……」

「我們還差的太多太多……」

「警報，遠征軍損失率超過百分之六十……」

「應區分傀儡任務與進化矩陣之間的功能差異，需要為各核心繫統與核心有靈者提供基礎演算力的進化矩陣不應再執行遠征。與此同時，嘗試進一步優化傀儡結構與全向進化演演算法，為「交接」提供可能性……」

……

第四類錯誤與失敗及原因……

……

太多了，失敗太多了，失誤太多了，數十億年內，野蠻增長帶來的問題與缺憾也太多了。

可以說，現在的整個帝國完全就是一堵已經搖搖欲墜的牆壁，它的內部佈滿了無數的缺口與裂縫，即使是場生命再強大，進化矩陣再強大，那些缺憾與傷口也無法被填平了。

帝國沒有崩塌，因為帝國在發展過程中，憑空焊死了一道又一道磚壘——這道牆壁只要還能堅持到下一層永固標準被建立的時候能夠不再倒塌，那就沒有關係！

不再憑藉生命，不再憑藉命運……我們只能靠自己。

往前的每一步中，都充滿了險阻和未知……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記憶與歷史已經缺失。

翻看觀察者記錄，將那些轉瞬即逝的智慧的經歷嫁接在自己的身上……也沒有分毫不妥之處。

在齊腰深的黑水中跋涉，腳下，是粘稠神秘的沼澤……

帝國便是這個跋涉者——沒有人會知道，邁出下一步時踩住的，會是同樣黏滯的泥漿，稍微堅實的地面，還是足夠將人吞噬的坑穴與深淵……

戰艦也好，設施也好，建築也好，世界之中的京兆群星也好，疑惑是無數世界組成的宏偉法則象徵也好……

帝國的一切，都沒有陰暗的角落，沒有一處可以宣洩靈魂壓力與心中不滿的地方。

因為相比於一切而言，帝國本身，便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軀體的概念似乎被緩慢遺忘。無數觸點與無數感知連接……相比於命令和控制台，甚至是心靈感應……他們更加高效更加直接。

戰艦閃爍著光芒，帝國閃爍著光芒，光芒之外，死潮，腐化艦隊與無窮無盡的未知遮擋了帝國的視線，或者說……帝國所能看見的視野中，它們即是一切。

無靈者更加簡單直接——它們只會進行更加完善的調度，來儘可能避免損失和影響，它們會汲取這其中的一切，然後讓進化矩陣更加完善。

只是……進化矩陣是否會失控，是否會同樣走向偏執……這是未知的。

遠征軍取得了勝利，取得了越來越多的勝利，取得了輝煌的戰果，而龐大的帝國艦隊，則更是依靠近乎純粹的數量增減，盡自己的一切努力，盡量攔住了周遭虛空中的一切對帝國疆域的攻擊——

即使如此，帝國第一世界枝幹之中超過一半的結構也已經被放逐或者滅殺。

從輝煌的鏈式反應中誕生，再從同樣的鏈式反應中消亡。

它們之中或許有能夠存留下來的部分，不過絕大多數，或許會在開始被「放逐」的那一刻起，便被巨大的信息壓力衝散吧……

「火種」開始被播撒——虛點跳躍艦隊被釋放，它們按照各自預定的方向，向虛空深處前行，它們將自己的引擎運作強度開到近乎無限大的運作水平，讓無數秩序上同調帶來的結果流過引擎……

值得慶幸的是，帝國應該可以說的確位於Σ的邊疆區域，這意味着……不是所有的方向都會如此。

航跡世界會被抹殺——它們將不再回頭，他們也不會。

……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被記住，任何一件事，也失去了被單獨拿出的意義……

它們都是這現實的一部分，一個沉默的、已經腐爛死亡的現實之中，一部分生命嘗試求生這樣的一個部分……僅此而已。

哭泣，掙扎，憤怒，詛咒，逃避……

它們難以改變沒有智慧，無法做出回應的現實。

這是一種無奈，一種性質相同但更加無解的無奈。

帝國雖然沒有太多外交與相處的經驗經歷，但是通過運行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者議會，帝國知道很多故事，自己本身的經歷也可以被……寫成很多很多故事。

即使結果再好，鑄就結果的過程也可能充滿著血淚與殘酷，更何況……不是每一個故事都會有好的結果。

……

環布烈陽周邊的重炮開始啟動，數十億年以來積攢的龐大模糊資訊池被抽調，被激活，被裝填……

遙遠虛空中，無數閃爍的光點在這些帝國級別的「國家點火裝置」的眼中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