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善惡之辯

水中倒影驀然消失不見，任憑林慕雲千呼萬喚也不再出現，無奈之下被困意識海的他只能陷入苦思冥想中。

他心下暗道：水中倒影所言絕非無心之舉，那麼他到底是何用意呢？

那崩牙比垂雲殺傷力大是因為崩牙是屬於單點的強力破壞，自然比垂雲此招要厲害。那麼天月的殺傷範圍比崩牙要大上許多，為何卻反而比崩牙要厲害許多呢？

這個問題倒也簡單，林慕雲略加思索便明白了，乍看之下似乎天月乃是垂雲和崩牙二式融合而來，卻絕非加和那麼簡單。垂雲、崩牙二式皆是出自土之法則應用中的極，而天月卻是完全領悟土之法則之後融會貫通四大應用而創造出的超強招式，境界的提升已經帶來了質的變化，威力自然是不同凡響。

垂雲和崩牙二式融合創造出了天月，那麼……

彷彿福至心靈一般，林慕雲腦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若是將垂雲和六道跋扈術二式融合，又能創造出何等招式呢？

想到這裏，他也不再遲疑，伸出雙手來想要嘗試，但卻又愣在了那裏，過了片刻訕訕地收回手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將這兩式合二為一！

方才那垂雲和崩牙二式好似自然而然地合二為一，林慕雲也無需多想，只要任憑雙手自發地去做就可以了。正是招式本天成，妙手偶得知。但現在想要將垂雲和六道跋扈術兩式合二為一，頓時感到無從下手。

這倒也不奇怪，林慕雲轉念之間便想明白了：那垂雲和崩牙二式皆悟自土之法則應用中的極，本就是同氣連枝，徹底領悟土之法則后，將本質上相同的這兩式合二為一自然是輕而易舉。但那六道跋扈術卻是出自獸神古卷，與垂雲此式八杆子也打不著，怎麼能強行將二者合二為一呢？

可是按照水中倒影的想法，創造招式勢在必行，不然出去面對長煙難逃一死。可是除了可以將垂雲、崩牙二式輕而易舉地融合起來，別的招式似乎都無法順利融合。

究竟該如何將毫不相干地招式合二為一呢？

就在林慕雲抓耳撓腮苦苦思索的時候，他居然沒來由想起陳嬌嬌來。

若是嬌嬌在這裏就好了，她那般聰明，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

「也罷，不要胡思亂想了。」林慕雲苦笑一聲，自嘲道，「不過和嬌嬌在一起『猜燈謎』，還真是讓人心馳神往呢。說來好笑，上次我們一起『猜燈謎』的時候，卻是被困在雪地幻境中。後來蒙那位前輩恩賜，習得姻緣秘法才能從笑彌勒手上撿回一條性命。只是那姻緣秘法倒似乎有些貓膩，那笑彌勒稱之為孽欲，卻不知是何緣故。既然如此倒不如先試試這姻緣秘法可否和垂雲合二為一。」

林慕雲立時發動姻緣秘法，他的身側頓時出現了一片漠漠的土黃色光幕，接着那光幕中出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青煙，眨眼間便化作狐、蛇、虎、鶴四物來。這四隻凶獸大不盈尺，卻都栩栩如生。

「這四都身外化身乃是出自那位前輩傳授給我和嬌嬌二人的姻緣秘法，聽曾嶸和笑彌勒所言，此功法似乎還和殺神素問以及孽欲此法有很大的關係，但我感覺對敵之時威力有限，真是辱沒了殺神前輩的威名。」

「黃口小兒，胡言亂語。」那水中倒影不知何時又冒了出來，冷笑道，「這人人想要卻又人人恐懼的孽欲功法，當之無愧的魔界第三邪法，到了你這裏倒落了下乘，真是可笑至極。若是那素問泉下有知，非得氣得活過來好好教訓教訓你一番不可。」

林慕雲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臉上一紅，有些惱怒道：「什麼狗屁魔界第三邪法，我看威力不過爾爾，除了可以用那四獸吸取別人的真元，就是用姻緣秘法耍賴一般地躲在其中，其它還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水中倒影聞言，頓時大怒道：「你這蠢蛋，那殺神素問使用孽欲此法，除了吸取別人體內的仙元、魔元，更重要的就是在其體內注入孽欲之印。中了孽欲之印的修士，會漸漸失去自我意識，最終只剩下瘋狂吸取其餘修士仙元、魔元的無盡慾望，而徹底地淪為素問的殺人利器。除了佛宗之人，素問不知何故從不染指。想來是因為此等邪法，與佛宗之人體內的佛元原本就格格不入，所以素問無法將他們變為自己的殺人利器，是以只得作罷。古往今來，中了孽欲之印的修士不計其數，光是在第一次為了爭奪進入神界的機會而爆發的仙魔大戰中，素問就用孽欲之印控制了不計其數的修士，那些修士中無一人能夠倖免。也正是在此次大戰中素問大發神威，殺伐四方，才得以確立自古第一人的名號。」

林慕雲聽得心馳神往，卻也疑惑道：「即使是道解或者奪舍，也無法倖免？」

水中倒影冷笑一聲道：「你經歷得還太少，這邪法的創造者乃是殺神素問，若是道解或者奪舍便可以倖免，何以當得起這魔界第三邪法的名頭？別的不說，就你之前所遭遇的心猿意馬此法，若是由魔界中的那位正主施展出來，也幾乎可以說是避無可避。」

「那麼第一、第二的邪法又分別是什麼？」

水中倒影略一沉思，便道：「排名第二的便是魔祖殷孽的大逆神功，此招實在是『妙不可言』。你以後若是遇上此人，還是避開其鋒芒為妙。至於排名第一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四都身外化身！」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這般熟悉？」林慕雲先是一驚，接着猛然一拍大腿道，「這不正是我所用的那招嗎？難道……」

便見水中倒影點點頭，不懷好意地看着他。

林慕雲頓時陷入到了一陣迷惘中，茫然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口不擇言道：「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第一邪法？」

他難以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有些失態道：「可這招分明就很普通，威力更是不值一提，怎麼可能稱得上魔界第一邪法？」

那水中倒影便長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道：「可憐可恨，你懷璧而不自知，若是以後不知小心行事倒反而會惹來殺身之禍。同樣的功法到了你手中，都如鳳凰變雞、猛虎若犬。素問那四都身外化身若是完全發動，上四都、中四都、下四都一共十二具化身齊齊發難，那陣勢當真是驚天動地駭人無比。可說是千軍莫敵，鬼神辟易。」

「真的有這麼厲害？」林慕雲的語氣分明帶着不通道，「除了狐、蛇、虎、鶴，剩下的八隻化身是什麼？」

水中倒影聽聞此言，頓時啞口無言，一時間只感到又可氣又可笑。

林慕雲卻不明所以，忙道：「難道我說錯了什麼？我的四都身外化身分明就是狐、蛇、虎、鶴四獸啊。」

水中倒影介面道：「你說得沒錯，是我對你期望太高了。你雖是獸神轉世，但畢竟只是他三世中的一世而已，有些東西記不得也是正常的。那素問的四都身外化身分為上、中、下三四都，你所悟的不過是下四都身外化身罷了，或許還算不上。他的十二具身外化身全都是他用孽欲之印控制的古仙古魔，那十二人哪一個生前不是名震一方的霸主？現在十二人一齊發難，那種威力簡直是大得匪夷所思。而你這邊雖然也是四都身外化身，但卻是化形出了可笑的狐、蛇、虎、鶴四獸，比之真正的下四都身外化身都差了十萬八千里，若是和素問施展的四都身外化身相比，簡直是爝火餘燼與日月爭明！」

「原來如此，用孽欲之印控制十二位古仙古魔，此等功法當真擔得起魔界第一邪法的名頭了。」林慕雲吐了吐舌頭，突然正色道，「此等邪法，不學也罷。」

「大言不慚！」水中倒影怒極反笑道，「你若想學，那素問肯教你嗎？你現在所學的不過是經過改造的下四都身外化身，但最關鍵的孽欲之印卻都沒有教你，就像給你一把好刀卻沒有開刃，這不是可笑至極嗎？真不知那小閻羅究竟是何用意。」

「這四都身外化身的確是當得起第一的名頭，只是素問用孽欲之印控制別人的行為也讓人很不齒。」林慕雲道，「縱使那位前輩教我此等邪法，我也決計不肯去學的。」

水中倒影立時介面，叱道：「放肆！對於殺神素問這樣的絕頂強者，即使已經隕落，也請你懷有最起碼的尊重。」

林慕雲聽出他的怒意，卻毫不退讓道：「縱然他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但他的這些行為卻是卑劣無恥的，我是絕不會尊重這種人的。」

「黃口小兒，不辨妍媸。」水中倒影瞪大了雙眼道，「此處若有一人，殺了另外一人，此人是善是惡？」

「當然是惡？」

「若是被殺之人偷他錢財在先，又當如何？」

「雖被偷錢財，何以致人於死地，仍舊是惡。」

「若被殺之人先要殺人，后打鬥中反被失手殺害，又當如何？」

「先存害人之心，此屬正當防衛，當為善。」

水中倒影冷笑一聲，接着道：「若此人想要殺你，又待如何？」

林慕雲想了想，回答道：「此人平白無故想要殺我，自當是惡人。」

「若你本在作惡，想要殺人，此人懷着行俠仗義之心要出手殺你呢？」

「我平生畏蒼天敬鬼神，並未做過任何虧心事，是以不會胡亂殺人。這個比方不恰當，我拒絕回答。」林慕雲有些生氣道。

水中倒影也不惱，只道：「振振有詞，你所謂的善惡只是你的善惡罷了，你覺得善的就是善，你覺得惡的便是惡了。此等善惡，不要也罷。」

林慕雲臉上一紅，怒道：「休要胡說。」

水中倒影睨了他一眼，道：「殺神素問和人神一同以殺伐證道，他們以殺止殺完萬千殺劫，本心早已無畏於善惡的束縛和道德的泥沼。但你仍拘泥於善惡之中，可見並未真正看透。殺我者便為惡，救我者便為善，此等善惡豈不是太過便宜，徒增笑料爾？」

也不待林慕雲回應，水中倒影又自顧自道：「這六界如爐，天地如煉，陰陽為碳，萬物為銅，都只是在這爐中苦苦掙扎罷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從善無賞，縱惡不罰，是以大惡；但萬千生靈得大地撫育，又得陽光雨露方才能夠世代繁衍生息，如此豈不是大善？是以天地本就是大惡大善，無善無惡。我等修士屬逆天而行，彼此都只是為了求取一份希望，一條活路，一線生機。天地如煉，唯爭一線！我不殺人，人便殺我。這世間的一切，都沒有真的錯與真的對。有的，不過是彼此交纏着的夢想，相互間的碰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