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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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115章江湖之遠

由春入秋,算來已是半載,可卻像是彈指之間。

朝中變了天,攝政王大刀闊斧地改制,換掉了一大批朝臣。他與宋予奪私交甚好,也很清楚宋予奪的本事,自然不會像先帝那樣放着他賦閑在家,一股腦地將許多事情都交給他來料理。

宋予奪再也沒法像當初那般閑適,幾乎撈不着什麼空閑。

書房中擺着的遊記再也沒翻過,窗邊棋盤上還擺着一局殘棋,宋予奪吩咐了侍女不必收起,至今仍是沈瑜走時的模樣。

而沈瑜慣用的那兩套茶具也沒人再碰,束之高閣,不知何時積了灰,提醒着他何謂時過境遷。

「老夫人早些時候令人傳了話來,說是您若得了空,到她那裏去一趟。」

趙管家盡職盡責地傳了話,半句都不敢多說,他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自然能看出,自從如夫人走後,將軍對待西府老夫人的態度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宋予奪自然不會為了沈瑜去忤逆自己的祖母,但若說心中毫無芥蒂,也斷然是不可能的。他換了常服,獨自一人用過飯後,才去了西府。

老夫人一見他便皺起眉來,先是念叨了兩句,而後方才道:「你年紀也不小了……」

這已經是老生常談,這半年來宋予奪不知聽了多少次,壓根眼都不抬,端過茶盞喝着茶。

「平遠你,」老夫人氣得聲音都高了許多,「你現在是壓根不將我放在眼裏了!」

宋予奪平靜道:「祖母何必動怒,我聽着。」

當初知曉沈瑜離開之後,老夫人驚愕之後便是欣喜,本以為算是柳暗花明了,可卻沒料到宋予奪竟還不如先前!

沈瑜在時,他雖是陽奉陰違,可至少不會去掃她的顏面。

可如今卻像是半點顧忌都沒有了一樣,連「陽奉」都省了,若說得多他不耐煩了,甚至還會直接找個借口起身離開。

怎麼會這樣?

老夫人想不明白,可她極其厭惡這種失態脫離控制的情形,恨不得將杯盞都給砸了,勉強克制下來,而後怒道:「我看你真是瘋魔了!京中那麼多出身高貴的世家小姐,你連看都不看,就只惦記着那個低賤的貨色……」

「祖母,」宋予奪冷聲打斷了她,「你既然沒什麼正經話要說,不如早些安歇吧,我還有旁的事情要料理,就不奉陪了。」

宋予奪自問對沈瑜並沒什麼偏執,可看着那些個環肥燕瘦的姑娘,卻始終提不起什麼興緻,更別說要成親生子共度一生了。

他也不急,就只慢慢地耗著。

老夫人見自己的話不管用,便又叫來了宋予璇,令她去勸說。

宋予璇已經懷了身孕,憂心忡忡地來見了兄長,開門見山問道:「你可是還惦記着阿瑜?」

見他不說話,宋予璇又道:「阿瑜是很好很好,可當初你既然同意她離開,就該知道你們之間再無可能。難道說你就準備一輩子這麼耗下去,不成親?」

宋予奪沉默許久,開口道:「近來涼州有異動,我將奉皇上之命前去探看,便是有什麼事情,也等到我回來再說吧。」

宋予璇愣了愣,而後眼前一亮:「你要去找阿瑜?」

宋予奪未置可否,只是說道:「我只是到涼州,未必能遇着。」

見他這模樣,宋予璇反倒笑了,撫著自己的小腹,向宋予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也不替祖母來當什麼說客。你快些將阿瑜尋回來,我這腹中的孩子生下來時,最好是能見着她舅母才好。」

當初科舉舞弊案,皇上念在貴妃的份上,將涼州劃為三皇子的封地,若無詔令,此生不得擅離封地。後來太子倒后,他方才得以沉冤昭雪,皇上薨逝之後薄太后還曾召他回京來祭拜。

可祭拜之後,仍舊是回了涼州。

畢竟皇位已傳六皇子,他一個王爺,按例來說的確是該前往封地。

涼州是古絲路的必經之地,早些日子傳來異動,宋予奪主動請纓接下了調查的任務,只帶了個兩個心腹,輕裝簡從地趕赴涼州。

涼州臨近西域,駐紮的守軍統領還是宋予奪的舊部,配合著他查了此事,發現霖王倒沒什麼問題,只是涼州刺史動了手腳,在古絲路的往來生意中抽成,是一樁貪墨案。

如此一來,這就不算是什麼大事了,宋予奪寫了奏摺,令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去交給攝政王,自己則在涼州留了下來。

宋予奪的確難找到沈瑜,但卻不難找到傅昇。

這大半年來傅昇將所有心力都投到了古絲路的生意,在涼州開了鋪子,充作往來的停歇之處,如今剛帶了商隊從西域返還,恰好也在涼州。

聽聞宋予奪的來意后,傅昇道:「當初將軍你讓我留意著如夫人,若是她有什麼事,便幫上一把。我倒也見過她,還曾同行過幾日,但很快就又分道揚鑣,如今也是偶爾才會有她的消息……若是想立時就找到她,只怕是難。」

其實在來之前,宋予奪就料到會是如此,可以從傅昇口中聽到之後,卻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宋予奪在涼州逗留了幾日,到底也沒尋着沈瑜,他有官職在身,並沒法長久在外留着,所以也只能又回了京中。

天高海闊,想找到一個人,無異是大海撈針。

偌大一個宅院,就只剩了他一人,連年節都顯得索然無味。

他覺出幾分寂寥來,甚至也想過要不要聽從老夫人的意思,隨便找個人成親算了。可回到房中見着沈瑜留下來的那些痕迹,就又改了主意。

若是未曾遇到沈瑜,或許他會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循規蹈矩地成親生子。可如今,他卻怎麼都不想將就。

轉眼冬去春來,距沈瑜離開已有一年,宋予奪放在茶樓那邊的小廝傳來消息,說是雁歌回來了。

宋予奪將手頭的事情都推開,去見了雁歌。

雁歌離京時還是個小姑娘模樣,可如今卻像是長開了,身量高了不少,眉眼間也再沒當初那種天真的稚氣。但臉上卻始終帶着笑意,看起來這一年應當是過得不錯。

「見過將軍,」雁歌規規矩矩地向他行了禮,而後道,「我這次回來,還帶了些西域那邊的小玩意回來,晚些時候讓人送到府中去,您若是喜歡就收下。」

宋予奪不動聲色地攥了攥手,又道:「只有你一人回來?」

「是,」雁歌答道,「我就是替沈姐姐回來看看這兩處茶樓,若是沒什麼大礙,過些日子就回去。」

宋予奪道:「沈瑜……她現下在何處?」

「這不好說,」雁歌飛快地抬眼看了看他的神情,又立即低下頭,「年前,沈姐姐做生意時恰巧遇着了麗娘,她倆約著出去遊山玩水去了,我帶着商隊回京來,再具體的情形我也不清楚。」

宋予奪想了想,才意識她話中的這個「麗娘」,就是早前那位逼着夫君寫了休書,甩手走人的虞麗娘。

沈瑜與虞麗娘交情不錯,又性情相投,雁歌這話的確沒什麼可挑的。

宋予奪磨了磨牙:「她如今倒是自在得很。」

雁歌低着頭,咬了咬唇,愣是沒敢再抬眼去看宋予奪。

宋予奪覺出些異樣來,想要細問,可雁歌口風很緊,死活不肯再透露任何消息,他也只得作罷。

雁歌並沒在京中停留太久,半個月後,就又離開了。

宋予奪將她送來的那些小玩意親自收拾了出來,擺在房中,隨處可見。

只是這些東西時時能讓他想起沈瑜來,尤其是自己忙得不可開交之時,再想起沈瑜不知在何處遊山玩水,就覺得氣血翻湧。

很偶爾,宋予奪甚至有想過要不要放下一切,去追尋沈瑜的蹤跡。但這想法持續不了多久,就又被他自己給否定了。

他不是那種會被感情沖昏頭腦的人,也難做出那種少年人的舉動。

「克制」二字,彷彿是刻進他骨子裏一樣,讓他註定沒法像沈瑜那樣,隨心所欲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又一年年節,宋予奪飲了酒回來,沒要侍女來服侍,失手間將那盤殘棋打亂,黑白兩色的棋子跌落在地,飛濺開來。

他似是如夢初醒般,盯着滿地狼藉看了許久,突然就明白了當初沈瑜的心境。

不破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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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貴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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