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黃沙浪起游不返,為求兩全

第275章 黃沙浪起游不返,為求兩全

「關胥此來是為求百衣軍與李家軍之兩全。」

「兩全?」

聞言江水抬眼:「你且說說,如何兩全?」

關胥道:「我家主公與將軍相同,皆是心繫天下之人,不願見百姓因為百衣軍和李家軍開戰而再度顛沛失孤。」

「此言中聽,只是除了百衣軍,似乎你家李季雎主公更要忌憚的是逸王。百衣軍還沒有自大到必勝逸王。」

對於儲誠庭這個便宜師兄,江水可謂是心有餘悸。

如今死過一回,有些事情能夠跳出來看,當初自己的自盡可謂都是在這個好「師兄」的推波助瀾之下。

這樣一個對手,佔着如今名正言順的皇帝,手下精兵良將不計其數,自身謀划有遠比自己出眾。

反觀自己,似乎除了不死不傷就沒什麼優點了。

但是江水也知道,微生紅菱定然不會讓自己暴露這一點——否則天下大定之後,聖人就成了妖孽。

既然是聖人就不該摻和凡俗,既然廝混紅塵就不能太過清醒。

否則最後下場都是慘烈的。

江水不知道在沒有辦法暗殺的情況下,怎麼能贏過儲誠庭。

「將軍似乎對儲誠庭那廝頗為推崇?這不像將軍為人。」關胥試探問。

關胥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江水漫無邊際的思索,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在她思索的時候出聲打斷了。

江水聞言倒是沒有覺得被冒犯,她又問了一次:「你我從前,何時見過?」

若至單純是一面之緣,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白狼浩嘆川后息,黃沙浪起游不返。

對待江水的再一次發問,關胥忍了忍,最終撩袍欲跪。

江水見他突然要行跪拜大禮,來不及問緣由先將他穩穩扶住。

關胥跪拜不得,看着江水近在身前的面容忽然一嘆:「一別一紀又三歲,如今江姑娘盔甲在身,而關某亦脫貧躋身於殿前,姑娘不記得也是應當的。」

見他沒有再跪下去的意思,江水微微擰著眉心收回手:「抱歉,我並無太多映像。」

這些年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江水現在有的絕佳記憶,也是在復明之後的。

關胥應當至少是武林會前認識的人物,奈何自己確實沒有映像。

說到這裏看江姑娘還沒有記起來,關胥只能在袖間摩挲出一個用錦帕包裹的事物來。

江水看他神色伸手接過,一層層解開沒有半分褶皺一看便是時時換新的帕子,發現手心當中靜靜躺着一支金釵。

剎那之間,江水想起當年在逸王府客居的那一個月隨手資助的一個書生,以及當時他沒有跪下的膝蓋。

「你,你是當年那個書生?」

被自己視為伯樂的江姑娘想起自己,關胥正浮出滿臉欣喜,卻又聽她問:「你的母親近來可好?」

當初除了以金釵相贈,江水還提筆為他病重難治的老母親寫下了兩張藥方。

對於自己的醫術江水還是自信的,但旋即看到關胥淡下來的笑容。

她自覺失言,道:「……抱歉。」

見江姑娘兼聖人銀炎將軍居然出乎意料得體貼,關胥受寵若驚忙道:「不不不,江姑娘,娘親她用了姑娘的葯後來已經好上許多了,是後來京州地痞生事……」

「節哀。」江水道。

「後來離京州,記着姑娘青眼金玉之言,便輾轉各地謀求出路,後來投入主公門下,有了余錢便連忙去贖回了當初姑娘所贈的兩支金釵。」

「只可惜往後追隨主公四處征戰,有時戰敗倉促逃離,不經意間遺失了其中一支,後來便隨身帶着,也算是牢記當初姑娘伯樂情誼。」

關胥說得情真意切,江水細細看了許多,才從這個中年人的崢嶸歲月過往裏看到當初那個臉紅書生的影子。

一晃十五年,所有人或長大或衰老,只有江水還有着一張能夠被一眼認出未曾老去半分的容顏。

在當時幾重困境之中苦苦掙扎的關胥眼中,那個走入自己破漏小屋並誇讚文章詞賦相贈金釵勉勵的姑娘,正是伯樂。

更不肖說還有救母之恩!

很多年關胥其實都在尋找這個恩人,無關其他,只想親口說一聲當年她沒有看錯人。

如果那位姑娘是世家女子,世道亂了生活困頓,他也願以親姐之禮待之!

金釵朝系美人鬢,慕替將才名狀投。

可是後來尋找多年便無所獲,關胥想,是否那個美麗得過分了的姑娘已經芳魂消逝,紅顏薄命?

如今看見這樣身着戎裝未曾老去的江姑娘,關胥不由感慨萬千。

關胥拳拳盛意:「這十餘年光陰匆匆而過,關某已然漸漸蒼老,卻沒有讓姑娘失去半點榮光。」

提起舊事江水總是不能冷言冷語,她腹誹了一番自己的無能心腸,而後溫和了些道:「如果你也算是功成名就。」

提起這個,關胥又恢復了初入門時的正經。

相贈金釵是恩,引為親信同樣是恩,關胥不會因為江姑娘的恩惠而將所侍奉的主公至於身後。

「其實今日關某前來,是主公授意。」

關胥的主公李季睢除了是個人傑之外,其實是的確不辜負他的仁義名聲的。

而且天下大勢還未到勝負終章,鹿死誰手上未可知,李季睢居然便派關胥前來「議和」。

說是議和,其實倒算是俯首稱臣。

關胥話中之意,是如若江水能夠代表百衣軍善待自己一方依附之百姓與將士,他也願意拿出足夠的誠意。

這個誠意就是如果她能夠說服自己的二弟關胥,那他願意放棄所有的往昔戰果,俯首稱臣。

江水沉思半晌,忽而問:「你如何敢來單刀赴會。」

關胥此來是冒了風險的,即便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暗自孤身前來,沒有告之旁人。

若是不明不白死了,這髒水也大可以潑往別處。

而李季睢若失了關胥,猶如飛虎失雙翼,便也再翻不起什麼波浪。

照樣是會以一敗塗地而結尾。

關胥淺笑:「觀百衣軍行事,坦坦蕩蕩,將軍又素來光明偉正,主公願意為天下百姓一試,關胥為了主公亦願一試!」

「而倘若關胥不歸,雖天下人不解,主公亦願為關胥而拚死與百衣軍一搏,屆時無論後果如何,全憑上天!」

看他說得不卑不亢,江水也覺得此人當初是自己沒有看走眼。

她說:「那李家軍為何不向儲誠庭示好?」

關胥答:「原因有二,其一儲誠庭雖然實力最為雄厚,然而其人卻無容人之量,視百姓如螻蟻,不可信之;」

「其二,便是方才與將軍一席話,百衣軍坦蕩行事,有英雄氣,更有聞名天下之聖人所棲。」

其實還有第三點,當初贈之金釵的江姑娘似乎並不推崇逸王,與當時的關胥不謀而合。

於是在李季睢有所猶豫的時候,關胥力薦百衣軍而摒棄逸王。

但這一點關胥沒有必要說出。

他看着這個昔日的伯樂,如今的聖人,不由感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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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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