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風起 第八十八章:寒夜悲歌

黑夜風起 第八十八章:寒夜悲歌

陳傑本來一直在徐州打聽李九倫的消息,但是卻什麼也探聽不到,便轉移目標打聽陳到起來,終於知道他們已經離城,連忙追了出去。雖然天黑,但他還是依靠前面的火把的喊聲準確的找到了方位,一看陳到和楚晴已經昏暈在地,而且都不住地留着黑血。他聽了傅彤的訴說,不由分說便替二人逼毒。幸虧兩人中毒不深,經過陳傑內功強行逼毒,這才在毒素完全擴散之前將毒逼了出來。

李九倫知道對方兩人都是成名名將,估計都會有一絲託大,於是放開手來猛攻兩人要害。怎奈關羽的「破月獨龍刀法」以及張飛的「雷鳴十三矛」也都不是好惹的,三人接連激斗七八十會合,依舊分不出勝敗。

李九倫到底是被體內的殘毒所影響,再加上年紀比關、張二人要大不少,漸漸有些體力不支。關羽和張飛又豈會放過此等機會,一刀一矛一起落下,同時砸在李九倫的槍桿之上。

李九倫奮力抵住兩桿兵器,艱難的喊道:「虧你們還是成名大將,居然······居然兩人聯手對付我一人······實在是名不符實······」張飛一聽,對關羽道:「二哥,他既然不服,那你便收手,讓我獨自收了他,我看他還服不服!」關羽卻很是謹慎,道:「我年輕之時也是混江湖的,他這一套我可不吃!他可是個老江湖,論武林資歷不知比我們高到哪去了,我們二人對他一個並不丟臉,只是他如果輸了,他才丟臉!」

張飛立刻樂呵道:「是啊糟老頭,你若是輸了,你才是丟臉!我們可不丟人!」突然一收蛇矛,再用手掌一抵,一槍朝着李九倫小腹刺出。

李九倫大呼一聲,內勁忽然全力迸發,「砰」的將青龍偃月刀震起,再抓住槍桿使出「鐵旋槍殺式」將其在空中上下旋轉起來。張飛剛將蛇矛突進,便被黑鐵槍撞得「乒乒乓乓」響個不停,張飛自己也覺得手臂麻痹不已,連忙收回蛇矛,樂呵道:「果然是個武林高手,此等招數真是高明不已啊!」

關羽在旁邊看着不住旋轉的黑鐵槍,恍然大悟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就是『中原槍皇』。」李九倫沒想到他居然還真認得自己,收回黑鐵槍插在地上道:「喲吼,想不到你一個戰場將軍居然也了解武林之事啊。」關羽道:「誰還沒有一段不一樣的過往呢?在黃巾賊造反之前,我也一直是在江湖上混的。你們『六大天王』我都聽說過。」

「既然知道我的名頭,你還敢挑戰於我,關雲長,你的膽識確實不錯。但是你們終究還是莽撞,若是我眼睛沒瞎,你們早就沒命了。不過就算是如此,你們也沒有任何機會!放棄吧,今天陳到的人頭我要定了。」

「瞎了眼還敢在此空出狂言?」張飛怒道:「燕人張翼德可不是嚇大的!叔至是我們的戰友,你休想在我們面前傷他。看槍!」一矛刺了過來。

李九倫目不見物,只能藉著聲音感受張飛出招的方向。關羽和張飛也因為視野太暗,也打得縮手縮腳,現在他們帶來的士兵全都圍了過來,同時點起更多火把,頓時照亮了樹林附近這一塊。兩人視線不再受阻,又怎會有其他顧忌,揮動大刀長矛又一起攻上。

李九倫只覺面前張飛的長矛出招方向難以判斷,似乎他的長矛會拐彎一般,不敢用巧勁抵禦,「咚」的一聲,一槍敲擊在地,硬是將張飛前進的氣勢一滯。關羽一看,迅速繞到他身後一刀橫掃他後背。李九倫左手倒轉,一掌橫推青龍偃月刀的刀桿。關羽一刀落下劈在地上,同時自己右掌拍出,硬生生和李九倫打在一起。李九倫一面要用右拳猛擊鐵槍槍桿再一次逼退張飛,左手有些分心,一時間只能將關羽擊退兩步。

關羽只覺胸腔內氣血翻湧疼痛無比,但他左臂還是壓着口氣,單手又將大刀舉起,朝着李九倫橫掃過去。李九倫知道自己雖然有些分心,但是氣力依舊強勁,這一擊非但沒能將關羽打傷,而且還絲毫沒有阻止關羽的攻擊,只得拔出黑鐵槍朝着大刀反砸而出,一擊將大刀砸的又刺進土地里。

關羽也不着急再補一擊,緩了口氣重新用左手抓住大刀想將大刀抬起。李九倫卻緊緊壓住黑鐵槍,不給關羽拔刀的機會。張飛在後大喝一聲,道:「接招!」身子躍起從空中一矛向著李九倫後背劈落。

李九倫一腳前踩,踩住青龍偃月刀的刀桿,拔出黑鐵槍向後一揮。這一槍一矛在空中一擊,「砰」的將張飛磕飛出去。關羽一看,「哼」的一用力,將李九倫倒拉起來,在空中旋轉一圈,又平穩的落在地上。

關羽揮刀朝前一指,道:「『中原槍皇』就是『中原槍皇』,果然厲害啊。」李九倫微微一笑,道:「你們的人挺多的,需要削減削減!」他知道現在天黑,他本已失明,在天黑時反倒比他倆有優勢。同時他也知道周圍聚集了不少人,立時間猜到了這些人的意思,對着關羽一招「百步奪魂槍」掃了出去。

關羽眼睛猛然瞪大,吊緊青龍偃月刀從下往上一刀劈出,毫不退避的將「青龍偃月斬」劈出。關羽這邊圍觀的士兵頓時感到氣息一滯,轉而被一股熱流擊中,一起摔倒在地。關羽自己也先後退了數步,才一刀插進泥土裏穩住身子。

張飛在後面看着這副場景,擔心關羽受傷,叫道:「二哥,沒事吧?」關羽拔出大刀,道:「沒事!憑你我要勝他實在太難,弓箭手!」李九倫一聽,一槍指著關羽道:「你們人還不少啊。有本事了啊!但是想用弓箭殺我,又豈有那麼容易?」說着一槍指著指著關羽,一招「滅世盪山槍」就要蓄力發出。

關羽當然看得出他的意思,向前大踏步兩步,一刀朝着李九倫腦袋劈落。後面張飛也明白兄長的意思,一甩手,將蛇矛朝着李九倫背後飛出,同時拔出佩劍大叫的衝上。

李九倫蓄力尚未完成,只得重新舉高黑鐵槍架住關羽這一刀,同時依靠自己強橫的內力強行移動身子,等丈八蛇矛飛至,騰出手猛力一抓,竟將丈八蛇矛抓在手中。

關羽一看,連忙後退,李九倫一把將蛇矛朝着關羽小腹捅去。關羽一拉大刀,將青龍偃月刀向後退出,砸在丈八蛇矛上,兩把兵器一起跌落在地。

李九倫重新雙手握槍,一槍朝着關羽也刺出來。這一擊他是勢在必得,如若關羽不躲閃,一定會被他一槍刺傷。怎奈他鐵槍剛剛出手,突然又有一物從天而降,砸在他鐵槍之上。而且這一擊勢大力沉,由不得李九倫控制,將黑鐵槍槍尖砸的扎進地板之中。

陳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着三人交戰許久依舊難分勝負,心道:「這關羽、張飛雖然都是身經百戰的將軍,李九倫又眼盲,但是誰知道這樣真的起來誰能搶得先機?李九倫現在志在復仇,就是大開殺戒也是不足為奇。若是傷了更多人,那更是罪過!」想到這,他悄悄站進人群之中,一看李九倫忽然發出如此強橫一擊,連忙出手,將鐵杖發出,擋住李九倫這一槍。

李九倫不知是誰,但也清楚能夠發出此等勁道的人,當世罕有,拔出黑鐵槍回身道:「是喬銳形、陳傑,還是楚勛?」後面張飛見到前面突遭變故,繞開李九倫前去查看關羽。關羽對他擺了擺手,對陳傑道:「這位老前輩,您是······」

陳傑舉起鐵杖插在地上,道:「在下陳傑。李九倫,你若是真的能夠從此躲在陰暗的角落不再貽害人間。我們其實也沒必要將你趕盡殺絕,但是你為何又非要出來惹事?之前你的奉天軍隊已然失敗,你還沒有明白你的這些所作所為都是必敗嗎?」

李九倫一聽,一拍鐵槍道:「陳傑啊陳傑,我最討厭你的一點就是這廢話太多。像是伍澤、喬銳形穆康他們,跟我是敵對,那就是敵對,見面打就是了。你真的以為現在對我說這些廢話能讓我回心轉意?我的奉天軍隊敗就是敗了,敗給了我的大意,敗給了韓連的奸詐,也敗給了你們的團結一心。而且我做夢也想不到,陳到這廝墜崖之後居然沒死,他不僅殺了千羽間接導致沒人能夠壓着韓連,而且還在最後的重要關頭在背後捅了我一刀。所以不論是為了我自己的大業,也為了千羽,陳到我都非殺不可!」

陳傑搖了搖頭,道:「李九倫,你的殺戮罪孽實在是太過深重了,你真的一點也不想懺悔嗎?若是你從頭至尾都沒有這樣的貪念,沒有一統武林的野心,你也不止於此,李千羽也不會死。你何曾想過,你的初心就是錯的呢?」

「哈哈哈哈······」李九倫凄寒悲寂的笑了起來,讓人不由得感到背脊發麻。只聽他笑道:「陳傑,什麼叫做初心?沒有人能夠保住自己的初心。我也曾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好人,但是上天顯然不允許我這樣。我們李家的仇人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他們的同夥幾乎遍及天下,我若是依舊平凡的活着,只能看着我的仇人逍遙法外,或者等着他們來殺我斬草除根。直到現在,我們李家的仇人的同夥依舊有不少在各個地方作威作福。但是一旦我統治了武林,我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對我李家做過的一切,我都會加倍償還。但是我還是失敗了,於是我打算做一個好的父親。陳到是我的殺子仇人,我就是死,也得拉上他一起!」

說着他抓起黑鐵槍,朝着剛才陳到躺着的位置就要衝去。陳傑剛剛替陳到和楚晴驅完毒,知道他們倆肯定還在原地沒動,身子一閃攔在李九倫身前,一杖又敲了下地面,道:「李九倫,再要殺人,你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李九倫指了指陳傑,「嘻嘻」的笑道:「陳傑你知道們,為什麼你們藥王山會遭到滅門的橫禍?那就是你實在太愛管閑事了。你若是老老實實呆在藥王山不出來,那誰會去那裏惹麻煩?」

陳傑一聽,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道:「我一直以為你還是有點自知的人,不會對我那些武功都不會的徒兒動手。但是誰知道你還是如此的心狠手辣!藥王山的事情我早已知道,李千羽做出此等殘暴之事,也許死了才是對他的解脫。李九倫,你還是認了吧,我的那些苦命徒兒也是命苦,只希望他們能夠安息。我不與你計較,也不想和你在這裏拚命,但是······」

李九倫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陳傑,千羽他們為何會去西域,還不是陳到指引的?他為了拖延時間,欺騙千羽他們說《濟世策》和《救國策》都被藏到了藥王山上。所以你那幫徒兒的慘死和千羽的死,到頭來都是陳到的罪過,你幹嘛還在這裏包庇這個混蛋?我今日只想復仇並不想和你一較高下,讓開吧。」說着挺起長槍朝着陳傑身側一指。

陳傑並不回話,只是握緊雙拳,身子忽然向前一趴,嘴裏不住地發出「咕咕」的叫聲。李九倫心知他是絕不會避讓的,慘笑道:「今日我已眼盲,或許還真贏不了你又苦修了的『蛤蟆功』,但我也不會退縮,來——啊!」仰天長嘯,將四周其餘眾人盡數,逼退,包括關羽和張飛,只有陳傑還固定在原地,不住的發出聲音。

張飛被李九倫莫名其妙逼退兩步很是不服,道:「切,趁我們不備,有什麼厲害的?二哥······」關羽拉着他道:「三弟,這位乃是救人無數的『西涼藥王』,他的本領不在李九倫之下,咋們可不要再上前添亂了。」「什麼?添亂?」張飛瞪大了眼睛道:「二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咋們怎麼能是添亂呢?就算是單打獨鬥,也不會弱於這個李九倫多少吧?」

「但是······」關羽有些沉重的說道:「他們現在要的就是單打獨鬥,咋們上去只會擾亂陳老前輩,還是靜觀其變為好。聽陳老前輩所說,今日似乎決不能讓李九倫逃脫,咋們只要看住他,不讓他想辦法逃跑就是。」

張飛的臉色這才緩了緩,剛才他倆圍攻李九倫之時遭遇的不少險招在他腦海里依舊是揮之不去。他自己也更像見識見識陳傑、李九倫之間的決戰是個什麼場景,於是下令道:「弟兄們,點亮火把!」他眼看現在離太陽升起還早得很,便想助陳傑一臂之力。

李九倫卻冷笑道:「陳傑,你看起來並不是想和我單打獨鬥啊。那你讓他們一擁而上,豈不是省力不少?」陳傑並不理睬他,只是一直注視着李九倫,李九倫見他如此聚精會神,不敢大意,也開始蓄力起來。

眾人圍觀了半天,兩人卻都沒有任何行動,關羽、張飛都知道他們都在蓄力等待機會。不過張飛忽然看出陳傑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奇怪道:「二哥,這陳······陳老前輩笑什麼?」關羽還會回話,李九倫卻聽得清楚,心裏頓時如明鏡一般透徹:「好你個陳傑,想拖時間?等到陳到沒事了再一起圍攻我?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想到這,他又冷笑道:「陳傑,你這一笑,就露出了你的真目的!別以為我眼瞎了就看不見你的表情!」一招「百步奪魂槍」打了出去。

陳傑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呼」的向前發出兩掌,隨即抽出鐵杖朝着李九倫逼去。李九倫一擊不成,重新使出「烈陽暴凌槍」和陳傑近身激鬥起來。關羽和張飛在後面仔細觀看,只見兩人的出擊都是極快,全場觀看之人除了他倆,根本就看不清二人的招式。

可就連關羽、張飛的水準,也是看的不住地抹汗,關羽道:「三弟,若是你我跟他們這樣拚命一戰,你有幾分把握?」張飛「嗯」了一聲道:「勝算恐怕不大,但是堅持很久我還是有信心的。」關羽點了點頭道:「是啊,你我雖然和大哥曾聯手擊敗呂布,但還是應當記住人外有人的道理,千萬不能託大自滿。眼前這麼厲害的兩大高手,可都是我們學習的對象。」

只見陳傑的「天參杖法」和李九倫的「烈陽暴凌槍」已經交匯了百招,但是都未能找出對方的破綻。陳傑雖然志在拖延時間而非擊敗李九倫,但是也覺得對方雙目已盲,若是再戰個平手,豈不是太過丟人?想到這,他「嗖嗖」向李九倫身側突進,使出「七里無影」剎那間便欺到李九倫身邊。

李九倫清楚感到身邊的寒意,連忙發掌抵擋,陳傑又一次躲開,來打李九倫身上的薄弱之處。李九倫不再躲閃,定在原地見招拆招,兩人的出招速度也慢了下來。

關羽和張飛又愣愣的看着他們又拆了百十來招,張飛率先困頓起來,道:「怎麼又這麼慢起來了?為何不速戰速決?」關羽卻是在一招一式的數着,道:「已經千招了。三弟,你別看剛才他們出招快看起來很是兇險,但是卻不如現在。二人速度雖慢,但是勁道卻比剛才要大不少。」

此時黑鐵槍和鐵杖都已被二人棄在地上,各自發掌對敵。兩人因為前不久才有過交手,對對面的看家本領都是了如指掌,想要期盼對面自己出現失誤取勝顯然太過保守,所以都絞盡腦汁想將自己的招式加以變換,使對面硬接不及以出奇制勝。

李九倫的招式雖然也變幻莫測,但是終究吃了眼盲的虧,對陳傑招式的反應還是要慢半拍。陳傑卻將李九倫的招式看得清清楚楚,總能提前一步想到應對之策再加以反打。李九倫知道這樣打自己占不到便宜,轉而變招緊守門戶,不給陳傑可乘之機。陳傑也知道自己倘若攻得太猛,反而會給李九倫找到破綻,便降低了「七里無影」的使用頻率,但還是一直在李九倫身邊對他施壓。

李九倫依舊以不變應萬變,不論陳傑出現在哪邊,他都能及時聽出他的方位進行抵擋。陳傑知他全靠聽力來判斷自己的方位,靈機一動,在移動的同時,路過插在地上的黑鐵槍和鐵杖之時,發掌敲擊起來以擾亂李九倫的方位。

關羽在一旁也看得清楚,不禁贊道:「果真好招,李九倫的弱點在此,若是以此為軸不斷壓制,李九倫非敗不可!」張飛也看得清楚,對關羽道:「二哥,我們要不要命手下們一起吶喊,這樣李九倫肯定就什麼都聽不到了。」關羽連忙搖手道:「不可,這是他們二人的戰鬥,我們還是不宜插手。而且只要是使用輕功移動,不論雜訊多大,都是會有聲音,以李九倫的實力,只要稍微聽到一絲聲響都會有所反應。現在陳老前輩應該只是在押李九倫的節奏,時間一長,李九倫定會露出破綻。」

李九倫自然也明白這一點,聽着身邊黑鐵槍和鐵杖不住的發出「梆梆」的聲音,讓他心煩不已,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快速辨別陳傑的位置。他自然也知道這是陳傑的打法,心道:「不行,若是這樣拖下去,我非得被他找出破綻不可!」想到這,他一掌劈開陳傑的掌擊,順手將黑鐵槍拔出,朝着陳傑掃去。陳傑身子一閃,借鐵杖擋住李九倫這一槍,也抽出鐵杖道:「好啊,李九倫,那咋們再來過!」施展「天參杖法」又和李九倫鬥了起來。

看着兩人又一來一往的打了五百多招,圍觀的士兵們大多都打起哈欠來,覺得這打鬥他們又看不清楚,還半天打不完,十分沒意思。關羽和張飛卻聚精會神的看着,心裏異常明白陳傑的「蛤蟆功」勁道正越來越強,李九倫的「滅世盪山槍」也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估計不到百招,兩人的絕招就會展開碰撞,到時候誰勝誰負就會一目了然了。兩人想到這都不免興奮不已。

陳傑和李九倫心裏也都清楚,一旦此擊戰在一起,兩人不免兩敗俱傷,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但是此時也沒有了迴旋的餘地。打到這個份上,兩人都希望能憑真本領擊敗對方,都是蓄力越來越強。

又拆了七八十招,到底還是李九倫更沉不住氣,擔心陳到若是好了,自己就是贏了陳傑也無濟於事,率先怒喝一聲,「刷」的一槍朝着陳傑腦門砸去。陳傑的「蛤蟆功」也已蓄勢待發,等著李九倫攻勢一到,立刻如潮水般全力迸發而出,兩人就在場中央碰撞起來。

這蓄滿力的「滅世盪山槍」和「蛤蟆功」本就相差不大,兩人也都沒有收手的意思,圍觀眾人都感到二人所發出的氣場越來越強,都向後退出去幾步,以免遭遇波及。兩人看自己的絕招互相壓制不住對方,都不斷加力,等到後面,便變成了二人內力的比拼。圍觀的有些士兵還懷有僥倖心理,想在背後射箭射殺李九倫,怎奈他一靠近,不僅身子站不住,連弓也搭不起來,又何談射箭偷襲之事,只得灰溜溜的後退。關羽和張飛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兩人的比拼,也都沒有注意到手下的行動。忽然,陳傑和李九倫身側方向人群之中殺出一人,雙掌齊發朝着陳傑和李九倫一起打去。

關羽猛地大叫起來:「不好!」掄起青龍偃月刀就要上前,但還是晚了幾步。陳傑和李九倫都在奮力拚命的時段,哪裏騰的出手,只見那一人已撲到二人身邊,撕心裂肺的恨恨吼道:「報仇!」雙掌重重打在二人的身上。

只聽「噗噗」兩聲噴血同時響起,陳傑和李九倫都只能以肉身強接這一招,同時收勁向後摔落,重重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關羽剛剛上前一步,就被兩大絕世高手的招式爆發擊中,向後連退五六步才重新穩住身子。倒是張飛抓住了時機,趕在勁道波及散去之時一矛朝着偷襲那人刺去。那人「呼」的一掌擋開他這一矛,轉身又發兩掌,將自己面前十幾名士兵盡數擊倒,施展輕功衝出人群之中。

張飛氣憤的大吼道:「來人吶!給我攔住他,把他給我抓起來!」舉著蛇矛緊追出去。關羽則是一個箭步跑到陳傑身前,抓着他道:「老前輩!老前輩!您······您怎麼樣?」陳傑卻已幾乎失去了意識,只是軟軟的伸手指著李九倫道:「他······他······」關羽「嗯」了一聲道:「好,我這就殺了他!」就要提刀。

陳傑猛地哼了一聲,道:「不······救······救他······」便暈倒過去。關羽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看着他翻著白眼還不住地嘔血,一個踉蹌坐倒在地,看着這副慘狀久久不能自己。

喬銳形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住地怒罵:「簡常你個混蛋!殺李九倫報仇就報仇,為何要傷陳兄?」扶起陳傑不住地向對他輸入內力續命。陳傑咳嗽了齊聲,看了眼喬銳形,顫聲道:「李······李九倫、叔至他們怎麼樣?」喬銳形看了看被李一倫晃了半天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的李九倫,冷哼道:「李九倫還算命大福大,暫時沒死!」

陳傑又喃喃道:「叔至······」喬銳形看着一旁剛剛恢復的陳到,連忙招手道:「叔至,快過來!」傅彤和楚晴連忙扶著陳到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陳到一看眼前奄奄一息的陳傑,驚得跪倒在地道:「陳······陳前輩,這是怎麼了?」陳傑見他似乎快要哭出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叔至,沒······沒事,只是······咳咳······」再也說不出話來。

陳到也不顧眼淚嘩嘩的留下,抱着喬銳形的肩膀道:「誰?誰幹的?是不是李九倫?李九倫李九倫!」站起身子正好看見倒在李一倫懷中不住地喘息的李九倫,立刻便要撲過去。

關羽連忙一把抱住他道:「叔至,陳叔至!你不要激動,不是他乾的。」「是誰?是誰?」陳到歇斯底里的怒吼著,似乎要立刻將兇手撕碎一般。

喬銳形用力將他重新拉倒在地,道:「他已經跑了,是簡常。他趁陳兄和李九倫對拼之時偷襲了他們兩個。那時我並不在場,其他人也沒有注意,這才給了他可乘之機。」關羽有些愧疚道:「是啊,是我的疏忽了,沒想到他居然混進了我們的將士里。三弟已經去追他了,你們放心,一定能追回來的。」

「陳······陳前輩······」陳到又伏在陳傑身邊,痛苦道:「都······都是我的錯,給了······給了李九倫可乘之機,我······我······」陳傑雙目緊閉,只能聽着陳到不住地說自己的不是還不斷地抽自己巴掌,卻沒有一絲力氣再阻止他。

關羽眼看天已經大亮了,繼續在這裏獃著不是辦法,而且也不安全,便建議道:「各位,再在這裏獃著不是辦法。我們還是先回沛縣,我和我大哥會找城裏最好的大夫來給他們治傷,如何?」喬銳形點了點頭道:「是啊,得治傷······治傷啊!」奮力將陳傑扶起,陳到顧不得身子虛弱,跟着一起扶著往沛縣方向出發。關羽、傅彤等人也沒有上馬,氣氛低沉的往沛縣走去。

等眾人回到沛縣之後,劉備立刻派人找了大夫去醫治陳傑和李九倫。陳到很不解為何還要管李九倫,喬銳形道:「放心吧,他走不掉的。就算是現在救他,過會兒也會殺了他。只是有些事情終究還是要先了斷才是。」

喬銳形因為陳到身體也很虛弱,強逼着他回去休息,他自己和李一倫帶着人看着陳傑和李九倫。陳到說不過他,只好先回到劉備為白毦兵安排的軍營里。楚晴、傅彤、鄧泰和盧忠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見他回來,立刻詢問情況。陳到一臉疲憊的把事情都說了一遍。盧忠嘆道:「終究還是我們的策略出了問題,你們最後走的雖然都是精英,但是難免人少,還是中了那李九倫的奸計啊。」鄧泰卻往好處想,道:「也算是主公英明,提前派了關張兩位將軍出來迎接,這才保護了大哥。」

楚晴因為發生了如此恐怖的事情,還一直是心有餘悸,緊緊抱住陳到的腰一言不發。傅彤沉思不語了許久,這才對陳到道:「那個······張將軍回來了嗎?若是讓我抓住那個簡常,我······我一定不放過他。」他親眼看着陳傑迅速救回陳到和楚晴的性命,也知道一些他治病救人的事迹,但沒想到一個這樣的人剛剛出現就被人害成這樣,對簡常可以說是痛恨到了極點。

陳到本來還一直對簡常報以希望,希望他能夠回頭是岸不再跟着賈詡鬼混。但是想起之前面對簡常的種種事情,不由得嘆道:「從神錘幫開始,到平海門,再到許昌、宛縣,直至今日,簡常的行為已經是越來越過分了。再期望他回心轉意變回以前那個善良人恐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簡常,我也不會再對你留情了。就算是小昭在,也一定會殺了你為陳前輩報仇的,對吧?」說着,他的拳頭猛烈一握,似乎快要捏出血來。楚晴見識過簡常的殘忍,見陳到這麼堅定的要殺他報仇,有些擔心道:「叔至哥哥,這個······簡常他也不算好對付的,你······你可別太着急了。」

陳到摟了摟她的細腰,嘆氣道:「晴兒,我本就不怕他。但是他今日竟做出此等殘忍之事,不論如何我都要找機會和他一決生死,還陳前輩一個公道。」傅彤、鄧泰和盧忠等人也都大喝的附和陳到。

眾人本來都勸陳到先去歇息,陳到不願拒絕他們的好意,只好先獨自回房。但是他心裏擔心陳傑的安危,翻來覆去只覺頭痛不已,根本睡不着覺。當他捂著腦袋晃晃悠悠的起身時,陳離卻走了進來,陳到一愣道:「叔父,您怎麼······」陳離攬着他的肩膀拉着他重新坐回床上道:「叔至,事情的經過我也都了解了,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我只是想問問你,你真的打算去找這簡常拚命?」

陳到木木的看了陳離許久,這才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是,如果再讓我遇見他,我一定跟他拚命。」陳離也搖頭道:「叔至啊,你這種想法就很不對,簡常算哪號人物?在戰場上最多算是個比較能打的匹夫而已。你要和這種人拚命?運氣不好的話你跟他一換一,是你虧還是他虧,你明白嗎?」

「這個······」陳到有些苦惱道:「可是我······我也只是個匹夫啊。」陳離笑了一聲,道:「叔至你以前可是神錘幫的幫主,一個人的決定甚至能夠影響上萬人的生死,如何只是一個匹夫?你看看關將軍和張將軍他們,他們武功很強,但是和李九倫一比,終究還是要差一些的不是嗎?但是他們可是要統領軍隊的將軍,和李九倫相比的怎麼會只是武功?他們的指揮往往也會影響到成千上萬士兵的存活,而如今的李九倫能控制的除了他自己還有誰?叔至,你或許現在只是和簡常一般的匹夫,但你將來絕對不是。你難道要拋棄未來去和簡常一個匹夫拚命嗎?」

陳到猶豫了半天,這才低下頭來道:「不······不會。」陳離這才讚許道:「對啊,叔至你得答應我,現在你不能找他去拚命,將來也不能。若是他來挑事,派你的手下把他幹掉即可。他就是再厲害,能勝的過你的千百手下嗎?在戰場上,只有他自己的人永遠只是滄海一粟,只有能夠代表千萬人的人才能真正的影響戰局。」

陳到明白了陳離的意思,拱手道:「叔父,叔至明白了,叔至一定會做一個影響千百人的人,而不是一個只會單打獨鬥的匹夫。」陳離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道:「正是如此。我的才能悠閑,這一生估計是做不到了,但是叔至你還是前景光明啊。」

等到傍晚時分,陳到還是放心不下陳傑,帶着楚晴、傅彤、鄧泰和盧忠等人一起前去探望。只見劉備、關羽和前去追擊簡常的張飛居然也在,傅彤等人連忙詢問情況。張飛有些苦惱的揮拳道:「唉,真是讓人惱火。那什麼簡常膽子不小,敢在那個時候偷襲,卻不敢和我交手。一路逃跑,我們······哎不知為何總是差那麼一點,就是追不上。眼看着他也快跑不動了,卻一頭扎進了徐州城,呂布那廝可是還呆在裏面哪,那簡常雖然可惡,但我還沒有傻到進去和他一命換一命的地步,於是便回來了。各位,這件事都怪我,下次我一定把他抓住。」說着一拱手。

陳到卻讚揚道:「張將軍,您這樣做就對了。簡常不過是個匹夫,您若是和他一命換一命,那才是虧呢。」張飛聽了,嘿嘿笑道:「哈哈,還真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稱讚我,謝謝啊叔至。」

等那大夫出來之後,眾人便一擁而上前去詢問情況。那大夫嘆了口氣道:「各位······他們的性命已無大礙。只是······」

眾人一聽性命無礙,都鬆了口氣,只有喬銳形追問道:「只是什麼?」他對陳傑的真實情況已經有所估計,臉色異常的難看。眾人見了喬銳形的臉色,也都擔心起來。只聽那大夫苦苦的道:「這······這量為病人都是習武之人,此次負傷對他們身子的損害並不致命,只是······只是他們的經脈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可以說是全部逆行······所以可以肯定,他們都已經武功盡失······」

「什麼?武功盡失?」陳到激動地直抱住他大叫起來。關羽也是臉色一變,在後面道:「那將來還能練回來嗎?」那大夫掙脫了陳到的束縛,沉重的點了點頭道:「經脈已經斷裂損傷,永遠都不可能練回來了。其實以他們所受的傷,能活命就很不容易了。」

「唉······」所有人都沉重的嘆了口氣,他們都清楚對於陳傑這種武學大宗師來說,武功盡失究竟意味着什麼。倒是喬銳形放鬆了些,道:「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性命無礙?」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喬銳形步履輕快的走了進去。

只見陳傑和李九倫各自躺在兩張床上,意識都是無比的清醒。陳傑看着喬銳形的表情,有些解脫的道:「是不是真的?」喬銳形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啊?『這西涼藥王』本來有兩層含義,現在少了一層。也可以讓你安心的去做那另外一層了,對你來說、對天下來說自然是大幸。但是對武林來說,從此就少了你這個人,可真是莫大的損失啊。」

李九倫不太理解,道:「什麼意思?陳傑你不會是要出家吧?」陳傑還未回話,喬銳形先笑道:「李九倫,你試試看,你還能運功嗎?你怎麼樣了,陳兄就怎麼樣了。」

李九倫臉色一變,連忙運功,神色頓時變得慌張起來。李一倫是知道他的情況的,抓着李九倫道:「你就別再亂動了,到時候還把命都整沒了。」

「不!」李九倫忽然痛哭起來,掩面道:「上天留了我一命,卻帶走了我的武功,為······為什麼?為何還要留我的性命?」李一倫卻鬆了口氣道:「九弟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一直都在勸你放棄你那什麼破爛的宏圖偉業,現在知道了吧?得不償失啊!」

喬銳形看了看李一倫,有些無奈道:「李一倫,你不要忘了我叫你來的目的。我就知道不論你之前再怎麼痛恨他,一見面立刻就被兄弟之情蓋得一乾二淨了。」李一倫一聽,臉色瞬間轉為驚恐,道:「這個······我······」李九倫卻明白了喬銳形的意思,立刻指著喬銳形罵道:「你們本來就是要來殺我的,那幹嘛還要救活我?想要羞辱我嗎?好啊,你們羞辱也已經羞辱完了,現在殺了我吧?殺了我行嗎?快快殺了我啊!」

李一倫奮力抓住李九倫的雙臂,怒道:「李九倫!你發什麼神經?就這麼一心求死嗎?」

「那是當然!」李九倫掙脫了李一倫的手,歇斯底里的吼道:「我的一切不都是我這武功帶來的嗎?沒有了武功,我還能做什麼?還不都是廢人一個?反正你們都是想要殺我的,來吧!立刻就殺了我,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你······」李一倫想罵他,卻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喬銳形卻冷笑一聲,道:「李九倫,你的罪孽已經深重的不知該找誰殺你了。所以最好的結果可能是你自己懺悔,在自我了解。」

「自我懺悔?啊哈哈哈哈哈哈!喬銳形你是腦子燒壞了吧?我李九倫懺悔?你覺得我是對我的哪個所作所為很後悔嗎?我有什麼可後悔的?你要讓我自殺,那可以啊,給我把刀,我現在就死,也讓我好好的解脫。」

「你一件後悔的事情都沒做過嗎?」喬銳形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那意思明顯是不信,只聽他接着道:「你若是不把李千羽帶進武林的深潭之中,他不會死。你若是不把他留在洛陽附近,他也不會死。你若是直接殺了韓連而不是讓他虛情假意的去統領你的船隊人馬,說不定你已經攻破了神錘幫的總壇。你真的覺得你一點後悔的事情都沒做?」

「你······」一說起李千羽,李九倫就會感到痛心不已,一時間竟無力反駁。喬銳形抬頭看着屋頂瓦片道:「李九倫,這都是逃避不了的。李千羽終究是被你的所為害死,這你無法反駁。你難道不認為你的懺悔能夠讓李千羽在陰間里安息嗎?而且被你害死的所有人在你死後,也許不會在陰間纏着你。你若是想死了之後還不得安寧的話,你大可以現在就死。」說着將一把劍丟在李九倫的床上。

李一倫眼疾手快,一把將長劍奪過,厲聲道:「李九倫你可不要做傻事啊,幹嘛這麼找死?」李九倫卻伸出手指向長劍,道:「大哥,把劍給我!」李一倫猛烈的搖頭道:「不行!門都沒有。」李九倫怒道:「今日我必須死!你就是拿着這把劍也沒用。你若是真心還當我是兄弟,就給我這個機會吧。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嗎,說我走上一條錯誤的絕路,今日你連讓我停下的機會都不給嗎?」

「這······」李一倫猶豫起來。喬銳形趁機一把又將長劍奪過,再次丟給李九倫道:「你自己考慮吧。所有人都在外面,我等着你。」說着,靠在旁邊的牆上。

李九倫思索良久,對李一倫道:「大哥,扶我起身。」李一倫一愣道:「你······你真要······」李九倫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道:「大哥,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葬在鬼魔島上沒錯吧?」李一倫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李九倫已經眼盲,連忙說是。李九倫點頭看着屋頂道:「爹娘啊,孩子終究還是不成器啊。孩子不求能夠得到原諒,只求能夠和你們葬在一起。」低頭對李一倫道:「大哥,求你把我葬在鬼魔島上。」

李一倫木然的「嗯」了一聲,見他奮力想要下床,連忙扶着他走了出去。陳傑一直靜靜地看着,等他們出去,立刻道:「扶我去看看。」便在喬銳形的攙扶之下走了出去。

眾人本來都在等著喬銳形帶來陳傑的消息,卻看着李一倫扶著李九倫走了出來,全都警惕的退後一步。張飛還帶着怒意的喝道:「喂,你又想幹什麼?」

眼看喬銳形和陳傑也都走了出來,喬銳形還打了個手勢。眾人眼看陳傑面色如故,也都放下心來。全都盯着李九倫,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麼。

李九倫走了兩步,便示意李一倫鬆手,他獨自持劍走出去好幾步,直靠在了一堵牆邊,低聲自言自語了很久。眾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麼,張飛率先耐不住性子,大聲道:「喂,你究竟在幹嘛?已經很晚了你再不搞完,我們去吃飯了哦。」

李一倫卻勉強聽得清李九倫嘟囔的話,轉頭對張飛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心裏卻是無比的欣慰:「爹娘,我這個九弟雖然無惡不作,但是現在能夠懺悔,也是天下的幸事啊。」他知道李九倫正一個個跟自己的親人說自己想說的話。

張飛還很不高興,道:「李九倫的哥哥,當然向著自己的弟弟了。簡直是······」李九倫忽然大呼一聲:「千羽!是爹對不起你啊!哈哈哈哈,江湖的牢籠是爹親自困你進去的。一切錯誤都與你無關,是爹······是爹······」說着竟然嗚咽起來。

陳到等人知道李九倫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都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場景。只有李一倫、喬銳形和陳傑心裏清楚,李九倫雖然看起來冷酷無情毫無人性,但是李千羽對他來說,重要性也是和他大業相當的。他在生命的這個階段如此感念李千羽,也是在情理之中。

李九倫低聲啜泣了一陣,又仰天大笑起來,他顫抖著身體晃了半天,高聲道: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鬱郁累累。

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吟誦之後,他又呵呵笑了起來,道:「我從來都是遠離家鄉,若非戰亂,我又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爹,娘,孩兒不再無家可歸了!孩兒······回家了!」一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用力一劃。

李一倫雖然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啊」的叫了一聲,伸手向前衝出一步。但是李九倫的身子已然僵直,只是右臂連帶着不住地滴血的長劍一同滑落。

李一倫的雙腿顫抖了起來,哆哆嗦嗦的跪倒,趴倒著看着李九倫依舊挺立的屍身,一動不動。

眾人也全都聽在這令人動容的畫卷之前,無一人說話或是行動。直到雪花飄落,凍得楚晴打了個噴嚏。

陳到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脫下棉衣裹在楚晴身上道:「太冷了,晴兒,我們先回去。」拉着楚晴先行離去。陳傑看着李九倫和李一倫,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本來我以為李九倫這一生不會再做任何對的事情了。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他。」喬銳形笑道:「可恨的人也是可憐的人。你就別再為他着想了,想想你自己吧,今後該怎麼過啊?」扶着他回房。劉備、關羽、張飛和傅彤等人又留了一會,終於各自散去。

陳到帶着楚晴剛剛回營,沒想到楚晴竟然不斷地咳嗽,竟是患了風寒,陳到連忙手忙腳亂的為她熬藥。本來他想立刻去看望陳傑,這下也只好讓傅彤、鄧泰他們代勞,自己老老實實的在營里陪着楚晴。陳離、胡政、鄧舉也知道楚晴和陳到、楚昭的關係,倒也沒有相問,更沒有把楚昭過出現的事情跟楚晴說。

陳傑見李一倫打算帶着李九倫的屍首去火化,便想讓喬銳形去幫忙。喬銳形擺了擺手道:「這種事情,沒必要讓我們來插手。這是李九倫自己的夙願,讓李一倫自己辦了就行。你呀,等你的傷養好之後該怎麼辦吧。而且依我看,你這傷勢怎麼也得半年多才能痊癒啊。等你傷好之後,你去哪?回藥王山還是呆在軍營里當個軍醫?」

陳傑自嘲的笑了笑,道:「藥王山早已不復存在。健兒一個人在白駝山過得也算是自在,我就不回去麻煩他了。我一個廢人,還是自己照顧自己吧。喬兄,我倒是覺得一個人我可以效仿。」

喬銳形有些奇怪:「效仿?你要效仿?誰啊這麼厲害,居然要我們的藥王同志去效仿?」陳傑有些神往的說道:「那就是神醫華佗啊。他不是行走江湖扶危濟困嗎?他的所作所為不正是我們所敬仰的嗎?現在我已沒了武功,乾脆學着他行走江湖治病救人算了吧。」

「也行。」喬銳形的眼圈有些發紅,道:「你一個人······能行嗎?現在這世上的歹人可一點不少啊。」陳傑連忙擺手道:「可不要你跟着我啊。你要去干更大的事,那些歹人就交給你對付了啊。你可得幫我把他們消滅的乾乾淨淨的,別讓我碰上。」喬銳形忍着心中一絲傷感之意,一拍手道:「那是當然,那些歹人,我不會留一個給你!哈哈哈哈,你可別嫌我小氣。」兩人一同大笑起來。

徐州,將軍府。

韓連似乎還有些驚魂未定,道:「我就讓你別那麼着急,那張飛可真是個急漢子,差點就讓他追上了吧?」簡常卻滿不在乎,道:「就算讓他追上了,我也不怕他,我還要殺了他!」

韓連苦笑道:「你也太瞧不起他了,他可是和呂布交戰並不落下風的高手。當時若非我一直在旁邊跟着,你若真的和他單挑,有必勝的把握?」簡常依舊不以為然,道:「一個嗓門大的急性子而已,韓老哥你還是太謹慎了。反正我大仇已報,我就不信這李九倫還能夠活着。而且······」

韓連這下也很是滿意,道:「而且還把陳傑這個礙事的一併解決了,很好,很好啊。」又讚揚道:「我沒想到你會連陳傑一塊打,你們之間沒什麼恩怨吧?」簡常哼了一聲,道:「現在沒有,恐怕將來肯定會有。他是向著陳到的,就是我的敵人。既然將來肯定會與我為敵,那我還不如乾脆把他一併收拾了。」

「說得對說得對啊!」韓連道:「你有此意真可謂是深得我心。當年的『六大天王』除了不知躲在哪裏逍遙自在的無名之外,也就剩下喬銳形和楚勛二人。依照楚勛的脾性,他是很少離開江南的,短時間內對我們也沒什麼威脅,所以我們以後做事只要防著這個愛管閑事的喬銳形即可。」

兩人都很是得意,忽然簡常道:「那麼······韓老哥,我們躲在徐州城裏自然是無事,那為何要來這將軍府啊?」

韓連故作神秘,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雖然我們滅了李九倫和陳傑,但是陳到卻沒有受到什麼損傷。眼下他已經寄居在了劉備的手下,想要偷襲殺他似乎並沒有那麼容易。」

簡常卻很是不屑,道:「就陳到的眼光嗎?投奔了一個這麼弱勢的諸侯,我倒是不相信我們真要殺他,那個什麼『劉豫州』能夠阻止我們,搞不好連他自己的命都會丟了。」

「不不不。」韓連擺手道:「這件事情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我們自己出手。你知道嗎?眼下就有一個替我們出刀的高手。」

「哦?高手?能有多高?」簡常自從許昌和陳到大戰之後,就變得自大的很,覺得全天下沒有一人能夠與自己相匹敵。他這心態韓連看得很是明白,卻沒有點破,一來覺得對自己沒有什麼壞處,二來就算他點破,也不會有什麼用。

韓連只能打了一個手勢道:「全天下最厲害的武將,配上天下最美的美人,再加上全天下最精良的戰馬,不是最厲害的標配嗎?」簡常立刻明白了韓連的意思,有些驚訝道:「你是說······」韓連連忙「噓」道:「別出聲,有人。」帶着簡常伏在一旁的草叢之中。

簡常卻很是興奮,等周圍巡邏的士兵走過之後便道:「韓老哥,你是要說服他去進攻劉備?」韓連點了點頭道:「當然,不過此人的性格有些不好捉摸,我們可不能盲目現身。否則他若是殘暴些,反而把我們給收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於是兩人悄悄靠近將軍府的中央房屋,只見裏面還亮着不少燈光。簡常道:「時候不早了,他們還不睡覺?」韓連笑着哼了一聲道:「雖然厲害,但是終究沉迷女色,恐怕他再能有成就,也就是攻滅劉備了。不過這點價值對於我們來說,也是足夠。」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好多舞女這才晃晃悠悠的走出門去,還有幾聲嬉笑聲響起。他倆似乎也明白了裏面發生了什麼,韓連打了個手勢,兩人便趁著這群男男女女嬉笑之時悄悄的翻窗溜了進去。

等到眾人全都散去,兩人才一起往裏面窺伺,只見一高大魁梧的壯漢正摟着一嬌艷女子坐在床前,似乎是一臉醉意的說着什麼。簡常一看,心裏頓時輕蔑起來:「什麼最強武將啊?沉迷美色無法自拔?」但是當他藉著微弱的燈光一看那女子的容顏,目光頓時獃滯起來。他從未想到全天下居然還有如此美艷動人之女子,趁著沒被發現猛然將腦袋收回,心道:「不······幻覺,肯定是幻覺。」

一旁的韓連也皺起眉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簡常藉著那壯漢正在說醉話,低聲道:「這······這就是那絕美女子貂······貂蟬?」韓連點了點頭道:「不過你得記住啊,我們的目標可不是······」韓連一拍胸脯道:「放心,在我心裏,不論她長得怎麼樣,永遠比不過小昭姑娘。」

「誰?」一聲雄渾的厲喝忽然傳來,沒想到簡常的聲音竟被聽見。

韓連和簡常同時一愣,沒想到此人似乎並未喝醉。連忙翻躲起來。

「究竟是什麼人?」只聽「亢亢」的聲音響起,竟是他拿起了一把方天畫戟緩緩朝着兩人所在的方向走來。簡常本來被韓連的驚慌也嚇得手忙腳亂,忽然心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我會怕了你?」正打算來個突然襲擊,韓連卻一把彈出一粒石子,將旁邊兩盞燈熄滅,並捏著鼻子道:「你覺得我們是什麼人?」

簡常沒想到韓連也會這招,心裏很是納悶:「這不是只有楚姑娘才會的嗎?」他哪知道韓連已經偷偷看了看《濟世策》,這裏面正好有記載關於「彈指神通」一類的武功。韓連雖然修習不久,但也掌握了一些門道,在此時正好發揮作用。

這壯漢渾身上下披滿盔甲,胸前露出一個吞頭狂獸,看起來十分可怖。簡常偷偷掃了一眼便又縮了回去,想先看看韓連會如何做。只聽這壯漢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人,無緣無故來此,豈會有好事?速速現身,否則······」

韓連還是捏著鼻子道:「我們若是不現身呢?你難道真的要······」壯漢忽然用方天畫戟一敲地板,「咚」的響聲震得韓連和簡常都是心神一顫。

「不服從我的,那我會通通毀掉!」壯漢斗然出現在韓連和簡常的身側,將方天畫戟朝着兩人一指,一股寒意頓時向兩人傳來,那股透心的寒冷,簡直透徹了兩人全身,直至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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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救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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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風起 第八十八章:寒夜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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