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峰迴路轉（下3）

汪文言被抓后，魏公公異常興奮，激動之情就好比小學生第二天要春遊一樣，躺在床上是輾轉反側，一宿都沒合眼。

當然，魏公公不是小學生，不是因為擔心第二天會不會下雨去不了春遊。

到底是壞事幹得多了，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把柄，這個心裏頭他沒有底，他也不清楚汪文言手中到底有多少他的把柄。

藉著王化貞的這份供詞，魏公公這才命自己的忠實粉絲順天府府丞紹輔忠代為抓人。

當然，出於大無畏的人道主義精神考慮，唯恐汪文言在牢裏留下什麼遺憾，魏公公特命人給汪文言準備了一系列如辣椒油開背之類的拿手絕活。

可魏公公沒有想到的是，他費盡心思準備的這一江春水，到底還是向東流了。

因為有了白露的指示，許顯純是一點都不敢怠慢汪文言，讓人在昭獄中單獨收拾了一間套房出來，裏面被打掃的乾乾淨淨，若是往地上倒點水，估計都能照出人影來。

先是莫名其妙被人抓了，又被莫名其妙的綁在了木樁上，現在又被突然鬆了綁，還被送入了貴客室，裏頭還有琴師奏樂，幾位身段妖嬈的姑娘還拿着酒水蔬果在一旁伺候着。

這就是北鎮撫司昭獄的待客之道么，汪文言被驚掉了下巴，要知道這裏頭如此周到，他真該早日到此一游的。

第二天，魏公公滿懷着喜悅，打算親自下昭獄視察審訊工作進展的如何，就在此時，街上的一場熱鬧，讓魏公公停下了腳步。

京師主幹道上，一群錦衣衛正追着一名江湖藥販子，也不知藥販子到底是犯了何事，不知是不是錦衣衛買了假藥，還是奉命逮捕無證行醫的江湖郎中。

而在錦衣衛身後，還跟着一群太監。

太監體力比常人要差些，跑了一段路便累得不行，已是氣喘吁吁，可即便是如此，這群太監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錦衣衛抓人倒也罷了，一群宦官為何跟着，難道京師街道辦事處舉辦了馬拉松大賽？

為了知道弄清狀況，魏公公攔下了一名體力不支坐在地上休息的宦官，從這名宦官那得知，原來，近日有熱心市民向錦衣衛檢舉，說是有人將宮中的東西偷偷運出宮賣掉。

這本也不是新鮮事了，之所以有群眾舉報，是因為群眾感覺自己被人詐騙了。

一年前，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有一位江湖郎中，自稱有宮廷流傳出來的秘方丹藥，吃了可以延年益壽，一口氣繞紫禁城跑一圈都不帶氣喘的，皇帝能夠日理萬機靠的全是這味秘葯。

這麼好的東西，大家那都是想嘗嘗鮮的，可這畢竟是宮裏的東西，自然是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價格自然是不便宜。

不便宜的東西自然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費的起的，能消費起這玩意的，家裏要麼有錢要麼有勢。

諸位買了宮廷秘丸的仁兄們本來是要親自品嘗一下效果，可當他們一打開錦盒，卻發現這丸子的顏色和味道有點古怪，不像一般的藥丸，打開盒子老遠就聞到一股子霉騷氣，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直接食用。

看着手中古怪的藥丸，嘗鮮的仁兄們頓時失去了親自品嘗的勇氣，可這東西太貴，找人代試又太過可惜。

諸位兄弟只好找到專業機構，向煉丹的道士打聽此物的來歷，道士到底是專業的，一看二聞三舔，最後得出答案，這是經過特殊風乾的籃子，具體是什麼品種的籃子，這有待研究。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宮裏也是，宮裏寶貝房失竊一事，京城有權有勢的人家多少都知道些。

於是，江湖郎中將宮中各位公公的寶貝當做宮廷秘葯售賣一事就此被抖了出來，在眾多用戶中，也不缺有勇於投身醫學臨床試驗的仁兄。

花了大價錢缺買了假藥，如何能讓人不氣憤，更何況還是買了這麼給玩意，那些已經服下此物的仁兄自然是要去舉報不良奸商。

近日又有熱心市民舉報，說是這名江湖又在兜售假藥，為了整治大明藥品安全，錦衣衛連夜城裏專案組，專門負責此事。

而那群宦官們之所以知道這件事，也是某位熱心市民透露的。

就這麼的，在熱心市民的舉報下，京師的街道上出現了這一幕馬拉松。

錦衣衛一邊跑着，一邊說出了，那句古往今來追賊時都會說的廢話：「小賊，快停下，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到底是鐵打的當差流水的賊，逃跑的兄弟在奔跑之餘也不忘回錦衣衛一句：「你當老子第一天出來混啊，你現在就很不客氣。」

參賽雙方就這樣你跑我追，僵持不下，一時勝負難分，宦官們卻已是飆到了極限，一個個累得不行。

為了讓宦官們一會兒還有力氣表演，正在街道一處茶攤喝茶的白露突然就摔碎了茶碗。

下一秒，馬拉松長跑變成了障礙跑，原本寬敞的賽道變得擁擠不堪，幾個壯漢如鐵桶一般，擋住了那麼江湖郎中的去路。

江湖郎中明顯沒有練習過障礙跑，無法應對突髮狀況，當即就被追上的錦衣衛追拿歸案。

錦衣衛一追上后，二話不說，就對着這位害他們追了半個京師的江湖郎中一頓毒打，等身後的太監們感到這名江湖郎中已經被打的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特別是許顯純，下手賊狠，看得其餘錦衣衛校尉們一愣一愣的，一致認為這位江湖郎中賣給了許大人某種假藥，讓他發揮失常，不然也不會下此毒手啊。

太監們看着倒在地上已經快不行的江湖郎中，腎上腺素突然飆升，眼中放着綠光，疲憊的身軀一下子就充滿了力量，沖着江湖郎中就奔了過去。

眼看着江湖郎中就要斷氣了，得趕緊問出他那些寶貝的下落才是。

可許顯純下手太狠，這名無證行醫的江湖郎中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不甘心線索就此斷了的太監們，展開了一番搜索。

經過一番搜索，從江湖郎中身上搜出一張合同，以及一個小巧的錦盒。

打開錦盒一看，在場的太監們都傻眼了，這是他們苦苦尋覓的寶貝啊，剛剛他們明明離自己的寶貝就那麼近，可現在又遠在天邊。

好在還有一張合同，根據那張合同，太監們了解到，當年的宮中寶貝房失竊案是有人裏應外合，將自己的寶貝當做靈丹妙藥賣給了江湖郎中，兩人是通力合作四六分成，宮中各位公公的寶貝已被賣的七七八八，有一些更是已經變成了有機化肥。

此人在特務機構錦衣衛當差，難怪這麼久過去了，堂堂的特務機構既然一點線索都沒有，還得靠群眾來信舉報。

於是太監們來到里京師的一處豪宅中，豪宅的主人是楊寰，因為前陣子向魏公公舉報了熊廷弼於宮中御道隨地吐痰而受到魏公公的褒獎剛剛升了官。

雖說此人剛剛給魏公公立了功，可太監們可管不得這麼多，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用。

在封建社會，但凡是豁出去挨了那一刀的人那都是跟孤魂野鬼差不多，死了都沒地方埋，將來從宮裏出來得用在宮裏撈的錢買通鄉里宗族才能勉強入葬，而沒有寶貝的太監即使花了錢也是不能葬在祖墳的。

畢竟是封建社會，大家對投胎轉世之類的迷信那是深信不疑，太監若是無寶貝陪葬，將來投胎那也是帶不來寶貝的，當宦官這種事，一輩子也就夠了，誰也不希望下輩子剛投胎就是宦官。

為了死後能入祖墳，更為了下輩子能當一個完整的人，太監們憤怒了，他們自髮結隊的衝進了楊寰府中，四處翻箱倒櫃。

最終，找到了一批還沒來得及銷贓的寶貝，公公們看到這些離別已久的寶貝，心中無比的憤怒。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此人竟然那公公的寶貝來買賣，實實在在的傷害了眾多公公們那顆本已不在善良的心靈。

公公們憤怒了。

當天楊寰正在後院和高薪聘請的女子們賞花作樂，新宅的隔音效果不錯，前院鬧得不可開交，後院一點聲響都聽不見，只有美人的微微氣喘。

他全然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朝自己逼近。

一群沉默的太監，正在楊寰的身後死死的盯着他，慢慢的朝着他逼近。

慢慢的，楊寰也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隨着渾身一哆嗦，頓感索然無味，就在他索然無味后準備找不知被丟到哪去的褻褲時。

看見了睜著發紅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看的公公們，從公公的表情看得出，他們很生氣，至於為什麼生氣，很有可能是因為公公們剛剛目睹了這一切，估計是羨慕的身不能至心嚮往之吧。

可公公們為何會突然來他府中做客，還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

沒等他反應過來，群多公公們怪嚎了一聲，朝楊寰猛衝而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頭髮。臉上已經重重的挨了好幾下。

而介於楊寰兄弟剛剛耍完流氓，作案工具實在是太過鮮明，在公公們看來十分的礙眼。

看着公公們那可怕的眼神，楊寰連忙用雙手守住要害部位。

可到底架不住人多，太監雖然體力不如正常人，但勝在人多，而且又是發了狠，當下就把楊寰控制住了。

頓時，只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聲音大到剛剛聞訊趕來的魏公公在楊府門口就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