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暮冬:長離

第472章 暮冬:長離

殺將而至的客人走後,雪瀾和風吟在屋外探頭探腦不敢進來。

實在是主子沒叫,她們倆也不知道該不該進來,兩個人扒著門框,兩個腦袋可勁兒往裏頭伸。

風吟扯了扯雪瀾的裙子。

阿瀾姐,你去看看?

這種時候自然是年長的雪瀾去。她踮起腳,屏聲靜氣小碎步埋進裏屋,卻只見若昭整個人蜷縮在那張輪椅上,腦袋埋在小臂與扶手環抱的狹小空間中。

「殿下,殿下!」

雪瀾輕輕搖着她的胳膊肘。

「嗯?」

撫在小腹上的手不動聲色收回,若昭迷迷糊糊抬頭看她,眼前一片朦朦朧朧,僅憑聲音勉強判斷來者。

「阿瀾姐,扶我去睡吧。」

對於她而言,漫長的十一月初三,終於過完了。

雪瀾呼來風吟,兩人齊心協力,一人抱胸一人抬腿,把若昭從輪椅抱到榻上。替她收拾的時候,雪瀾抱着一團襯底的襦裙一怔。

「殿下,你是不是來月事了?」

躲在被子底下死命揉着小腹的手驟然鬆開。

雪瀾蹲下來,湊在床邊,「今日還疼么?」

若昭眼睛微閉,數九寒天裏背上一片濕熱。她搖搖頭,「還好。」

還好就是很疼。雪瀾瞪了風吟一眼——

還不趕緊去燒點熱水。

風吟「唰」地一聲跪了下來,「殿下,我剛剛檢查過了,整個毓安宮,都沒有銀炭。」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若昭靠在塌邊,夜深霜重的空氣與因為疼痛從身體里滿溢出的燥熱混在一起,一時冰火交鋒正烈。

「我剛叫皇兄明日送點炭過來,不必擔心,今晚就用冷水洗吧。還有,阿瀾姐,風吟,你們倆今晚也不必出去守夜了,就在屋裏獃著,暖和一點。」

「殿下,大冬天用冷水,你會著不住的。之前殿下讓花姑娘先走了,她不在……」

「沒事,去吧。」若昭把被子拉高,額頭上的汗滾過還沒敷藥的傷口又開始隱隱捶打着疼。

「好在下半身沒什麼知覺,也不會覺得冷。」

確實也不會覺得冷,雪瀾替她清洗下半身血跡的時候,除了黏重的血腥氣外,並沒有刺骨的寒。按住小腹的手躲在被子裏,只敢指尖稍稍用力揉着。兩床大被覆上,看不出下面的動靜。

「阿瀾姐,抱歉。」

若昭探頭,看向雙膝跪地的雪瀾。她的手伸入冰涼的水浸濕毛巾又擰乾,發白的指節逐漸變得通紅。一雙手攥著毛巾,在她腿間仔仔細細地擦拭乾凈,再浸入時,一盆清水已泛起隱隱的淺紅。

「總是叫你們這麼辛苦,還有風吟,今晚太冷了,衣服就暫時不要洗了。明天有炭了再洗吧。」

「不辛苦的,殿下。」

十一月的毓安宮,萬籟俱寂的宮城一角,漏風的窗子在夜裏咯吱作響的聲音愈發清晰,頓覺有山風呼嘯,風雨飄搖之感。雪瀾的鼻子微微一酸。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殿下比我們辛苦。那些事我們替殿下分擔不了,只能做這些小事才能幫到殿下了。」

「阿瀾姐,」

渾身上下的疲憊滿溢,連同那些她刻意忽略的心思,就在她最脆弱的時刻,突然翻滾上涌,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我常常覺得,我考慮了大唐,考慮了天下,我把什麼都算計進去了。卻唯獨沒有考慮身邊人。」

她閉上眼,身體因為疲憊,每一寸都在爭相撕扯着她的意識。

「今年十二月二十二阿岄的生日,我還是食言了。」

與此同時的宣王府。

凌風還在孜孜不倦地查夜,不意間走入宣王殿下的房中,發現榻上早已空無一人。

「殿下!」

凌風拔腿便在王府各處搜尋。

院子裏,沒有。

藏書樓,也沒有。

甚至連后廚都找過了,沒有。

最後猶疑地推開了長公主的院子,推開了長公主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

張懷恩來得匆忙去得更匆忙,整個屋子就像長公主還未離開過的模樣。榻上的被子還疊得整整齊齊,書桌旁的立着的高架上,還塞滿了長公主沒帶走的書。

李世默跌坐在地上,靠着長公主曾經用過的書桌,手上還捏著一張信紙模樣的東西。

「殿下?……」

凌風躡手躡腳湊上前。

看到來者,李世默並不意外,他容色淡淡的,夜晚的黑暗給他整個人覆上了一層冰。

「凌風,之後有空你想辦法出去辦兩件事。一是暗中告訴嘉禾一聲,讓她最近一定要冷靜,最好不出門,保重自己。二是想辦法把同樣的話和關河說一聲。至於小語,」

他一頓,喉間翻滾著難耐。「清泉宮那邊估計也封了。如果他願意照料的話,拜託他順便看看小語吧。」

殿下如今遭此重創,是不是應該安慰安慰?

凌風忙應承,「殿下放心,等再晚一點,在下就溜出去,一定不辱使命。還請殿下切莫傷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他七手八腳在肚子裏搜刮著能說的詞。

「對了,還有長公主說過了,她會儘快把殿下救出王府。長公主本事很大的,她能替殿下護住王府上下,就一定能救殿下出去。她說過了,等到長安城中發生即使殿下出來也不會有人管的動靜時,殿下您就可以出來了。」

「我知道的,凌風。」

李世默環顧四周,一切陳設如常,就連藏書樓,也毫無外人踏足的痕迹。哪像要置他於死地的神策軍查抄過的樣子。

「她走了,所以換來整個宣王府平靜如常,對嗎?」

凌風斂聲不敢說話。

李世默展開手中那張紙。還是熟悉的朱欄,朱欄框住的熟悉的字。

「殿下博學而慎思,余感慨系之。殺雞儆猴雖為術,術不至於亂法,可用。然則,私術不可躍於公法之上。使雞罪不至死而殺之,姦邪之臣借勢而排忠良,除異己,國無可尚同壹法,民無以規矩繩墨。韓非《有度》篇言: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以譽為賞,以毀為罰也,則好賞惡罰之人,釋公行,行私術,比周以相為也。於今之世,亦可通之。是為答。

至於戰國大爭之世,何秦以一家之勢,獨秀於天下,而非東西各有兼并,裂土而決,非一時形諸筆墨所能對答。來日方長,願抵掌而談,聞君崇論吰議。再拜呈前。」

那隻捏緊了信紙的手垂了下來,夜闌人靜,有很輕,壓抑到快要聽不見的啜泣。

「凌風,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結果便是我信任的,欺騙了我。迎合我的,背後捅我刀子。到頭來,唯一傷害的,卻是真正在乎我的人。」

昭默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見面了,接下來我們寫點別的好玩的(奸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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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亂——亂世桃花逆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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