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零星的廢土

在虛空之中，新生的秩序正在急劇擴張。

在曾經聯邦時代所使用的星圖之中，一個星座中的每顆恆星及其大致影響範圍在進行統一的六邊形化修正填補之後，這些龐大的宏觀存在在全息投影或者是各類顯示之中將會形成一張張類似於蜂巢封口一般的「拼圖」。

這樣一張又一張的六角拼圖原本是構成星明聯邦宇宙地圖之中的一片又一片組成部分。

以星座為原有結構所勾勒的細節化交通圖在太空之中連綴形成了一條又一條橫亘黑暗的星橋，雖然這些隱藏的星橋在一般情況下是無法直接看到的，但是任何一個人在太空之中看到一條星座連線時只要稍微想一下那些恆星之間繁忙的交通，就能從心底里感覺得到這些無形的星橋的偉大之處。

現在，帝國正在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虛空之中鋪設一條條這樣的橋，只不過橋樑的橋墩變成了一個個重裝堡壘世界，大橋所用的梁也不再是質量焦點引導器，而是一座座功率與規模都難以想像的世界之門，而橋樑所跨過的，也不再是星空，而是虛空。

足夠強大足夠高效的資源提取與利用技術能夠使得帝國將自身的全部力量進行有效的利用與循環，曾經的焦慮化為無與倫比的澎湃動力，而這股從本源方向鼓舞帝國，推進文明前進的動力正在將越來越多的不可能從數學結構的描述之中拉入現實。

完全成熟的超級世界之門網絡的建立，使得帝國當前的大規模信息調度能力大大提高，同時提高的，還有傳輸速度。

舊時代早期的世界之門需要準備一篇非常大的緩衝區域，一方面這些緩衝區域要為進行世界之間跳躍的艦隊提供法則適應緩衝，一方面它們實際上還是大門所連通的兩個世界之間的世界共鳴區，一座設施需要佔用大量的空間，同時還需要附帶大量的冗餘，它的效率可想而知。

即使是不需要法則適應的晶能\奧術信息載波在這裏也會被「卡」一段時間才能繼續發往目標世界；而這些信息如果經由南北天極的廣播站直接走虛空路線發往目標世界的話，即使是最強大的資訊偏移方程也會給聯網交互帶來嚴重的延遲影響，並且，這樣的信息承載載體需要更多的能源才能在虛空之中維持自身的秩序場不崩潰。

而現在，這一切的問題便已經在全新的世界之門信息交互網絡的假設之下灰飛煙滅，現在的世界之門不再需要法則適應時間與空間，而且它以獨一無二的第三方頻率驅動，這就意味着這個第三方頻率就像一個糾纏通道一般，直接將這一對大門兩邊的世界實質上的連在了一起，即使它們在虛空之中的信息差距非常大。

不過現在，有一個有所不足的情況，那就是曾經好用的靈魂-軀體從網絡通道進行坐標差上傳-下載的短距離瞬間移動方式已經不能再用了——曾經的網絡比起靈魂而言多少是異質化的，而且網絡之中沸騰的信息流也根本無法比擬靈魂所擁有的信息量，因而靈魂在網絡之中的潛入與登出都是非常方便，甚至也可以說較為安全的。

而現在，網絡之中充盈著晶能與奧術所構成的資訊流動，而這些資訊流動則來自整個網絡可能是好幾十個數量級的帝國個體進行信息上傳下載所形成的海潮，特別是曾經翟卡希爾在進行全新的軀體適應性試驗之中還證明了一件事情：現在，思維已經不再是相比於物質世界而言虛無縹緲的存在，而奧術能夠承載精神力與意志進行信息賦值與控制這件事則更加證明，現在的思考和思潮是擁有力量的。

當一個個體面對來自於數量億億億倍以上於自己的節點所形成的整股思維海潮時，不要說還能維持清醒，這具靈魂還能從網絡之中篩得出來就已經近乎不可能了，而外接防護又會整體卡死網絡，因此在數次試驗之後，帝國徹底關閉了非絕對必須時期帝國靈魂直接上傳進入總網的埠。

反正對於人口軀體合成方程之中自帶躍遷引擎和足以跨越世界的穿梭機遍地都是的帝國疆域之中，這點交通方式的損失根本不會帶來哪怕半點實質性的損失。

在一條條虛空大橋不斷向未知黑潮擴張延伸的過程之中之中，一旦帝國疆域之中的世界能夠由它附近的數個世界進行世界屏障共鳴的方式屏蔽直接從虛空之中向該世界跳躍的途徑的話，該世界就會進入工業buff的第二階段——該世界中將會開始建設超大型的資訊-物質轉化母機和虛空鍛爐——

它們是唯有的，能夠生產星啟堡壘和聖裁奧術樞紐艦的工業重器，工期長，引導形成難度大，並且由於涉及到純法則一級層面上的強影響，一個世界最多也就只能夠容納一套這樣的超重型設備投入運行，而即使在這些超大型的工業設施投入實際運行之後，一座真正的星啟或者聖裁要被製造出來也需要花費數百個資訊演化年甚至更久，在這個層面之上的信息塑造，按目前水平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捷徑，唯有一步一步完成基礎塑造。

即使帝國已經徹底拋棄了那些難以利用的時間單位，直接以資訊演化年為標準資訊時間單位，一座星啟或者聖裁的製造工期相比於常規的戰艦而言製造工期也長的嚇人——然而它們的性能卻是絕對對得起這樣「漫長」的工期。

星啟堡壘本身除去白物質歸零護盾之外，本身結構就是一層比整支艦隊疊合晶能與奧術技術之後的最終聯合護盾強度還要高的不可再分結構體裝甲，即使是沒有經過其他的信息增強，它自身也足以在相當高的程度上抵抗目前已經得知的Σ艦隊的火力（在暗星、新月維持已知運作方式並且不出現特型單位的情況之下），在防禦力足夠的同時，它自身也維持着足夠高的資訊控制帶寬——適用於要塞等級版本的晶能\白物質無盡之海陣列足以撐起重任。

無限之海與無盡之海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實質上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無限所對應的意義是沒有限度，這個無限甚至包括出力，而無盡之海實質上只是空間通道反應爐的一種高端變形，穩定程度大大增加，出力等級大大提高……在提升了上限之後，能夠在很高的上限之中維持自洽，僅此而已。因此現在，無限之海仍然只有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兩艘超規格艦船才有裝備——虛空烈陽那個異端除外。

在白物質無盡之海陣列的推動之下，星啟堡壘可以同時驅動存在性偏轉靶標生成器——一種強法則級別的廣域艦隊防護設備，通過抽離庇護本體的部分存在性，直接在無害位置生成一個具有與真實目標完全一致的靶標來徹底偏轉已經建立映射的攻擊；

自身疊代模塊則可以被認為對虛存在信息可進行疊代級倍數的擴張與增廣，而對具有強實際性的信息則可以保證類似於世界線之樹那樣的友方單位存在性轉換與戰復機構；而拆解投射器則是在「移動的疆土」戰鬥序列之中最主要的、層次最高的火力輸出來源之一，也是這一戰鬥序列之中有能力直接撕裂虛數虛空阱的利劍。

而聖裁所能做到的，除去與前者類似的目標扭曲轉換與戰復系統之外，剩下的就是各類可以直接覆蓋數千萬光年的、可以進行自身無數次輪迴而不再需要中央數學主機控制的高強度奧術扭曲場和對敵可以進行「無盡輪迴」的奧術攻擊。

在質的差距之下，它們在全力全開的狀態之下單體就有能力與帝國重裝堡壘世界進行對抗，一支當前滿編的「移動的疆土」艦隊甚至有能力對沒有多餘艦隊設防的帝國世界冒險執行世界末日程序——很明顯，殘存的Σ文明所能留下的「直轄」世界強度肯定很有可能比當前的帝國重裝堡壘世界防禦力還要過分還要難纏，在已知敵人強度戳破天花板的情況下，自身武力值堆再高也不過分。

更何況，這還沒有考慮敵方艦隊可能的「天時地利」。

為了儘可能擁有足夠數量的高價值軍隊，帝國在每一座虛空鍛爐啟動的時候都會幹擾掉該世界對於虛空的資訊通訊以確保自己能夠悶聲發大財，在與之相同的理由之下，莉爾，或者說虛空烈陽也被勸說暫且不要有任何行動——而後者對這些安排倒也欣然接受，在帝國廣布兵站瘋狂暴兵的過程之中，那兩片鐫刻着光紋的黑色巨翼也近乎不再出現在帝國的任何一個領土之中。

在帝國已經轉入自發穩定發展而需要爭取時間的這一階段，維多維爾負責為整個帝國在廣大範圍之內探明世界的存在，點亮「虛空地圖」。

與任何帝國當前所能理解的虛空驅動方式相比，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這兩座技術從所有方面來講已經能夠算是完全的「真理級」戰艦的秩序世界與虛空之中航行的速度與控制精確度都強大的無與倫比，甚至可以說有些匪夷所思——

能夠達成這樣成都的做法，就是曾經被翟卡希爾等人以片面而割裂過的方式看待的一個問題——泛概念能源可以推動資訊演化，而像奧術王座這一級的巨艦無論是信息總量還是信息複雜度都要超出想像，那麼推動這樣的一條巨艦理論上不僅需要耗費巨量的能源，巨艦本身的行動也因該會異常艱辛才對，在流亡紀年，由於認知的大轉變，此類問題可以說不勝枚舉，然而很快，並沒有變化過多的現實就將這一切形而上學的問題一一反駁掉了：

資訊體產生變化，的確會受到複雜程度影響，但是還有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指標，就是資訊體自身的「資訊集度」，或者說「壓縮包的壓縮程度」，翟卡希爾他們也曾經想過去對應現實:

例如一個人，他自身的質量完全展開可以轉化為巨大的能量，而他平時運動時所產生的能量恐怕對於一個純能化的人而言連滄海一粟都不算，而同理，人在走動的時候產生資訊變化，但是他也沒有因為自己的靈魂背負着無限的可能性而被自身拖垮到動彈不得。

然而，這些觀念的不斷清晰卻也越來越表明著，本質上擁有無限信息量的奧術王座與虛空矩陣究竟能把自己的信息集度壓縮到一個怎樣的高度——而這，是絕對層面的技術象徵。

或許是受制於長久以來「並非真實」的安排生活，帝國學者在接觸晶能擺脫絕對控制之後驚訝的發現自己甚至有些難以對這些試驗的控制變數達成精確水平，所幸，這都已經成為過去。

虛空矩陣，還有奧術王座，這兩艘帝國最強大的星艦在虛空之中以極高的速度巡航，並儘可能通過自己的力量來探明「附近」虛空之中所存在的世界，帝國本土的貿然高功率探測可能會引來Σ艦隊，而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作為幾乎無法捕捉的信息源根本不懼怕在虛空之中展露自己的存在。

而且虛空航跡除非直接入侵目標進行破譯，否則一旦一個像奧術王座這樣的資訊源在進行資訊偏移之後，要想再度將其鎖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虛空會抹掉一切被遺留下來的痕迹，雖然在一次觀察之後總會有些映射保留下來，但是對於絕大部分情況而言，本身回溯這條視線所需要的難度就比原始人手撕中子星還高，後果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當凝視完深淵之後，深淵自然可以順着這層映射反過來看到凝視者，但也不能保證深淵會不會因此而被星陣之終一輪拍死，連點渣都剩不下。

然而，現在的「深淵」狀況卻與維多維爾的預料有些不符。

「奇怪，按理說我已經向外追出這麼久，按照先前的戰爭遭遇水平來看應該遠不止這樣幾個零星的廢土才對啊。」由於手頭沒有Σ的虛空勢力圖，維多維爾不得不小心而細緻的緩緩掃描虛空之中的頻率，對於幾個零星保存的、具有死潮反應的世界他並沒有去給予過多的刺激，但是就目前來看，帝國所有前進方向上所面對的敵人都少得可憐。

不排除這是某種假象，即使遭遇死潮天災，維多維爾也知道星明帝國應該是位於Σ文明的遠端邊界的，而天災爆發的源頭應該是Σ腹地，理論上保存下來的世界即使經過虛空烈陽的那一輪沖刷也不應該只有這樣寥寥幾個，剩下的被藏起來了也有可能，否則帝國在幾千年之前頻頻遭遇大規模襲擊的情況實在有些說不清。

然而另一方面，也不排除這真的是完全末日之後的廢土，而在那一次原本足夠徹底滅絕星明文明的戰鬥之中Σ艦隊的不明大撤退或許也是因為遭遇到了什麼事情而真正的撤離了這裏，而後來的那兩次大規模接觸真的只是這裏最後的一抹殘輝——在Σ的最後時期，由於全文明集結全力架橋，Σ文明對遠端疆土的執行能力一度衰弱到零。

目前看來，後者可能性較高。

維多維爾那顆懸吊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一些：「至少，帝國還有大規模暴兵的時間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