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a00352 刀劍難行

寒光一閃，蘇少英面前落下兩截殘餘的滾龍棒，而霍天青面前落下五截滾龍棒。

剛才那五截滾龍棒，鎖定霍天青五處大穴，可是到了霍天青身前數尺距離，卻忽然失了力道，直直落下。

單單這點，便可見霍天青的氣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居然能外放內力，擋住飛來的武器。

不過這也是因為飛來的幾截滾龍棒上面只是死勁，毫無變化的緣故。

蘇少英的劍既然出來了，必要見血才會回鞘。

堅持這一點的他，對着焱飛煌說道：「出劍。」

焱飛煌神情悠哉：「傳聞中峨嵋劍法獨秀蜀中，我早就想見識見識，只可惜你不是獨孤一鶴。」

蘇少英道：「若是家師在這，你出不了劍。」

雖然嘴上這樣說，其實他心裏對焱飛煌已經忌憚至極。

此人剛才夾住馬行空暗算的短劍，那份指力和眼力足可以列為當世一流，何況焱飛煌還能通過夾住短劍帶起馬行空的身子，說明此人內力深厚，而空中時那滾龍棒突然斷開，更顯示出對方暗勁巧妙。

有這些能力的人如果用劍，那麼劍法一定到了第一流的水準，何況焱飛煌腰間掛着一口明晃晃的漆黑長劍。

可是他終歸是個熱血的少年人，胸口流淌的熱血，峨眉派數百年的聲譽，決不允許他退縮半步。

焱飛煌面露惋惜：「再練上二十年，你的劍法或許能有成，你現今的劍法可是太過秀氣了。」

沒有哪裏一名劍客能夠容忍別人說自己的劍法太過秀氣，蘇少英自然也不會忍得下。

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只覺得胸中一陣熱血上涌，手裏的劍連環擊出，劍法中竟似帶着刀法大開大闔的剛烈之勢，強猛無匹。

他無疑是在證明，我這樣的劍法，如何算得上秀氣。

霍天青微微眯住了眼睛，內心已經判斷蘇少英輸定了。

峨眉派的劍法本是以輕靈變化為長處，他棄長取短早已落了下乘，更何況蘇少英的心已亂。

一個真正的高手不應該被對手的言語所動，如果心亂了，劍勢必然滯礙，出劍自然會多一分猶豫，便是這分猶豫，落在高明的對手眼裏，就會成為致命的破綻。

霍天青無疑也明白焱飛煌也沒說錯，蘇少英的確太秀氣了，秀氣的不是他的劍，而是他的心。

若要殺人，則百無禁忌，沒有無情的心，就用不出乾淨利落的殺人之劍。

焱飛煌見到蘇少英劍法，他的劍法的確厲害，然而厲害的是這門劍法，而不是蘇少英這個人。

這門劍法每一式都是連環七劍，一共七式七七四十九劍。

以往三英四秀用來對敵，每每用不到四十九劍，對手就倒下了，只因為這門劍法實在威力很大，又十分特別。

這門劍法名為「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乃是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獨創。

此人投入峨嵋門下時，在刀法上已有了極深厚的功力，經過三十年的苦心，竟將刀法的剛烈沉猛，溶入峨嵋靈秀清奇的劍法中。

他這七七四十九式獨創的絕招，可以用刀使，也可以用劍，正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剛柔共濟的功夫。

刀和劍本身有相通之處，可是大部分都是背道而馳，這劍法能用刀使又能用劍使，說明獨孤一鶴的武功已經觸摸到了一法通萬法明的境界。

這本是武學上至高無上的境界，因此對於這樣的劍法焱飛煌自然十分好奇。

於是乎，他足足等蘇秀英出完七七四十九招。

天下間能絲毫不還手，並在這七七四十九劍后能安然無恙的人絕不會超過十個人。

焱飛煌無疑也在其中，事實上他已經看出了這門劍法確實有着破綻，雖然很難看出來，但這門劍法確實還存在破綻，所以這不是如同天外飛仙那樣，完美到毫無破綻的劍法。

這世上的劍法，除了天外飛仙，任何人的劍法都有破綻，可是又有幾人能發現自身劍法的破綻。

劍法裏面有破綻本來便是稀鬆平常的事，高手相爭，交手如電光火石。

就算你能發現對方的破綻，也未必可以準確把握住。

霍天青遠遠望着焱飛煌，望着他漫步在蘇少英的劍光中，一片白光中，一個錦衣玉平的少年在裏面氣定神閑。

霍天青瞧著蘇少英，眼中難以抑制地流出同情的神色，這是個很有天賦的少年，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少年的來歷。

他所同情的，是這個少年本來劍法已然到了有所成就的地步，可惜卻是遇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對手。

他本不該出劍的，如果不出劍，或許十年、二十年後蘇少英遇到焱飛煌的結局會有所不同，但是今日這結局早就已經註定。

霍天青明白焱飛煌沒有出殺手，只是因為他想看看這峨眉派的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焱飛煌雖然還在和蘇少英比斗，但內心或許已經在盤算獨孤一鶴的武功了。

這對於蘇少英這樣一個血氣方剛少年來說，是極大的侮辱，偏偏他無力反駁，因為蘇少英已經攻了七七四十九劍，卻沒有一劍能夠沾到焱飛煌哪怕一絲絲衣角。

事實上，就算他再出一百劍、一千劍也絕不可能擊敗焱飛煌。

蘇少英的天賦本來可以助他走上武學巔峰，可惜他如今就遇到了兲壑。

漫天的白光消失了，白光自然是劍光，蘇少英鐵青著臉，彷彿帶着一個青色的面具。

但霍天青卻明白，沒有表情往往也是最悲傷的表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似乎是在同情蘇少英，又似乎在擔憂自己，他們這種人本是不能容忍失敗的。

此刻，焱飛煌就好端端站着，他手裏拿着一把劍，這把劍是蘇少英的劍。

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本是要兩者實力相差過大才會成功，一位劍客如果連自己的劍都保不住，無論他說什麼話都會顯得蒼白無力，真正的劍客……只會用自己的劍說話。

焱飛煌隨手一抖，長劍赫然斷為幾塊，他輕輕一嘆：「你走吧。」

蘇少英冷聲道：「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焱飛煌幽幽道：「等你什麼時候，能再度拿起劍，你再來找我吧。」

蘇少英面露出痛苦的神情，大叫一聲，衝出門去。

任誰遇到這種事，今生恐怕都不願意再用劍了。

霍天青道：「我本以為，論武功我已經沒了敵手，想不到居然會遇見你這樣的絕世人物。」

焱飛煌道：「我早就說過，你會成為我的幫手，我們不是敵人。」

霍天青道：「看來，你知道很多，很多很多。」

焱飛煌淡然道：「能知道的我自然都已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霍天青輕輕『哦』了一聲，道：「我實在不明白，你究竟知道什麼。」

這時候已經到了黃昏時候，黃昏過後又是黃昏，夕陽去后又是夕陽，晚風吹動池塘上的荷葉，荷葉上豆粒大的白色水珠，隨着荷葉被晚風吹動，來回往複地在青色的荷葉上不停滾動。

天地之間，萬物俱靜。

焱飛煌開口了，道：「你以為憑你自己一人，就能夠對付的了霍休么，天禽老人是一代武林神話，作為天禽老人唯一的骨血，若是你死了，天禽門的傳承就斷了。」

霍天青負手而立：「你應該知道我們這種人，早已無情。」

他實在是一個有奇特魅力的男子，他這樣的男人要做任何事，就一定要成功。

事實上，正因為他是天禽老人的唯一骨血，所以他更想證明自己，他有今天的地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先人遺澤。

他們兩人雖然看似在說話，其實一直在觀察對方的反應。

看似安靜祥和的亭軒，其實已經佈滿了無窮殺意，因此天地突然變得安靜，池塘上的青蛙也不敢叫喚。

這時，霍天青突然動了，他本來和焱飛煌面對面站着，此刻突然向右一擰腰，雙臂微張，鳳凰展翅，左手兩指虛捏成鳳啄，急點焱飛煌頸后的天突。

焱飛煌好似早就料到霍天青這突然的動作，還輕輕讚歎道：「這便是昔年天禽老人的絕技鳳雙飛么。」

言語間，焱飛煌微微側身，避開霍天青的鳳啄，反手一掌，向霍天青的手腕切去。

高手出招，掌力本來帶有罡風，可是焱飛煌這一切無聲無息，扯帶陰陽之力，無形無質，正是要無聲處落驚雷。

霍天青腳步一滑，居然移動到了焱飛煌的右邊，錯開了焱飛煌的一擊虛切。

此刻，他剛才站立地方的木板上，已留下了一道不長不短的划痕，正是剛才焱飛煌的掌力所造成。

霍天青故技重施一招鳳凰展翅，點向焱飛煌右肩。

焱飛煌卻在這間不容髮間，回過身來。

突然噗的一聲響起，霍天青和焱飛煌雙掌交接，還不到一招，兩人居然開始比拼內力，這真是令人想不到的變化。

須知高手相爭，若不是有十足把握，絕不會和對方比拼內力，畢竟這樣太過兇險，稍有不慎，一身功夫就消耗殆盡。

焱飛煌藉助優勢，功力至精至純，想不到霍天青本身的內力居然也很精純。

兩人對拼內力起來，都感受到對方那精純又無休無止的內力，兩人對自己的內力也都很自信。

霍天青道：「想不到昔年傳說之劍的傳人，內力也是如此驚人。」

焱飛煌道：「你居然能認得我這把劍。」

霍天青面帶一分得色：「一開始我也沒認出來，然而京城的大內高手瀟湘劍客魏子云前段時間跟我說

過一件事，直到我如今才確認下來。」

他作為珠光寶氣的大總管，自然要了解江湖上有哪些出名人物，特別是每天從江湖上新冒出的高手，他一定要重點關注這些人。

如焱飛煌這般突然冒出的絕頂高手，在江湖上確實曾經出現過，但絕不常見，因此他的消息早就不是秘密，霍天青一開始或許沒將兩者聯繫起來，但是焱飛煌於沒有出劍的情況下擊敗了蘇少英，如這樣的高手天下本就沒有幾個。

霍天青仔細思索了一下，配合之前得到的信息，自然就清楚把握到了焱飛煌的來歷。

只不過他並不知道，眼前這並非什麼傳人，而是當年那則傳說的本尊。

焱飛煌看着他，淡淡道：「可惜了，有一點你並不知道。」

霍天青道：「什麼？」

焱飛煌道：「你誘我說話，是為了讓我內力不濟，這實在是大錯特錯。」

似焱飛煌、霍天青這般絕世高手內力交鋒時，那自是一點都不能大意，須得全神貫注才不能被對方乘隙追擊，若是開口說話必然泄露體內內息，造成真氣運轉滯澀。

高手過招，只這一點劣勢，說不定便是生與死的距離。

然而武林中總是不缺驚世奇才，如天禽老人這等百年一出的武學大宗匠，居然與武學之道另闢奇徑，練成了一種可以開口說話的內功，說話時非但於內力無損，反而將丹田中一口濁氣乘機排出，增益內息。

霍天青的內功正是天禽老人的真傳，此刻他正想用這一點來壓倒焱飛煌。

不過霍天青絕對無法料想到，焱飛煌內功到了天人化生、入神坐照的境界，體內內力自成一個小天地，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回氣速度更遠勝世間任何一種功法。

若是比武論斗，憑着天禽老人留下給他的奇功秘技，焱飛煌一時不熟悉之下，霍天青或可與焱飛煌鬥上數十上百招，可若是比拼內力，霍天青哪比得上焱飛煌之內息深不可測。

而且這僅僅是針對他的第二項內力，若是第一項……呵呵！

霍天青只覺得對方內息如潮，而自己就彷彿在大潮之下，苦苦掙扎的一葉扁舟，偏偏他是自己作死，還主動上去自陷驚濤駭浪中。

霍天青的臉色由青變紅，由紅變青，額頭上的汗水剛出來，就化作一道道白氣，蒸騰融於夜霧當中，好不滲人。

霍天青突然腳踩地上的木板，亭軒上的木板開始碎裂，他是打算要讓兩人都沉下水底，更借水壓來屏蔽住自己流散的內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