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條熱搜

第二章 第二條熱搜

「這都說的什麼呀!這些人怎麼這麼會意/淫啊!」鄒珏夕一邊追着「鄒維祖母今晚死於非命」熱搜下的評論,一邊跟着鄒維走向醫院的車庫,「網上那些人都在猜奶奶是怎麼死的,誒!有人說是被孫女嚇死的,因為她的孫女網紅臉得太蛇精,噗——這人是個人才,說得也太搞笑了吧。」

「你還笑,那個人說的蛇精臉不就是指你,奶奶就只有你一個孫女。」鄒良宇在她身後陰惻惻地嘀咕道。

鄒珏夕又凝神重讀了一遍那條評論才反應過來,沒輕沒重地掄起左手朝鄒良宇腦門上一拍,「喂!你這個當弟弟的不挺你姐,幹嘛還幫着網上的碎嘴損我?」

「你直播的時候是打扮得太蛇精臉了嘛,我說過你好多次了,瘦臉特效別開得太過了。寫那條評論的人估計還是常常看你直播的粉絲呢。」

「臭小子!說什麼你!」

鄒良宇見鄒珏夕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來,立刻快走了幾步,衝到了前面,做了個鬼臉說:「想打我,沒門!」

「喂,你們小心點!」鄒維實在無法想像眼前這對正在追打嬉鬧的異卵雙胞胎會是僅比自己小4歲的堂弟堂妹,他們哪像是30歲的成年人啊?

不一會兒,兩個人就跑沒影了,想必是找到了自己的車,鄒維不打算跟他們說再見,便朝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哥。」於遠翔在他身後喊了一聲,把鄒維嚇得腳下一趔趄。

「嚯!是遠翔啊,你跟過來了,怎麼一路都不發聲音啊,你嚇了我一跳。」

「哥,你回家嗎?載我一程行嗎?我想去你家玩你的PS。」於遠翔殷切地說。

這小子,PS都好久不玩了,怎麼這會兒忽然想玩了,奶奶剛過世居然就想着玩遊戲,難道是因為奶奶過世太傷心,他想轉移注意力?

「你不是有好一陣子不玩了?而且我這會兒回自己家,不去我爸那兒,PS在我爸家。」鄒維解釋道。

「原來你回自己家啊,真不好意思,我都快忘了你已經結婚半年了,當然是和杜伶嫂子住在一起的。」於遠翔擠出微笑,又說:「既然不順路,那我就跟我媽坐公交車回家吧,哥,拜拜啊。」

「就算我沒結婚也是去住學校的宿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再婚的妻子年紀比我還小,我要是還住我爸那兒,這關係……容易說不清啊。我和那后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讓我管她叫媽還是阿姨?」鄒維說笑着,看了眼手錶,已經晚上9點超過了,「嗯……這會兒是有點晚了,回頭找一天你到哥家裏來吃飯,我讓王姨(保姆)給你做好吃的,她廚藝非常棒的。」

「再說吧,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謝謝哥。」

鄒維目送著表弟於遠翔的背影,兀自打趣道:「這孩子也真乖,才晚上9點就跟着媽媽回家,都28歲了,也沒見着他交過半個女朋友,就知道打遊戲,該不會是那方面沒發育完整吧。」鄒維說着,腦海里似乎聯想到了什麼細節,哼笑了一聲就開車走了。

「表姐,你還要留下來?今晚就安排替外婆檢查嗎?」申吉在外婆病房門口對梁禕說。

「嗯,李醫生說屍檢越快越好,時間長了,有些東西可能會檢查不出來。放心,李醫生是我的朋友,會用心檢查的。」梁禕瞅了申吉背後一眼,放低了音量說:「小吉,你媽媽在那兒等你了,你快跟她回去吧。」

申吉和表姐道別後就朝鄒晴的方向緩緩走去,駐足在她面前,有禮地喊了聲:「媽。」

「你今天就跟我回家住吧。」鄒晴提議道。

「不了,我還有些策劃案沒寫完呢,我打算現在回去寫,電腦什麼的都還在宿舍里。下次吧,我會回去看你和爸的。」申吉說着從包里抽出幾張紅色人民幣塞在鄒晴手裏,撫着她的手背說:「媽,時間不早了,你打車回去吧,多餘的就當孝敬你和爸的。我先走了啊,拜拜。」

申吉才25歲,她的事業心很強,很有責任感,還很懂事。照理說,鄒晴作為她的母親應該為此感到很欣慰,但自從申吉大學畢業后搬到公司宿舍,她便很少回家看看。

雖說申吉不在家住,鄒晴和丈夫的退休生活輕鬆了很多,但卻在不知不覺中丟失了很多溫情。

鄒晴望着女兒離去的背影,感到有些後悔曾經說出口的一些話。

梁禕把家裏的姨媽、舅舅一窩親戚打發走後,獨自在病房等著李桓一的檢查報告。

一想到這個7年沒見過面的舊人,在7年之後又見到時,就耍弄了自己一番,梁禕就覺得手心發癢,真想握緊了拳頭朝他那張嗤笑的臉上來一拳。

「那麼,請你幫我外婆複查死亡原因,我要怎麼走程序?怎麼付款?」5個小時前,梁禕在李桓一的辦公室里這樣問他。

隨後她便看到李桓一從一沓文件里緩緩仰起頭,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忽然「起死回生」了,竟從恐怖片硬切換成了喜劇片。

他用手捂著下半張臉,悶悶地笑了起來。

梁禕覺得自己被耍了,厲聲問:「你笑什麼?」這個人,真像個變色龍,她心道。

「我剛剛跟你開玩笑的。」李桓一貌似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剋制住自己略帶嘲諷的笑意,看了眼手錶,朝梁禕走了過來:「不過,我10分鐘後有一台手術,等手術完了,才能幫你外婆檢查。你等一等好嗎?」

他態度的忽然轉變讓她瞬間有些心軟,這讓她看到些許7年前那個男生的影子。

但她不打算跟他糾結「他的玩笑話着實冒犯到了她」這件事,便問:「你準備怎麼檢查?」她冷冷地說。

「其實我之前在國外除了臨床醫學外,還輔修了一門解剖學,有了這個資質啊,其實我回國后是能做法醫的。」

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啊?口氣居然那麼的沾沾自喜。

梁禕好像很生氣,但她沒說話。

「如果,我替你外婆檢查的時候需要解剖她的胃部和膀胱,你的家人能同意嗎?當然,切口不會很大,而且我會幫她縫合的。」

梁禕感覺自己的胃一陣痙攣,下腹部有些脹痛,似乎李醫生的解剖刀已經在她身上做起了試驗。

「好吧,只要能查明真正的死因,解剖就解剖吧。」

已經快要凌晨2點了,李桓一的屍檢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怎麼還沒完?他難道是鐵打的人嗎?剛結束3個小時的手術,緊接着就來接外婆的屍體了,一關進去就是將近2小時,這連續5小時,不吃不喝不尿……梁禕竟不自覺地擔心起他的身體來,她可不希望有一天救別人命的人倒在了自己的手術台上。

「咚,咚。」是輕巧的兩聲敲門聲。

李桓一推門進來。

「你完工了?」梁禕看到他的臉上又開始演恐怖片了,不禁擔心他是不是人格分裂,此時他臉部的表情就像個做工粗糙的蠟像。

「嗯。」他走到她身前,啞聲說:「我們出去說。」

不得不說凌晨2點的病房走廊,確實會給人一種妖風四躥的感覺,「你說吧。」她一邊催促,一邊把羽絨服的拉鏈向上提。看他此刻的神情,外婆的屍檢報告恐怕不簡單。

「我提取了死者胃部的食物和膀胱中的尿液,檢驗其中的含糖量,是嚴重超標的。而她血液中的胰島素分泌又遠遠不夠,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由於血糖迅速升高而猝死的,她生前就長期患有糖尿病。她胃裏的這些食物……是誰喂她的?」

李桓一意味深長地注視着梁禕,後者很快就捕捉到了他這段話的含義,尤其這最後一句,她想應該這樣翻譯——是誰喂的飯,誰可能就是外婆致死的元兇。

「呃……外婆一直都是我的兩個姨媽和兩個舅舅輪流照顧。」梁禕心中盤算著,難道他們四個人是刻意給外婆餵食高糖分的食物?故意想她死?那為的是什麼呢?遺產嗎?會不會是其中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主意呢?鄒晴姨媽應該不會幹這種事,外婆癱瘓的十年,她是最任勞任怨的一個。而且外公生病的時候,也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她一直是個很孝順的女兒,那……難道會是其他三個人?

「這四位長輩,他們都是心甘情願地照顧你的外婆嗎?」李桓一一針見血地問,這讓梁禕覺得自己的家人有點被冒犯到了。

「嗯……可能並不是完全自願的吧,我猜想。」梁禕回想起有幾次去拜訪外婆時,她的確看見過永濤舅舅和永忠舅舅一邊幫外婆把屎把尿,一邊嘴裏念叨著滿是嫌棄的碎語,他們的臉上也不經意間流露出過「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的神情。

李桓一冷靜的語調中帶着一絲憐憫,「如果你想要調查這件事,興許我可以幫上忙。」

梁禕沒回話,只是仰面一臉狐疑地看着他,眼神繞到他身後深邃的走廊上,又繞了回來,她似乎在用眼神說,你要怎麼幫我?

「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回國后,從實習到轉正,雖然才一年多的時間。但人性的本質,我在醫院裏,在病房裏,都看得真真的。那些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的就是現實世界。」李桓一深吸一口氣,語調忽然變得很絕望,這時他的臉上已經開始上演悲情劇了。

梁禕的瞳孔倏地睜大了,李桓一的這段話明顯是在將嫌疑指向外婆的子女們,她又想到了那條說外婆是死於非命的熱搜,不禁細思極恐起來!

「好,你先別把外婆的死因告訴我家人,我想先自己調查兇手,如果需要你幫忙……嗯,我會找你的。」梁禕的聲音很輕,腦里還飄着那條熱搜信息。

李桓一朝她重重點了點頭,一隻還手未經允許便擅自輕撫在了她肩上,像是在安撫她,也像是在為她打氣。

大概是一畢業就在幼兒園當幼兒教師的緣故,成天面對着一群天真爛漫、純潔無暇的孩子,梁禕很少能接觸到昨晚在醫院走廊,李桓一向她傳達的「現實」世界。

被一群小不點的奶聲奶氣縈繞一上午,梁禕幾乎要忘卻了那個「現實」,直到午休時間,她把班上的孩子一個個都勸睡著了,才能擠出一點時間來思考。

「剛剛在病房裏的那個長得高高帥帥的男士是你的親戚?」今晨2點半,李桓一和梁禕坐在花都市第十人民醫院對面的全家便利店裏吃着紫菜飯糰,一邊攀談著。

「對,他是我表哥。」梁禕把飯糰里的蟹肉棒挑了出來。

「你表哥上的那期《你圈裏的那些事》我看過,那時候我剛回國不久,也是無意間在電視上看到的。想不到他後來火了。」李桓一拆開他的紫菜飯糰說,「看節目的時候,我不認識鄒維,但我知道你外公鄒清河,以前……我跟你講過,我中學時的書法老師,就是你外公的學生,林孝勤,他也上了那期節目。」

「哦……不過那期節目后,林叔叔沒火,我哥倒是火了,莫名其妙的。」梁禕把兩個紫菜卷一併塞進嘴裏。

「也不奇怪啊,你哥顏值那麼高,而且在那期節目上他還秀了一段書法,既有顏又有才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的男孩嘛。」李桓一喝了一口熱豆漿,說道。

梁禕的手指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那條熱搜還在前三甲,她鼓著嘴對李桓一說:「你看,微博上這條『鄒維祖母今晚死於非命』,這個熱搜,你怎麼看?」

「事實證明,這條熱搜的內容說得沒錯。」李桓一反覆瀏覽著這條熱搜,忽然對着手機屏幕睜了睜眼眸,「既然這話說得沒錯,那麼這句話的發佈者如果不是宣佈你外婆死亡的醫生,那,會不會就是……兇手?或者是兇手的同夥?」接着,他臉上緊繃的肌肉鬆垮了下來,刻意安慰道:「當然,也有可能是造謠者發佈的,只不過瞎貓碰到死耗子。讓他猜對了。」

梁禕像個機械人般機械地進食,似乎只是為了填飽肚子,根本不在意食物的口味。她咽下口中的食物,肯定地說:「兇手不會是醫生,今晚外婆被送進醫院搶救,是急症室的張醫生宣告外婆搶救無效死亡的。但,知道我外婆真正死因的,確定她是死於非命的醫生只有你而已,而你是在這條熱搜出現了5個多小時之後才通過解剖判斷出外婆是被害死的,所以這條微博熱搜的始作俑者不是兇手本人就是兇手的同夥。」

李桓一愣在那裏,「哦」了一聲。

「你都說了,導致我外婆死亡的是她胃裏糖分過高的食物,所以可以推斷出喂這些食物的人就是兇手。然後我們家……基本上只有5個人有嫌疑,鄒晴和鄒迪姨媽,永濤和永忠舅舅以及保姆小邱。他們是輪流照顧我外婆的。我不知道今天是誰喂外婆吃飯的,也不知道是哪頓飯導致外婆猝死……」

梁禕隨手拿起桌上的紙杯,喝了一口熱豆漿,豆漿的溫度似乎讓她腦中七拐八繞的想法都融合到了一條路上,她接着說:「另外,我覺得……發佈這條消息並且想辦法讓它保持在前三名的人,他的目的應該有一部分是想整鄒維。你看那些躥紅的明星,在他們身上,或真或假,總歸會有些負面新聞的。所以,如果殺害外婆的兇手同時又想整垮鄒維的話,那麼嫌疑人就可以排除永濤舅舅,鄒維是他的獨子,他總不會整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說到這裏,梁禕忽覺額上冷汗涔涔。

「呃……你。」李桓一指了指梁禕手中的豆漿杯,「你剛剛喝的是我的豆漿。」

梁禕感覺自己的神經像彈簧一樣,被猛然拉得老長又被對方忽然一松,剛剛她還覺得自己在扮演「福爾摩斯」,而且很入戲,身邊伴隨着富有神秘色彩的背景音樂,卻被李桓一這句話「啪」地打回了原形。

「不好意思,我再給你去買一杯。」梁禕克制着自己因為被攪亂思緒,想笑又想發脾氣的情緒,作勢站起身,卻被李桓一扣住了手腕。

然後他奪過了她手裏的豆漿杯,刻意迴避了杯緣上的口紅印,喝了一口,「不用買新的了,我就這樣喝吧。」他放下杯子,抿著嘴對着梁禕微微一笑,嘴角邊還沾著些許豆漿沫。

這個壞傢伙,幹嘛把氣氛弄得有些曖昧呀!

「你的豆漿在這兒,我可沒偷喝。」李桓一把她左手邊的豆漿杯朝她推近了一些,望着窗外昏黃路燈下的街道說。

梁禕鄙視着他的後腦勺,瞬間失去了說下去的念頭。

「你剛剛說到,排除了鄒維他爸的嫌疑。還打算繼續說嗎?」李桓一轉過身瞅了她一眼。

「不說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現在很晚了。」

「不……」她還氣著呢,當然要拒絕。

但沒等她說完,他便搶著道:「壞人大有可能喜歡在晚上扮演計程車司機,我可不想明天的微博熱搜是『鄒維的妹妹死於非命』,這下你哥想不紅得發紫都難。」

萬萬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後還能在李桓一的車上聽到《小情歌》,他以前最喜歡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哼唱這首歌,這傢伙該不會這次出現是來跟我求複合的吧?梁禕兀自想着。

「別誤會,這是電台里放的歌,我只是剛好調到這個頻道。」李桓一像是聽見了梁禕的心聲,在送她回家的車上,薄情地說道。

回想至此,梁禕抑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幸好教室的門就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她捂著嘴,忙不迭地穿門而出,沒想到這李大夫的一杯豆漿和車上的一首老歌就把她搞得七葷八素,像是被兜頭掄了記蒙棍,又像是一口唾液被咽進了支氣管里。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陣咳嗽,梁禕掏出手機想看看那條熱搜下架了沒,她點開微博,眼眸先是欣喜地一亮,接着馬上又暗淡了下去。

「鄒維祖母死於非命」的熱搜雖然被擠出了前十名,但另外一條熱搜卻居高臨下地位於榜首——「鄒維父親與叔叔瓜分母親房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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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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