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第732章

風吹過塔夫雷姆市——

在吹拂的風中,屋頂上,有兩個矮小的人影俯視街道。

「唔……」

其中一個人影舉起劍,擺好姿勢。毛皮斗篷迎風飄舞。

「真是和平。」

「是啊……」

回答的是另一個人影——他站在後面,像個貓一樣團成一團。回答得很含糊,像要睡著了。

拿劍的那個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

「不錯的地方。雖然剛來的時候稍微有一點小麻煩,但是不知不覺就解決了。」

「是啊……」

「那個高利貸魔術士,要完全治癒得花上整整兩周,真是活該。」

「是啊……」

「那個干架小丫頭要照顧他已經忙不過來了,所以更是和平。」

「是啊……」

「風也很舒服……當時一下子就被那個混賬高利貸發現,差點被殺掉,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

這時——

「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兒——」

手拿掃帚的蕾緹鑫望着屋頂,口氣陰險地說:

「為什麼你們幾個要一直住在我家裏啊——!」

「當時真不應該施捨他們……」

涕費斯說。他在院子裏碼放驅趕野貓野狗的水瓶。

「據帕特推斷,若不採用一些決定性的手段,是無法和他們斷絕關係的——像是燒火印之類的。」

帕特說。她緊緊站在涕費斯後面,手抱小熊玩偶。

這些對話都沒有影響那兩位。屋頂上傳來大笑聲。

「哈—哈、哈、哈!天下盡收眼底!」

「是啊……」

塔夫雷姆市的夏天,頂峰期即將過去。

◆◇◆◇◆

「……根據我的想法,受傷的話,身體會進行自我治療。」

(我也這樣想。)

「所以保證營養是絕對必要的」

(嗯……這個我也同意。)

「所以說,我制定了一份半強制性康復菜單——」

(這個我無法認同!)

他想叫,但發不出聲音——

在醫院的病床上,奧芬抬起上半身,雙手十分無力。在粗糙的睡衣裏面,到處貼滿了繃帶和跌打藥膏,動起來十分麻煩。最惹人不快的是脖子上打的石膏和臉上貼的濕布。

(更麻煩的是……可惡,因為一時的受驚導致聲帶不正常了。)

他煩躁地思考。不過,和人偶一起處在那個空間爆炸的正中,這點傷是理所當然的——甚至說,沒和那個人偶那樣同樣下場,已經是很幸運了。

無法發出聲音也就意味着無法用魔術來治療。只是皮外傷還好說,如此的重傷,想要讓他人幫自己用魔術療傷十分困難,奧芬無奈地只能接受無聊的療養生活。

不過,根據環境不同,也並不是很難讓人接受……

病房並不差。可能是蕾緹鑫的安排,住到了一間單人房。克麗奧一直守在床邊,拿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慰問品,亂七八糟地堆放在房間里。馬吉克坐在在對面的椅子上,在隨意地讀一本書。是一本黑色封面,沒有書名的老書。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不算很糟——

克麗奧心情很好地轉來轉去,在床邊的桌子上不停地擺放奇怪的食物,奧芬斜眼看她。早知道就堅持讓蕾緹鑫來照顧自己了,奧芬後悔。

「這是我的自信之作命名為一擊必殺牛肉湯。」

(連最基本的康復兩字都不加嗎……)

克麗奧似乎用視線感覺到了這句抱怨,慌忙揮揮手。她頭上的雷奇也不知為何用同樣的表情在揮手。

「不、不是啦,是說把討厭的病給一擊必殺的意思啦。」

(我不是病人,是傷患啊……)

「總之,我看羅拉好像沒什麼精神,就試着給它吃了一點,它一瞬間就精神百倍,跳起來狂奔了兩百米呢,效果超群啊。」

(我想,它是在逃跑……)

「之後羅拉抓了一隻老鼠拿到我這裏來了,肯定是想謝謝我吧,一定是。」

(我認為,那是投降的意思……)

「……在你全吃完為止,我不會回去的。」

(嗚啊…………)

奧芬垂淚飲泣,看着那鍋大紅色的牛肉湯,裏面還能看見貝殼。他拿勺子慢慢攪動。為什麼這種時候,那個有點嘮叨,總是會叮囑別給病人吃其他東西的護士總是不在呢。

「看你都感動得哭了,我好高興貝殼也要吃喲。」

(這傢伙,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只見克麗奧天真無邪地笑着。奧芬的心情就像正面挨了那個殺戮人偶的一記魔術一樣,把有強烈刺鼻氣味的牛肉湯送進嘴裏。

「……真厲害啊。師父,看你繞着房間跑了二十個來回。」

「什麼叫……真厲害……啊……」

奧芬蜷縮在床上呻吟。看來,全靠牛肉湯壓倒性的威力——只能這麼表現——不知是好還是壞,總之讓他能夠發出聲音了,雖然是很嘶啞的嗓音。

「克、克麗奧……跑到哪裏去了?那小混蛋……」

「這~個嘛。」

馬吉克坐在剛才克麗奧坐過的床沿,困惑地抓抓頭。

「就在師父趴在床下痙攣的時候,她說有點小事要去辦,時間比較長。就青著一張臉出去了。」

「可惡……那傢伙平常的飯菜都還可以,為什麼做給我吃的都是這樣的東西……?」

「上一回好像還讓你吃了肥皂。」

「那次你不也吃了嗎……」

奧芬邊咳嗽邊罵道。馬吉克無表情地說:

「明天好像叫百戰百勝肉餡糕。」

「誰會去吃啊!」

奧芬大吼。他在床上擺正姿勢。自己把揉皺的床單恢復原狀。接着他看了自己的學生一眼。

馬吉克保持沉默,看着他——平常那雙率直的眼睛,透徹得就像隱藏了什麼感情一樣,像是在……等着什麼似的。

呼——奧芬嘆一口氣。臉上貼的濕布在講話時很礙事,他就把它撕下來,說:

「看你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問題。」

「不……我只是想說件事。這不是什麼請求,而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情。」

「……什麼事,說說看。」

奧芬說。馬吉克會說什麼,他大概已經感覺到了。馬吉克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開口說:

「我想……在〈牙之塔〉入學,而不是做什麼登記……」

◆◇◆◇◆

「奇怪了。到底哪裏做得不對呢……」

克麗奧靠在醫院屋頂的扶手上自語。撫摸著頭上雷奇的脊背。

「是找貓做實驗不太好嗎?蒂西要是不養貓,養一隻鱷魚就好了。如果連鱷魚都狂奔出去的話,那我也不會讓奧芬去吃的。」

這也不好說吧……雷奇做出這樣的表情,把眼神撇了撇。不過它呆在克麗奧頭頂上,克麗奧看不見。

然後——

「到底是有哪裏不好呢……」

「…………?」

在離開她的一個位置上,也有一個女人趴在扶手上說着同樣的話。好像是聽了自己的話后的自言自語——

(剛才屋頂上有這個人在嗎……)

克麗奧不可思議地觀察這位女性。

(啊,這個人,好漂亮啊……)

對方身高不低——黑髮垂在脖子的位置上,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眼神如貓一樣帶着挑釁感,越過扶手眺望街市。跟誰有些相像——

顧慮了一陣后,克麗奧慢慢靠近對方。

她害羞地問道:

「你也,搞砸了什麼事情嗎?」

「哎?」

那位女性驚訝地轉過臉來——然後笑了,說:

「是啊。雖說失敗了,不過這本身就是很無聊的事。」

「我也是,想給病人做東西吃,但是——總考慮營養方面,沒辦法顧及到味道方面。」

「是嗎……雖然我對料理不太在行,是啊——沒辦法顧忌,這是常有的事。」

她說着轉一個圈,把后腰靠在扶手上,朝她的頭伸出手。

雷奇伸出前爪回應她。

她故意在只差一點的地方讓雷奇碰不到自己的手,玩了一會兒,她笑了。

「這是你的狗嗎?你很會養啊。」

「這孩子不是狗喲。」

「是嗎…………」

「啊,我必須要走了——」

克麗奧身子在扶手上彈了一下,向對方行了個禮。

「謝謝你。我總是失敗,還在想世上是不是只有我這個樣子呢。看來大家經常遭遇失敗啊。」

「是啊。」

女性咯咯地笑了,她說:

「事實上失敗要更多。我老師說過,一個成功和一個失敗,兩者是相同的。重要的是之後該如何面對,根據這點,成功或許會變得毫無意義,失敗或許會變成成功。我為了讓失敗變成成功,會不斷努力……」

「……我的父親在生前也說過同樣的話。那就再見了——那個,請加油吧。」

「謝謝……」

克麗奧轉過身子,跑向下樓的樓梯。如果她使一個小心思,在樓梯下一直等的話,會發現那位女性無論過多久都不會出現在這裏,這會讓她頗感驚訝——

在塔夫雷姆發生的所有事情,只是一個開始。

「開什麼玩笑!再說些胡言亂語的話,看我用黃色的煙熏死你!」

這裏是商都多多坎達的小食堂——這裏太小,幾乎是他們的包場——從食堂里傳出罵聲。

在桌子的對面,一個身披毛披斗篷,身高一百三十厘米左右的地人少年探出身子。奧芬斜眼看了他一下,慢慢地說:

「哦。你還挺了不起的嘛,博魯坎。」

他是一個年約二十歲左右,整體着裝以黑色為基調的黑魔術士。他目光銳利——或者說有些斜睨。他不看兩手撐在桌子上的瞪着自己的博魯坎,轉向旁邊一個戴厚眼鏡,也同樣是地人的少年。

「喂,不要管你這個鳥窩頭大哥了,你應該記得很清楚吧,多進——你·們·幾·個,從我這裏借的錢!早在很久以前就過了還款期限了!」

「那個……你說『你們幾個』,可借錢的只有哥哥才對啊……」

多進小心翼翼地說完,馬上從旁邊飛來一記拳頭打在他的側臉上。

「你太悲哀了!多進!你竟然想出賣血肉相連的親哥哥!」

多進連椅子一起被打翻在地,低聲辯解說:

「不、不是啊——那個——可是受精卵能夠自己製造血液,所以不止是兄弟,連父母和孩子之間的血都是分開的——」

「說這些莫名奇妙的話,是騙不了你哥哥的!」

「但這是有科學根據的——」

兩兄弟一個桌上一個桌下互相爭吵起來。奧芬看煩了,他氣得肩膀發抖,咚地一敲桌子。

「吵死人了!這種無聊的事管它幹嘛!總之你們借的錢——」

在奧芬一把抓起博魯坎的腦袋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說話。

「那個……」

三人一正回頭,只見那裏站着一位女生。她大概二十歲不到,緊張地把手放在胸前,像是有點害怕的樣子。她剪短的黑髮發梢在微微顫抖。

「請問你們是,傭兵嗎?」

「哈啊?」

奧芬反問,臉歪著。

「傭兵?現在怎麼還會有做那種危險生意的人——」

不過她好像根本沒聽奧芬說話,突然把手一舉,說:

「拜託你!請聽我說明吧!」

這時他狠狠地把博魯坎向下一砸!

「啊呀呀呀呀!」

桌子被砸成兩半,博魯坎連桌子一起被嵌進地板里,奧芬後退幾步,逃走了。多進也跟着一起跑了,只有博魯坎還被埋在地板下。女生一下趴在他上面,變得一動不動。跑遠的奧芬有些不安地靠近一看,女生趴在那裏抽抽搭搭地在哭。

「我,我說——」

奧芬向她搭話,她小聲嘀咕:

「我胳膊扭到了……」

「呃,你跟我說這些也——」

「太過分了吧!」

她像只螞蚱一樣跳起來,使足了力氣照準奧芬的鼻子打出一個右鈎拳!

「嗚咿咿咿咿!?」

他慌忙躲開了。在她的對面,多進像在處理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一樣,在挖掘地板下的博魯坎。

她緊接着放出的左刺拳也被避開了。她看着自己的拳頭在空中劃過,淚水不住地流淌。

「太過分了!連人家的話都不願聽!簡直是魔鬼!」

她雙手朝臉上一捂,就哭起來了——

「不,不是啊,有話要說的話,你能不動武,只用嘴來說嗎?」

奧芬語無倫次。她的哭泣馬上就停了,抬起頭說:

「那你是願意聽我說嘍!」

嗚…………

奧芬看着她,心裏發出呻吟。她的雙目清澈透明,閃爍著光輝,奧分感覺自己好像萬箭穿心,動彈不得。

「你能願意幫助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少女的表情光彩照人,奧芬則做了一個『等等』的手勢。

「我說,那個——我還沒說一定會幫你——」

「什麼!?」

她的表情很驚訝。恢復精神的博魯坎站在她身後,抱着胳膊。

「你這娘們,剛才都對我幹了什麼——」

博魯坎箭步向她衝去。她看也沒看,一伸手就把他的頭抓住了。

「但你剛才說過會照看我一輩子的——」

她一邊抱怨,一邊對準博魯坎的臉部正中打出一記直拳。博魯坎鼻血狂噴,向後栽倒。奧芬猛烈地搖頭說道:

「誰說那樣的話了!」

但她完全無視,自顧自地說:

「實際上我——」

說着,她彎腰把倒地的博魯坎抬起來,她把已經翻白眼的博魯坎的頭抱在腋下,掰掰手指,指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多進趕忙上前阻止。

「等、等一下啦——你啊,難道——不使用暴力就沒法說話嗎?」

「不用暴力?」

她好像完全不理解這句話一樣。

「你說什麼意思?」

當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博魯坎的頭被死死固定在她的手裏。

「所以就是說,我的意思是……」

「嗚呀呀呀呀呀呀呀……」

這是博魯坎的慘叫。他的頭被扭向很不自然的方向,嘴裏淌出白沫。

「我經常聽人說,一直畏畏縮縮的只會吃虧。」

多進此時已經是放棄狀態了。

「嗯……人有時實在注意不到自己的缺點呢。」

「……問題在這兒嗎?」

奧芬一臉躊躇地問。誰也沒有回答。

「嗚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博魯坎又發出呻吟,緊接着身體一下鬆弛,雙手無力地垂在地板上。

這時——她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一樣。

「太過分了!」

她把不動了的博魯坎抬起來,往地板上一砸,然後用腳狠命地去踩。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來尋求幫助!你卻在我講話的時候睡着!」

「啊啊啊啊啊啊。」

奧芬和多進一起從發飆的她身邊離遠,後退。多進抱住頭呻吟:

「我想要和平……」

「你當我是誰啊!我可是查科爾·格雷家的下任領主!密西利姆·查科爾·格雷都已經這樣低頭請求你了!」

她喊叫着,又把博魯坎連同桌子一起抬起來,店裏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店老闆已經從後門逃走了,奧芬這時腦子裏一閃。

「查科爾·格雷?——好像——」

突然——

「等一下!」

店門口突然傳來尖銳的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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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考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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