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蛾蟾火炭

圖鑑上說有這類果實，外表由硬殼組成。過了成熟期之後，內部空心，落地，被土壤覆蓋，埋伏，跟沙灘上的海蛛子一樣。等待其他生物的經過，或者感知到生物在附近自己移動。找準時機立即張開大口將其吞噬，吸收其作為養料並且融為一物才算完整，從裂口中生出植生物來。

這她想到之前地面吐出來的氣泡，會不會就是這東西在吐息？不去看看怎麼知道？

解開袋子上的繩子，一股腦逆嚮往回奔去。尋到位置，潛向下，雙腿還在奔，否則氣泡就會重新浮上去。

身子傾斜，彎腰，伸手摸到地面，但碰不到土壤，捶了氣泡壁也無果。尷尬，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之前食鐵獸是怎麼樣把她連同氣泡一起推出的？她沒在意這些。

一頓猛捶，突然之間，她的動靜引來了地下獵食者的注意。以為是食物到了嘴邊，張開大嘴冒出地面，躍起要去咬她的手。她趕緊縮回去，一鬆懈，氣泡上浮，看着眼前進來但出不去的「圓球」，還長著滿口的牙，不知所措的樣子，大概也沒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麼。

小人兒背後冒出冷汗，圖鑑遠遠畫不出這東西的驚悚。

她回過神，掏出前麵食鐵獸給她的袋子，拉開看了一眼，恐這東西會損壞這些，先將雜物都倒出，緩慢對着當頭一罩。再想收東西，它們已經全部被排了出去。作罷，帶着袋子趕緊再回去。

接下來第二步是找尋「岩燼蛾蟾」。

哪有這麼容易，這些蛾蟾並不會傻到集中在一起。

她原本就腿短，跑到水面上，看空中哪裏有閃光就到哪裏去。

等到發現空中要降雷，還沒趕過去就已經結束了，根本無法預測。

要是雲瑤在就好了，她是這樣想的。

看這些雷，好似沒有任何規律，她便是打算附近找一個點，隱在叢木當中，守株待兔。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還沒等來。心急如焚，空中的雷雲越飄越遠。不知道菀葉那邊怎麼樣了，或許已經完成。

沮喪的感覺浮上，再被她壓下去。不行，她不能這麼想！

她勸服自己，跑到另一處雷雲之下，發覺她那片區域原來早已沒了蛾蟾，全都聚集在遠處。

這場景讓她想到了什麼？當初水戰的時候。

捕獵、搜尋，她一個都不擅長，但是她會釣魚，釣蛾蟾也是一樣的吧。

圖鑑上說蛾蟾吃帶翅的異蟲。從自己身上掏出只翻開過一次的《垂釣入門》，上面有一篇講述——能用葉脈纖維偽裝成假餌。魚線她身上有備，魚竿那時候沒捨得錢去買，這是個問題。

將目光投擲到竹木林，趕了過去。

這時的竹木杆避免殃及到其他區域，緊密挨在一起形成了圍欄，將水全都隔絕開。

這大概也是所說的植生物的意識吧。

浮上水面，嘗試靠近。這讓她有所疑惑，為什麼她沒有辦法出去，其他東西沒辦法進來，但是竹木和剛才那顆果實可以？這是什麼原因？

只是一轉念的疑問，回頭看了天空的雷雲層，從袋中掏出自己的斧頭，大致比劃一下，選了段長度，將竹木砍下，削其枝杈和樹皮還不忘困紮好，扛在背後是要留給食鐵獸的。竹木杆綁上魚線，根據書上所寫的步驟，儘力用所擁有的材料編織一個釣餌，雖然不成樣子，但還是希望能遇到幾個眼瞎的。

抱着這樣的心態趕到雷雲附近的竹木林。氣泡浮在水面，爬上枝杈選了個位置，眺望出去，空曠的水面像極了當初的海，奮力甩桿，「嘿呦」一聲，坐在枝幹上，將自己遮蔽起來，乾等著。

是過分的悠閑，竹木杆架在旁邊枝杈中間，翻開書打發時間，時不時看一眼遠方的魚線。

雷雲在以緩慢的速度移動，根據移動方向判斷，換了個位置。若雲飄過來，蛾蛙也會跟着遷移，概率或許更大些。注意力在雲端、魚線、書本、蛙叫之間徘徊。但這片雲不按常理出牌，變了卦，居然朝她反方向飄去了。

嘖，白跑一趟！

收回東西，打算再趕去。一聲雷鳴過後，再仰望天空，突然發現了在雲中時隱時現的東西，像是只鳥？定睛細看，有些眼熟。細想想，之前在海域上見到過，和子衿齋齋主的大鵬鳥好像，越看越像！

它的方向也正好像是子衿齋，是要回去了么？

這可不行，四周再尋了一眼，想到雲瑤的彈弓。劈下粗壯一些的枝杈，綁上魚線，切一段木骨，射出去。

當然射不出去，只是形像，根本不成結構。

還能怎麼辦？看着魚竿，直接拿魚竿甩線咯。

趕到對面，一邊跑一邊奮力揮桿甩線，線不夠就躍起。好在雲層離水面並不高，好不容易趕上了，魚鈎扯住相連的羽枝，對方毫無察覺，雲間起伏翻騰，帶着人一起飛。

半懸空在水上，離水面越來越遠，感覺自己反倒是被大鵬鳥「釣」著。再低頭，水下的大魚對她虎視眈眈，把她當作了「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尾隨緊跟。

這可不妙，抓着杆子一路上爬。一條大魚躍出水面，沒有張口，只是用嘴尖頂了下，像是在玩她。再過一段距離，玩膩了，一條魚躍出，咬斷魚線。只見雷光乍現，壓暗了四周暗淡的光線，躍起的那條魚身上，映着雷光泛濫著主調為翠綠色的彩光，定格在黑暗當中。一道黑色軌跡突然從水下躍出，伏在魚背，抬頭望向上頭的大鵬鳥。

黑影小巧，看不清，但身後展開蛾翼讓她堅信不疑。

不管到底是不是，這時遲那時快，不抓準時機還能怎麼辦？

手伸進袋中，就算被咬也顧不上，掏出，擺動后臂，甩手，對着直接扔過去，嘴裏還喊道：「走！」

喊出一聲大概也是為了加重「buff」。這東西自有察覺，不偏不倚，在蛾蟾剛開口叫出聲時張嘴，一口將其罩住。連同魚都想吞進去一般，尖牙嵌入，像是長出了一顆黑瘤，死死釘在魚背上。

魚沒有疼痛，但是雷已經被引來。小人兒沒有時間躲開，電光就在眼前一閃，下意識用手擋住臉，閉眼。周圍的氣泡因為雷勁破碎，水面還閃現著雷光。等光暗去，睜眼，整條魚全部都被烤熟。

成……成功了？

其他魚群有所預兆事先離開，此時水中只有她，和燒焦的魚，香氣撲鼻。肚子忍不住「咕」一聲，無奈全身被麻痹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東西就在眼前卻無力伸手，臉沒入水下一半，藉助身後竹木的浮力，好在不至於會沉下去。

逼着自己動起來，水中的寒冷和雷擊的刺痛感佈滿全身。等稍微好一些，其他魚群也在朝她趕來。

強迫自己四肢滑動，艱難游過去。用嘴咬住魚肉，先吃兩口，填飽肚子，等有了力氣，麻痹感漸漸消退，僵硬抬手將「肉瘤」從魚肉上扯下。望着遠處竹木林，艱難往那邊游去。

當然，竹葉和菀葉也正在水下附近。是設下的「陷阱」告知他們動靜。最後菀葉從水裏冒出，沒有氣倉護著，將她臉抬起，仰在水面，划掌將她救走。

在竹木枝椏上，小人兒躺在他懷裏，僵硬著哆嗦。他心疼，就是面無表情。捋去臉頰上的碎發，捏着手臂讓血液流暢。小人兒看着他的臉，光是這樣看着，被他抱着，就感覺好幸福。努力揚起嘴角，抬起手臂，將手裏的東西給他看。

「里……里……」話也說不全，但意思明確。菀葉半信半疑，接過東西打量，看到半開的裂縫卡著魚肉，將肉取出，裏面冒出濃煙，似乎沒有察覺到這是個活體，然而現在也已經「死」了。雙手往細縫裏摳，縫隙扒開一些，取出，是一塊炭石，模樣還維持着蛾蟾的形狀。

「成……成……功……么？」小人兒觀察他的表情變化，艱難吐字，內心激動。

菀葉依舊沒有笑容，好看的手指捏著這個東西，對着輕輕吹了一口氣。炭末飛揚，表層星火浮現；再用力吹一口，星火燃燒炭芯。

昏暗的樹蔭，黃昏的寒風從身後拂來。眼前，數十隻火蛾一齊從炭石中飛揚出去，優雅撲扇著燃起火苗的蛾翼，構成一幅壯麗絢爛的畫面，圍着炭石和他們飛舞環繞。

火光的映射下，他的表情隱忍，輕咬着嘴唇，橙紅的眼眸閃爍晶瑩；火光暗下，火蛾化作灰燼消散，已然看不清他的臉，心情也隨着落寞。

不過已經沒關係了……

閉上眼，讓眼淚憋回去。再睜開，眼前的人正視着她的眼睛。

許久后，菀葉嘆出無奈的一口氣。沉默過後，對着她額頭扣了一下，苦笑道：「你啊……我要拿你怎麼辦？」

小人兒看他，腦中無法分析這句話的意思，只顧着他，褪去冰冷，依舊還是熟悉的模樣，那個溫柔的菀葉哥哥。

她高興地笑了，止不住眼淚順着臉龐滑落，抬起手臂摟住他，緊緊摟着。

能得到他的原諒，再累再痛都可以無所謂，所做的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