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地心神骸
兩片竹林中間，楚雲望見遠方的參天巨竹，再而看向旁邊的衰敗小林，心境有些無法平復。
此前自紅兒口中，他得知武靈體系的本質，更得知神若宮封鎖聖路的惡行，還印證那一段無比黑暗的戰爭古史。
但，如今太一聖尊的訴說和見解，卻顯得如此的高遠、宏大，就像一位無上智者的真言。
甚至讓楚雲覺得，封鎖聖路，是沒錯的。
畢竟，正如太一聖尊所說，人人如龍的時代，是無序的、是混亂的、是可怕的，因為人人如龍的結果，就是矛盾的巨大化。
動不動，就會有戰禍發生，導致生靈塗炭，蒼生衰敗。
對於整個人族來說，聖人一怒，血流成河，更不是什麼誇張說辭。
而是殘酷而黑暗的史實。
而一旦諸聖爭霸再起，偌大的世界，又會繼續縮小……
直到生存的土地消失為止。
到那個時候，以水、土為根基的人族，自然會隨之消亡，讓璀璨的修行文明，寫下一個句號。
「武靈體系，限制成聖，把守關口，就能讓絕大多數聖人，都成為神若宮的一份子。」
「如此一來，這些超越世界的大能，未來便是遭到管控，而戰爭的引子，也會從根源上掐滅，甚至乎，能因此而培養出至高聖人。」
「怪不得，俗世之中，聖人罕見。」
「這是神若宮，刻意管制所致。」
越是細思，楚雲便越是豁然開朗，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受。
可以說，神若宮的武靈體系，雖然非常陰險、罪惡滔天，但……與此同時，這也是不讓聖人野蠻生長，杜絕戰爭的一種強力手段。
一切，只為保留人族文明的火種。
「保留文明的火種么。」楚雲暗嘆，縱然他不認同神若宮的做法，但不得不說，至少太一聖尊的主張和眼界，是更加高遠的。
而這般理念，顯然也是歷代神若宮聖主，所流傳下來的唯一鐵則。
至於正確與否，根本難以分辨。
「楚小友，老夫不是讓你評判是非對錯，而是想讓你的視野，變得更加廣闊，而當你到了那種高度，再有自己的見解都不遲。」太一聖尊平靜而語。
「恕晚輩目光短淺，目前為止，我只想守護好自己想守護的，文明之火這種東西，距離我太遠了。」楚雲坦然道。
「無妨。」太一聖尊輕笑道：「老夫只是希望，小友你能對神若宮有所改觀，而老夫同樣希望，今後的救世舉動，是你心甘情願的，而不是勉強而為。」
聞言，楚雲露出複雜的眼神。
在他心裏，固然不認同神若宮的做法，即使出發點是高瞻遠矚。
但這體系，還是顯得無比陰暗。
就像太一聖尊所言，神若宮是背負着無限的罪惡，推動人族前進。
而這一個世代，負責默默承受這份罪孽的，是這位老人。
「楚雲，你想不想看一下，武靈體系的始祖根基？」忽然，太一聖尊開口道：「那是神若宮自建立而來，所秘密豢養著的祖神古屍。」
楚雲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好。」
對於武靈體系的核心，也就是守在聖門之前，屢屢吞噬掉成聖大帝聖胎的祖神古屍，他當然感興趣，同時也有着一絲忌憚。
不過，如果太一聖尊要對他不利的話，恐怕對方早就下手了。
所以，楚雲還是緊跟太一聖尊，朝着山間深處走去。
一老一少，翻山越嶺，深入地洞，而太一聖尊也一路手結印訣，顯然是在解鎖重重封印。
由此可見，這個神若宮的黑暗秘密，是有多麼的隱秘。
最終，深入一片古老的山脈，再沿着一條通往地底的地脈要道向前，一路九曲十八彎，很快，楚雲便是隨着太一聖尊，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洞裏。
這個地下空洞，顯然接近地心，壁面和地面，都有着縱橫交錯的岩流，讓此地變得炎熱而可怕。
「轟轟轟……」
一絲絲灼熱的地心元氣，自各處裂縫中蒸騰而起，使得楚雲滿頭大汗，就好像步入森嚴的煉獄。
「那是……」
但，當楚雲踏入一個結界以內，卻感到一陣陰冷。
就見前方的牆壁上，深陷著一副巨大的骸骨。
那副骸骨，與人族很相似，白骨森森，蒼涼而破敗。
但它極其的龐大，居然能有百米高，頭骨垂落，仿若一具沉眠的屍體，一種古老氣息瀰漫開來，讓人不寒而慄。
「咚咚……咚咚……」
心跳聲響起，每一下律動，都像是大道之音，震耳欲聾。
楚雲驚異，只見巨人屍骸的胸骨裏面，居然還有鮮活的血肉，那是一顆磅礴的心臟，此時還在那裏有節奏地跳動，咚咚作響，有些滲人。
「這就是……武靈體系的根基？」楚雲心中驚嘆，看向太一聖尊，「這就是，那所謂的祖神屍骸？」
「不錯。」太一聖尊眼神敬畏，「在你眼前的，便是延續文明之火的希望，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尊神，只不過它早就消亡了，之所以看上去還活着，是因為數十萬年前，無序時代開始的時候，神若宮諸聖將其供養起來。」
「神祇的屍體，居然也能供養。」楚雲驚疑。
早在紅兒講故事的時候，他就對此深感震撼。
直到此時，親眼見證一具鮮活的祖神屍骸，楚雲便更想知道，它到底有什麼來歷。
此時，太一聖尊開口道：「楚小友，你得知道，只要神屍不滅，它就有機會產出血髓，而這種血髓幾經調製，便是所謂的聖神元胎血髓。」
「此物，能夠讓大帝成聖，且萬無一失。」
「但，聖神元胎血髓，並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說着，太一聖尊的話音低沉下來，「若想讓祖神屍骸產出血髓，那就必須要讓它……不斷吞噬聖胎，這樣一來，它就有聖力源能，進而轉化出源源不絕的成聖物質。」
「沒錯，供養祖神屍骸的養料，正是三十萬年以來，歷代大帝，所凝結而出的聖胎。」
太一聖尊的淡然之語，聽得楚雲耳里，卻宛若晴天霹靂一般。
縱然之前，從紅兒口中已經略知一二，但眼下再直面真相，楚雲就感到一陣刺骨的透心涼。
簡單來說，這一具祖神屍骸，就好像一條「吸血蟲」，寄生在眾生大道中，當吸收掉將要突破成聖的大帝的聖胎后，它就返回神若宮，從而產出成聖物質。
與此同時，亦保持着它的鮮活和造血能力。
隨後，神若宮利用這些成聖物質，煉製「聖神元胎血髓」，再給予選中的聖子，讓他們的成聖機會大幅度提升，甚至到達完美。
如此一來，周而復始。
神若宮便是間接掌控著成聖的話語權，能有計劃地培養成聖的對象，同時也能限制聖人的數量。
至於武靈和太虛古門，便是作為「坐標」，以及「發放坐標」的道器而存在。
對於這般陰暗的做法，楚雲固然是相當厭惡。
但也不得不說，如此運用資源的方式，着實非常高明，且極其隱蔽。
「前輩。」望着深陷在古牆中的龐大骸骨，楚雲深吸一口氣，問道：「我想知道，當那些武靈在真靈大帝成聖的時候，向這裏發送坐標之後，這一具祖神屍骸，是怎麼傳送過去的。」
「你看。」太一聖尊也不藏拙，指著牆壁上的古老紋路，道：「埋葬神屍的古牆壁上，刻畫着一個聖級傳送法陣，只要有大帝在突破，其武靈就會發送位置，引領祖神屍骸『前往』吞噬聖胎，」
「但，事實上，它的屍骨一直封鎖在此，互相之間，只是開闢了一條通道而已。」
「然而，光是這一條時空間通道，就足以讓祖神屍骸吞噬掉那些大帝的聖胎，因此，無序時代有史以來，幾乎就沒有修士，能夠察覺到神屍的存在。」
「所以武靈修行體系的秘密，也是鮮為人知。」
聞言，楚雲心裏寒氣直冒。
如果不是知道，神若宮背後的良苦用心，以及那個為人族文明留下火種的宗旨，楚雲對於這般做法，絕對是反感到極致、且無比的噁心。
「前輩，若是讓這一具神屍，徹底地活過來，那會有什麼後果。」楚雲沉凝道，有一種源自於靈魂深處的戒備感，讓他無比的忌憚和不安。
「楚小友，它早就死了。」太一聖尊淡然道：「對於神若宮而言，對於老夫而言，這一具始祖神的屍體，僅僅只是一件工具。」
「它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有殘存的造血之力，被我們苦苦留下。」
「長達三十萬年了，這般體系，都幾乎沒有出過差錯，那「同化」和「異化」的大劫，也只因當年的神若宮，在處理血髓和武靈的時候並未做好所致，非神屍之故。」
「是嗎。」楚雲深吸一口氣，總覺得眼前的祖神骸骨，正給自己一種異樣的壓迫感。
此時，太一聖尊肅然道：「秩序，才是發展的基礎。」
「這一具始祖神屍，就是我們神若宮，能夠維持世界秩序的根基。」
「至於魔族的血脈詛咒一事……」太一聖尊看向楚雲，道：「楚小友，正如老夫所言，秩序無比的重要，但你們夜龍一族，始終是天魔族的後裔，容易造成禍患，因此，當年的神若宮諸聖，方才立下法則詛咒，使得你們世世代代，都難以突破帝道境界。」
「而清剿魔族，更是無奈之舉，畢竟魔族造成的殺孽，實在太重太重了……」
「如今的天辰界，只需要穩定。」
聞言，楚雲不知該如何啟齒。
一時之間，他能理解神若宮的做法，對方的格局，顯然也是超出一般人。
但，如果沒有神血、魔血，自己也只是個普通修士。
所以歸根到底，他跟神若宮，頂多只能合作，而不是友好相處。
當然，對於自己的天罪劍，楚雲還是有所保留。
最終，沉思再三，衡量利弊過後，楚雲便開口道：「前輩，我尊重你的志向，但神若宮的宗旨和手段，恕我無法評判。」
「只不過，修復陰極神柱，讓天辰界恢復和平的要事，我應該還是能幫得上忙。」
「畢竟……如今大家都坐在同一條船上。」
聽得此話，太一聖尊的老目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如此甚好，那麼接下來，老夫就詳細跟小友你說明一下，那一個『救世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