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96.番外:無餘歲可回首

第788章 96.番外:無餘歲可回首

「小七,對不起,是我騙了你。」他的聲音喚住了即將離開的梵音。

她腳下頓住,聽他道:「如果我不讓人拿着信物去,你阿爹阿娘根本不會同意將你嫁給我,唯獨是我,他們怕你再受傷。」可若不是我,又怎忍將你嫁與他人,光是想想,我就會心如刀割。

她低垂著頭,眼淚如珍珠般無聲砸落在地。所以她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和歡喜呢,感恩他的算計,讓她像個傻子般,任着他操控?她又算什麼呢,他高興時逗弄的玩偶,不高興時一腳踢開?還是執意要她拜入無淵門下做他的弟子呢,因為拂了他的意而讓他生出這一計,不甘就這麼放她走了?是哪一種她都不想去猜,她怕猜明白了只會更心傷。

她緩緩仰起頭,問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你娶我又是為了什麼?」愛嗎?她自嘲的想了想,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

她的話似是難住了他,他從沒深究過到底是哪個原因讓他毅然決然地與芙蕖解除了婚約,而這背後的真相是他對她動了情嗎?

「帝君做了這麼多,難道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出嗎?還是你僅僅只是同情我?你自可不必同情,我從未想過你會做出任何回應,也無需有虧欠。就算我喜歡你也只是我的事,我沒想過要告訴你,如今你知曉了亦不用有任何壓力,你想娶的人從來就不是我,何必勉強。」她想要的是他的真心,而非任何一個理由。這其中的任何一個理由都將再次傷她千瘡百孔。

「我不想失去你。」他坦誠了內心的聲音,無論是讓她留在無淵門下,還是在她受傷時親自照顧她,都只有一個理由。當這個理由越漸清晰,起初時他也會彷徨不想承認,到後來的抗拒,直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他才真正意識到,他是真的傷了她。那日看到她在杏花林里淚流滿面就該想到,這次她是真要走了。於是他亂了神思,他不知該如何做才能將她留下,只能眼睜睜看着她遠去。她去凡界的那百年間他又怎好過了,不過是旁人不知罷了。他每每趁着她入眠才敢在她床前坐上一坐,那時看着她他又會想些什麼呢,他只想能有片刻的時間讓她陪在身邊,哪怕就這樣靜謐無聲,也足夠了。直到那時他才肯正視自己的內心。

心痛了,像是被人狠狠敲擊過。他恍然明白過來,她早已在一點一滴中走入了他心裏,只是不肯承認罷了。那些年的陪伴看似是她在招惹,又焉知不是他的放任,否則換了旁人怎就不被他狠狠折辱呢。芙蕖說,如果一定要有個人站在他身邊,為何不能是她,至少是她,能不擾亂他心神,陪着他走過四海八荒。可他想,他要的是那個能陪着他共赴鴻蒙的人,而他能想到,唯有她。

「那日你離開天界時我就想告訴你了,我違背心意讓你去無淵門下無非就是不想你走,可你最後還是走了。而我,終究也沒能將那些話說出口。我此生沒有在意過任何一人,只有你,我捨不得。」這大概是他能說的最大的情話,雖然不夠貼心,卻是梵音一直以來苦苦撐了那麼久最好的回報。

過往所有委屈、折辱、付出與愛慕,都在今夜鋪灑在光下,將彼此的心意坦誠。原來她從來都沒有做錯,就算不被全天下人認可,都是值得的。

他將她擁進懷中,低聲道:「從今往後你我夫婦一體,我會緊抓着你的手,再不放開。」

她眼角漾起幸福的淚光,將他緊緊抱住。往事不可追,只要他的心裏有她,那她就什麼都不計較。過往苦澀皆化為了今日的甜。只要最後那個人是他,就好。

————

那是他們新婚幾日後,向來貫穿白衫的神帝近來每每都是黑衣,且白檀味越發濃重。梵音知曉這股味道多是沾染,可這麼重的味道大有種刻意熏出來的。至於為何要如此她卻是不得而知。她素來不太過問他的行蹤,他要出去自己就會與她說,不出去的話不是在天淵湖邊就是在簌風殿,要麼與她在一起。她覺著不管夫妻間關係再好都要保留彼此一點小空間,否則時日久了會互生相厭。她在學着怎樣做好一個妻子的本份,有時候她也會怕自己做不好。可她想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學習,彼此適應各自的新身份。

她閑來無事,自從新婚以來他並沒要求她刻苦修鍊術法,反而比之前更要縱容,凡事都按着她的心意來。就連靈犀仙子他們都私下裏調侃她,帝君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她知他素來嚴厲,卻不知他竟還能寵妻無度。按他的話來說根本不需要她操任何心。

她這個帝后還真是當得悠閑,相比天後娘娘來說自是清靜的很。而她與天後也百來年未見了,想當年還是天後勸她離開,如今卻是他們身份相當,也不知再見時心中是否會有異樣。

她將簌風殿中的書冊倒騰出來,拿到苑中去翻曬,這裏雖有靈犀仙子時時打掃著,但許多書籍老舊些不常翻的難免落了灰,她閑着也是閑着,順便還能自己翻翻。可她才將書冊搬到苑中就聽得一聲響亮雷鳴,像是在她頭頂炸開,轟隆之聲躍耳。梵音感到奇怪,雷鳴之聲如此焦灼不像是雷公電母在凡界布雨,相反到像是天界用來處置的刑罰。她當年有幸領會過,不敢忘懷,直到現在想起來打在身上都能感受到疼。她渾身一個哆嗦,再不想被罰了。不過她如今貴為帝后,誰還敢罰她,便是做錯就做錯了。想來又是哪個不知分寸的小仙觸犯了天條吧,就如她當年一樣。可如果不是那頓處罰她又如何能與他有了那許多衍生而出的後來,沒有那後來他們今日也不會修成正果。這般來說,被天規罰也焉知沒有後福。

靈犀仙子奉了茶點過來,見她挽了衣袖坐在殿門口曬太陽,仔細叮囑道:「娘娘地上涼,莫要傷了鳳體,您身子如何可要下官提醒?」

梵音當然知道靈犀仙子又要嘮叨,想當年她為了脫離魔界時傷了根本,一直就未能恢復,後來在天界被處罰差點就沒能挨過,緊接着又被饕餮所傷,想要恢復如初怕是不能了,若好生將養著到不是什麼大問題,至少性命是無虞的,至於其他則需慢慢調養。她自己的身子還是知道些的,他們說得隱晦,她卻是有底的,她未必就能陪着他千年萬年走下去,可她想抓住眼前的幸福,能陪在他身邊一日是一日,她不想將悲傷充斥在他們生活中。她想讓他記住快樂,那是她能給予的全部。再說將來的事誰又知曉呢,說不定她也能活很久。

為了不讓靈犀仙子再念叨,梵音起身道:「方才的雷聲是刑罰嗎?最近我每每都聽到卻是不見凡界有雷雨,不知是哪位小仙犯了事?」若是無甚大事她不免也好去求個情。

靈犀仙子聽罷臉上略有為難,閃現出一絲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可她那熾灼的眼神,讓人無法去欺騙。靈犀仙子斟酌了下,還是冒着被斥罰的危險將實話告訴了她。

「是帝君。」她原本就該知曉。

「誰?」梵音恍惚道。她怕是聽錯了吧?這世間還有懲罰他的刑罰?他是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罪,竟也能被罰?

靈犀仙子看了看她道:「帝君是為娘娘受罰的。」

為她?為什麼?她犯了什麼天條,還是說因為娶她亂了六界秩序?她不是已經脫離魔界並且得道飛升了么,就算知道她曾經是魔界的公主,也不能為此而處罰她吧?這樣的話她修仙又有何意義?

梵音震驚看着靈犀仙子,全然不知所措。如果是因為她,那她又要如何是好?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她從不曾知道他還在背後為她默默付出,她以為,一直以來都是她做得比較多。

這麼想着她的心中越發難受起來,靈犀仙子安撫道:「還有幾日刑罰便可結束,娘娘只當不知即可,帝君他,也不想娘娘知曉。」

怎麼可能當作不知,那一聲聲的雷刑打在身上有多疼她是領略過的,正是太過疼痛才捨不得打在他身上,更何況還是為了她。光是想想她就心如刀絞,恨不得將他救回。梵音提步往外走,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他為何近來總愛穿黑衣,只有這樣身上的血才能被掩蓋,而他身上那越發濃重的白檀香只不過是怕她擔心罷了。他每日都要忍受着疼痛,在她面前裝作什麼都不曾發生,就連療傷都要背着她。可她呢,她每日都躺在他身邊,竟連一點都沒發現。作為他的妻子失敗至此,她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除了給他添麻煩,當真一無是處。她頹然的想發笑,他是不是也這麼覺著才不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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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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