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妖刀現世（中）

王艾不知道這樣一場高中足球賽竟然吸引來了鼎鼎大名的人物在看台上觀賽。對於王艾來說，能有一場正規的足球比賽踢簡直太幸福了，一個天天24小時不離足球，已經把許多小技術玩的溜透的人，沒有機會踢正式比賽的痛苦就像一夜七次郎、一年就七次那樣悲催。所以，能踢上比賽，王艾幸福的都要放飛自我了。

好在王艾還保持着最後一點冷靜，雖然他把球場邊觀賽的王斌、艾小青兩口子以及黃欣了，李林了，李俊了都丟到一邊去了。但是校隊內訓練賽的經驗還是沉痛的告誡他：不管技術多牛逼，沒有身體都拉稀！

所以王艾在場上沒有尋求突破乃至射門，而是充當起了在校隊內平常的角色，一個球權的前場過渡器，利用自己的嫻熟的小技術，每次都爭取一腳傳球，做到快速傳接，用速度迴避對方後衛的身體對抗，也打亂對手的節奏。更關鍵的是用自己精準的腳法給隊友創造一次次破門的良機。

這其中，他和馬東的配合是最好的。兩人在校隊內部比賽的時候就是搭檔，互相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領會，尤其是馬東能夠準確的捕捉王艾的意圖，每每提前跑動，在無意識中擁有了二十一世紀歐洲強隊才擁有的移動傳接球配合。這種全面領先對手的十分新穎的戰術讓所有對手都無法適應，就連場邊的李鐵也沒有第一時間察覺，而是將其歸結為馬東門前捕捉機會的嗅覺十分靈敏。換言之，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懂球的人眼裏，王艾的許多傳球都是盲目的，甚至是瞎傳，但馬東就像能預見未來似的，擁有超乎尋常的敏感，所以才能將許多踢呲了的球變廢為寶，成為破門。這種技能，如果不考慮或者不是傳球者的有意製造而是完全憑藉前鋒的嗅覺或者是有意識的跑動、拉扯，那麼它就叫「無球跑動」，同樣是一個神技！

他們並不清楚，這種移動傳球，或者說是預判傳球與無球跑動就位，是在一高中校隊內常練的。擁有領先時代技術的王艾自然不肯屈就一高中球員們陳舊的戰術思維。而王艾憑藉超高的盤帶技術事實上已經在球場上形成了自己的權威。當起初許多隊友無法適應王艾的踢法的時候，他們沒有拿出老球員的派頭來訓斥新球員王艾，要求他改變踢法，而是下意識的認為自己踢的不對，從而主動的去適應王艾的踢法。因此當王艾一上場拿球，所有的一高中球員們就下意識的切換了戰術思維。

場邊的李鐵喋喋不休，張引還是眉頭緊皺不言不語。張引自然也是從馬東身上轉移注意力到了王艾身上，只是張引心中疑惑：這孩子的踢法怎麼這麼怪呢。明明技術很出色，就剛剛盤帶那兩下就能看出來，但就是不愛要球權，每次得球就是一沾就走。

順手拍了拍李鐵：「小鐵，等一等，再仔細看看，這球兒踢的有點怪。」

李鐵看着師傅眨眨眼，發現師傅的表情疑惑、凝重兼而有之。

另外一個看台上的王洪禮此刻樂不可支，拍著大腿道：「小唐你看沒，這小孩兒很狡猾，你知道他為啥不粘球不？他才1米3吧？頂天1米4，要是粘球，人家後衛上來一頂你，你球權就沒了，所以他接到球馬上就傳出去，你看你看，就像打乒乓球似的，多一下都不踢，所以對方球員儘管知道他能傳出威脅球來，但沒法對他貼身限制他。誒誒，你看他這小技術沒？多靈，這他場上要都是同年齡段的……你看這下……要都是同年齡段的，他肯定不會分球，直接就帶球往前走了。」

唐堯東點頭：「這叫避實就虛吧。」

「誒，對嘍，揚長避短嘛。這孩子不僅有技術，腦子還好使，知道該怎麼踢球。小唐，你當教練也得這樣，別硬抗，足球這玩兒意兒，要講戰略戰術，要講打擊敵人弱點，迴避自身弱點，發揮強項，要講兵法！」

唐堯東連連點頭，心中暗自佩服，師傅就是師傅，脾氣不好是脾氣不好，但這判斷力是真牛。自己看了半場、琢磨半晚上沒想明白，師傅這麼一會就看出來了。我說這比賽踢的特別怪呢，原來在這孩子身上。

旁邊的副局長插話道：「我也覺得這孩子有點怪，他一拿球，這一高中就跟變了一個隊似的，踢法都變了。」

王洪禮和唐堯東對視一眼，點點頭，不約而同的道：「場上隊長。」

副局長詫異的問：「隊長？隊長是那個馬東吧。」

王洪禮搖頭：「咱們中國球隊的隊長往往是上級安排的，這兩年進職業化了才好點。實際上，隊長分場上和場下的。場下隊長是更衣室領袖，說話最大聲，球員都愛聽。場上隊長是球場上的領袖，球員都喜歡聽他的意見，按他的指示踢。當然，許多球隊場上場下都一個人，能在球場上說話算的，在場下也能說話算，但也有不一樣的。有的隊長是場上說話算，就是技術高，大家都佩服，有的是場下說話算，就是威望高了、資歷老了什麼的。」

唐堯東插話道：「對，這個就有點像我們部隊的首長和政委。政委管生活，算是場下隊長，首長管作戰，算是場上隊長。」

副局長驚訝的道：「這能嗎？他才十歲，比人家小七八歲呢，這就是一幫高中生在場上聽一個小學生的？」

王洪禮撇撇嘴：「不聽也得行啊，球場上啥人際關係也是白扯，人家就是技術比你好，想贏球就得聽人家的。真刀真槍亮出來，誰行誰上。用外國人的說法，這樣的球員叫場上核心，是負責策動攻擊的，或者說就是一個指揮員的角色。」

副局長剛要說什麼，王洪禮突然往球場上一指：「誒看看，看看這下。你看着沒，球原來在右邊反覆倒腳，這下到了左邊了，看沒，他一下就把球甩出來了，看沒，快速傳接，馬上和前鋒打配合，你看對方防線都亂了。看這下，誒，傳回右邊了，右邊空了，防守球員都亂了，都往右邊沖。好！又傳回來了，看這幾下沒？小唐，就這麼三倒兩倒，右邊、左邊、右邊、左邊、防守球員都忘了自己的位置了，來回跑體力也浪費了，看這下，該玩兒真的了！」

通過球員的左右調動，來回扯動防守線以後，三職高的防守球員們已經失去了位置，短時間內來回高速折返跑也將他們的體力消耗一空，需要緩一緩后才能彌補上來。而這時候進攻一方完全是以逸待勞。

王艾得球后，前方一馬平川，兩個中後衛滿臉通紅的正從右邊拚命往回跑。王艾一看機會難得，直接帶球往小禁區沖，這會兒王艾的體力還很充沛，剛剛不過是憑藉精準的腳法來回傳了幾腳球而已。

到了小禁區前沿，一個中後衛終於趕了回來，隔着兩三步就是一個滑鏟，這時候球已經沒速度了，王艾要是再用力觸球，不管是趟一腳還是射門，球權可能沒事，但自己就容易被鏟到，如果自己躲著，球可能就飛了。這也是很多前鋒面對滑鏟這個大殺器時候的無奈。人家是奔著球來的，但是如果你不識相還不放棄球權，人家也不介意把你也當球給鏟嘍。所以一般前鋒碰到這種情況都是選擇起跳來躲過。

場下的觀眾們不管是普通觀眾還是足球名宿，此刻都屏息凝神，看這個小傢伙怎麼處理這個球。看了大半場球，這還是這個小傢伙第一次向球門發起衝擊。一個球員技術再出色，也要經歷射門的考驗，尤其是前場球員，機會往往不期而至，每個前場的點都應該有一腳足夠威脅的射門，哪怕是後衛也該如此，尤其是喜歡助攻的。比如李鐵的技術如此出色，體力如此充沛，號稱跑不死的「鐵腰」，但射門就是沒有準星，助攻到前場來一腳遠射，什麼起腳突然了，什麼勢大力沉了，就是不進……鬧到最後不管是李鐵還是教練乃至普通球迷也搞不清李鐵這到底是技術問題還是心理問題了。

此刻球場上，在高大的中後衛滑鏟的威脅下，王艾沒有碰球而是左腳跨過了足球，就在眾人以為這個球權已經被迫放棄了的時候，就見王艾的右腳落在足球後方卻沒有邁過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右腳背貼住足球往前一頂就碰到了左腳跟，然後，雙腳向後彈，幾乎沒時間用大腿的力量，只用小腿的跳躍力，把雙腳離開地面，讓開地面一尺高的空檔！

足球被夾在兩腳中間！隨着翹起的小腿浮在半空！雙腳之下，是在草皮上一滑而過的中後衛愕然的臉！

王洪禮、唐堯東、張引、李鐵、觀賽領導、一高中、三職高替補、教練以及全場觀眾看着輕靈自信而閃耀在半空中的王艾，不由自主的齊聲張嘴喊：「漂亮！」！然而當第一個字剛出口的時候，在半空中向前滑行的王艾，突然猛的一擰身，用腰力把自己轉身背向了球門，同時，雙腿藉助這股離心力鬆開，足球在半空中輕飄飄劃了一個清晰的軌跡，在守門員毫無防備的呆愣的表情中，落在了球門線內。

砰砰砰，足球彈了幾下，安靜的貼著球網不動了。

球場上頓時響起一片雷鳴般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