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4 霸凌（17）

石秀英在跟雲裳溝通的過程中，十分服務周到地問了雲裳想要收養什麼樣的小孩子，雲裳提了一句「聽話乖巧」后，結果後來她被安排見到的小孩子，果然就盡都是一些聽話乖巧的。

而且年歲都不大，基本上都不到六歲。

其中先前在才菜地奶聲奶氣說話的小男孩，也在裏面。

雖然雲裳說的是她去見見孩子們，但三十多萬的錢充分地發揮了它的好處，最後還是小孩子們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員給帶到了石秀英的辦公室來。

福利院不大，可石秀英的辦公室卻是不小，大概十幾個小蘿蔔頭一起走進來，乖乖地站成了一排，竟然一點都沒有顯得擁擠。

雲裳大概地看了一眼，這十多個小朋友里，有一半是她之前在菜地看到過的，剩下的，就都是一些新面孔。

雲裳稍稍注意了一下那幾個新面孔的小朋友，從某些小朋友衣服上不易覺察到的褶皺跟水漬可以看得出來，估計這一些小朋友之前是被安排了擦地、洗衣服之類的活。

「這些，都是我們福利院裏，是最好的了。」石秀英的話帶着顯然的邀功。

雲裳再度看了一下所有的小朋友們，從左到右，靠近雲裳的方向，全部都是男孩子——這小小的細節安排，也再次見證了福利院這些工作人員們的「貼心」，具體一點來說，應該是對有錢人的貼心：重男輕女在這個時空也是存在的，所以在福利院裏，小男孩總是比小女孩受歡迎。

雲裳提出要求：「我想看看全部的小朋友。」

石秀英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雲裳這樣的情況，愣了愣，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揮揮手，就讓人繼續下去安排了。

最後，雲裳是在一間據說是福利院最大的教室裏面，見到了福利院的全部小朋友。

這些小朋友跟之前在石秀英辦公室見到的那一批一樣，都是收拾了一番才過來的，但這一番收拾，卻是匆忙完成，表面上看每個人似乎都沒什麼問題，可細節上，卻經不起任何的推敲。

像是之前雲裳看到被福利院清潔工使喚著打掃衛生的那幾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小孩子，好幾個都能看到手上的臟污跟頭髮的凌亂。

值得一提的是，雲裳在這一批的孩子們，居然還是沒有看到石小虎。

「全部孩子都在了嗎？」雲裳問了一下石秀英。

石秀英的語氣非常肯定：「都在了。」

雲裳沒說什麼，就客隨主便地按照福利院一般參觀的既定流程進行。

這些流程，雲裳在前面幾個福利院已經非常清楚了，她只耐心地等待着。

終於，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流程進行到了她等待的地方：因為涉及到了收養領養問題，福利院方需要介紹一下眼前這些孩子們。

介紹之前，果然石秀英依舊十分貼心地先把小孩子們的資料給到了雲裳。

雲裳很快就找到了所謂石小花的資料。

石小花，四歲，是個一眼看上去就非常瘦弱的小姑娘，福利院安排的第一批所謂的「乖巧」孩子裏面，一開始是沒有她在的。而現在她出現在了面前的人群中。

雲裳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小姑娘，跟手裏資料的照片相比，這小姑娘現實中更加瘦弱，看上去比她身邊同齡的四歲小孩子小了一些，面色也更加枯黃。

其實這一批小孩子的臉色都不怎麼紅潤，聯想到一開始她看到的石小虎偷一個乾癟饅頭的事，雲裳也知道福利院的孩子們，生活條件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在這個「不行」的大環境下面，孩子們的待遇，只怕還有個三六九等的區別。

石小虎跟石小花只怕都在末端。

此刻小小的石小花，站在了人群的末尾處，她原本個子就矮，身邊還都是十多歲的小孩子，幾乎就將她擋了個嚴嚴實實。而她自己，似乎也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對站在前面的雲裳石秀英等人，沒有顯露出任何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的好奇心，目光大多數時候，也是看向窗外，似乎是外面有更吸引她的什麼東西在。

雖然說是會全部介紹一下福利院的全部小孩子們，但那麼多的小孩子，根本不可能一一介紹，最後福利院一方也都是主要將他們認為有希望被收養的小孩子們主要進行了介紹。

石小花也果然不再名單里。

這會兒的時間也不早了，雲裳也不想再浪費自己的時間，等介紹環節結束之後，她指著後面這會兒完全都看不到身影的石小花說道：「我想要那個小孩。」

對於雲裳會選擇介紹都沒介紹的石小花，石秀英跟其他的福利院工作人員都是驚愕的，不過，對他們來說，拿到雲裳的捐款，以及還能趁機減少一個吃飯的人，那就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了。

所以，大人們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福利院的一個工作人員，將石小花拉到了雲裳的面前，用恭喜的話告訴石小花，她馬上就要被人收養了，馬上就能過上好日子了，馬上就會有自己的爸爸媽媽了。

大概也是看在三十多萬的面子上，這個負責的工作人員還在最後的時候，特意加了一句——「你以後還會有姐姐。」

石小花對於那人說的各種好處，剛開始沒有任何的反應，可在聽到對方說馬上就有自己的爸爸媽媽之後，她臉上的懵懂，開始出現了絲絲的嚮往，再到對方提到「姐姐」后，她的笑容就很明顯了。

等到對方說完了姐姐，石小花高興的神色中，摻雜了一絲絲的困惑，然後問對方：「哥哥呢？」

「啊？」那工作人員沒反應過來。

「沒有哥哥嗎？」石小花問道。

「這……」工作人員看向雲裳，問雲裳，「你們家裏有男孩嗎？」

顯然這位工作人員將石小花問的「哥哥」，理解成了她希望收養她的家庭，除開「姐姐」，還能有個「哥哥」。

可雲裳卻不覺得石小花問的是這個意思。

不過，她沒有糾正工作人員，而是搖搖頭，「沒有。」

「沒有哥哥哦~」當着外人的面，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每一個似乎都耐心十足，她軟軟地對石小花說道，「雖然沒有哥哥，但你馬上就會有一個姐姐……」

「不，哥哥，我要哥哥。」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工作人員的話還沒有說完，聽說沒有哥哥之後，石小花的整個臉色就變了，她一邊說着要哥哥，一邊推開身邊的工作人員，看樣子似乎就準備往外跑了。

工作人員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拉住的那一瞬間，雲裳看到了那工作人員臉上一閃而過不耐煩，拳頭也在那一刻捏緊了，不過，到底理智還在，知道有外人在，所以忍下了罵人的衝動。

「小花乖哦，客人還在這裏呢，我們不能做沒禮貌的小孩子。」

工作人員說的話都很正常，可當她在說到「沒禮貌」三個字的時候，雲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石小花微微顫抖的小身子，似乎害怕極了那三個字。

「我、我想要哥哥，」石小花整個人縮了起來，怯生生地看了一樣雲裳，又看向那拉住了她的工作人員，聲音小小地說道，「小虎哥哥，我要……」

石小虎並不在現場，而且剛剛雲裳確認名單的時候，石秀英自己親口說的全部人都在這裏，此刻石小花突然張口說要石小虎，那工作人員當場就變了臉色，用警告的眼色以及警告的語氣，對石小花說道：「有客人在場呢，別說話。」

工作人員的聲音很小，也是故意轉了臉，去瞪石小花，但云裳何等強大的五感，光是從她那說話的語氣上，就能知道她故意背對自己的臉，得有多難看。

再說了，就算她聽不到她說了什麼，突然之間背對自己去看石小花，雲裳也能知道她想要幹嘛。

「我來吧。」雲裳裝作沒聽見、也沒看到工作人員的態度，她蹲在了石小花的面前，看着咬着嘴唇的小姑娘，笑着柔聲問道，「你叫小花，是嗎？」

石小花看了看她，然後又看了看就站在雲裳身側的工作人員，等雲裳清楚地從石小花的眼中看到了那位工作人員的點頭后，石小花才怯生生地點點頭：「恩。」

「我的名字也叫小花，你也叫小花，我們當姐妹。我做你的姐姐，你當我的妹妹，好不好？」

對於小朋友來說，是非他們分辨不了，但在分辨人對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方面，簡直天賦卓絕，加上雲裳的精神力本就比一般人的強大，她刻意釋放自己的好意的時候，感染力會遠超一般人。

石小花接收到了雲裳的好意，她眼中處於陌生的害怕慢慢地減少，「姐姐妹妹」的說法，也便於了這個四歲小孩子的理解，但她還是在表達自己意見之前，再度移動了自己的目光，去看了看依舊站在雲裳身側的福利院工作人員。

見到對方點頭之後，石小花的臉上瞬間綻放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她點點頭，脆生生地說道：「恩，做好姐妹。」

雲裳循循善誘：「那我叫你小花妹妹，你叫我小花姐姐，好不好？」

石小花果然是個很乖巧的孩子，頓時就順着雲裳的話，叫道：「小、小花姐姐。」

「恩，」雲裳答應得也是脆生生的，笑容滿面地叫石小花，「小花妹妹。」

這一聲「小花妹妹」彷彿是對石小花最大的鼓勵，她又再度叫了雲裳一聲，「小花姐姐。」

雲裳繼續答應，然後又叫了對方一聲。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叫了幾句之後，雲裳就將小小的石小花抱在了懷裏。

看着就瘦弱得讓人心疼的孩子，抱住了之後，才發現對方竟然比看上去還瘦弱，雲裳都不需要使多大的力氣，就能感受到石小花分明的肋骨，小小的肚子，也是扁扁的。

壓下了眼中的陰晦，雲裳拍了拍石小花的肩膀，又幫着她鋝了鋝頭髮，再說道：「小花妹妹，等下就跟小花姐姐回家好不好？」

石小花先是高興地點點頭，但隨即又皺了小眉頭，「小、小虎哥哥……」

「好了，」那就站在雲裳身側的工作人員，就在這時候，強勢地插話進來，語氣又急又忙的樣子，「收養的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先帶小花下去收拾收拾。」

一邊說，那工作人員也朝着石小花伸出了手，似乎就要帶着石小花先離開。

從剛開始石小花提到石小虎的名字，就被工作人員打斷，再到現在她再提到石小虎的名字，就要被工作人員匆忙忙地帶走，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打死雲裳都不相信。

「不用了，」雲裳直接抱着石小花躲開了那工作人員伸過來的手，然後她無視對方不悅的臉色，徑直地走到了石秀英的面前，說道，「石院長，貴院對於收養兩個小孩子的家庭，有什麼要求嗎？」

石秀英露出困惑的神色來：「你要收養兩個？」

「恩，」雲裳看了看懷裏的石小花，「我聽小花妹妹一直在念叨一個小虎哥哥，想必是她在福利院的玩伴，反正收養一個是收養，收養兩個也沒差，」雲裳擺出了十足有錢人的嘴臉，「你就說下收養兩個有什麼條件吧。」

雲裳的話，大概就是石秀英近期聽到的話裏面最好聽的話了。

她的眼中滑過了一絲光亮，唇角也憋不住要揚起笑意，卻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壓了回去，將手攏成拳頭，放在唇邊，輕輕地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面上換上了一副十足的為難之色，猶猶豫豫地皺眉說道：「這個，同時收養兩個，只怕有些不符合規定了。」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雲裳配合著想要演戲的石秀英。

聽到這問話，石秀英的內心是都要笑開了花了，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就笑了出來，最後只能再次用拳擋住自己的口唇，裝作嗓子不舒服地輕咳了幾聲，然後繼續用為難的神色看向雲裳：「辦法是有，只是……」

石秀英故意停頓了一下，雲裳立即就問道：「只是什麼？」

石秀英卻在這時候嘆口氣，一副真是太為難了的樣子，半晌，她對雲裳說道：「去我辦公室說吧。」

就怕她不去辦公室說的雲裳，欣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