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水戰（上）

眾人看着前面的人群，雖然是先拿了號，可上鰩也需要排很長的隊伍。

雲海是個有準備的，帶着他們從芃芷齋旁邊的樹林小道往深處去，在一片空地上對着天一吹長哨。空中竟飛過來一隻白羽大鳥，展翅踏風而來，雲彩流轉在爪尖，落在他們面前。

她好奇，側頭輕聲問菀葉。

「這是信風鳥。」

菀葉將她抱起，輕鬆躍上去。這讓他想起了楓葉，難道這裏的人都會這樣蹦高高么？

「抓緊了。」他一手護着我，身下的羽毛軟乎乎的，指尖還有可見的雲霧繚繞，比在魚鱗背上舒服多了。

「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必須有一個這樣的坐騎？」她揉了揉羽絨，打圈圈，再小心撫平。

「倒也不是，這是要看緣分。」

「你也有么？」

「嗯。」

「是什麼？」

「不過現在還小，是只螢梟。」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那個……」她努力翻閱腦中圖鑑，「那個……會發光，在晚上會很好看的大鳥。」

幾個女孩子掩嘴笑了笑，定是聽見了。菀葉想了下，這樣的說法確實也沒錯：「你若喜歡以後帶你去。」

「嗯，我喜歡會發光的。不過很早就想過了，會發光，會護院，還會陪我玩的，天狼草就很不錯。」

那幾個女孩子更是笑個不停，雲海在旁邊也掩著嘴笑。

奇怪么？有那麼好笑么？

「你現在還小，不着急。」

「我都畢業滿一周了，不小了！」她賭著氣，幹嘛老是說她小孩子。

「好好，不小了。」菀葉眼神充滿溺愛，微笑着摸摸她的腦袋。手指不由摸上頭上的珊瑚木，目光凝聚在上面。

「是頭髮又亂了么？」身邊有漂亮姐姐在，也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儀容，伸手摸頭頂。

「嗯，幫你理一下。」他回過神，故意用這樣的話語掩飾。

她看前面的小姐姐目光注視在這裏，讓她感覺極其不自在。催促着他差不多就好了。

「好了么？」竹葉是不耐煩到了極點。她心中一顫，聽不得別人生氣大聲，像個認錯的孩子，低下頭緊緊毛穩坐好。菀葉收了手，一手護着她，一手拍拍她的拳頭，低聲輕語：「別抓這麼緊，會累。」

她聽話點頭，稍稍鬆開些。果真是抓太緊，指縫間都粘著絨毛，硬生生被拽下來。看着心疼，毛都捋不順，不好意思看看前面，將一手藏到背後擦擦，掩飾罪行。

大鳥騰起了，一股風團從上壓下來。菀葉用手護住她的頭，衣袍袖子蓋住她的身子。這股衝進比鰩厲害多了，起飛的瞬間難受得緊，不曉得是她習慣坐慢悠悠的，突然來個猛的嚇到了，衝出去的時候她感覺自己都快要被風浪吹跑。小臉嚇得慘白，死死咬着唇，一手抓着羽毛，一手抓着身邊菀葉的衣服。菀葉見她一點都經不起，便是自己身子靠近些，將她摟在了懷裏擋風。

她這下感覺才好了些，抬頭僵硬報以微笑，但對方眉頭緊蹙，懷揣着什麼不好的心事。

信風鳥的速度確實很快，除了她頂着意識才沒有暈過去之外，其他人都高高興興鬆了口氣。

「菀葉哥哥呢？」雲霜回頭張望，只見遠處那人抱着懷裏的人兒往遠處走了。

「是我沒考慮周到。」雲海抱歉說一聲。

「他會照顧好，不怪你。我們先過去吧。」竹葉幫她說了話，她心裏感激報以笑容，但那人沒看她，朝着海面望去，迫不及待。

即便這樣，那個雲海也願意一臉幸福得跟上去。在旁邊被丟下不管的雲瑤心裏可是生了悶氣，好歹自己也是火櫻島的人，半個島主，竟被這樣無視？心裏是確定下來，這個竹葉就是個鋼鐵直男，要不得。

回頭看一言不發的雲霜，雲霜的心思還落在越走越遠吞沒在人群的菀葉身上。揪着衣角，心裏後悔自己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裝堅強，若是也暈過去……冷靜想想發覺自己是在吃這口醋。

「雲霜……」身邊的雲瑤喚了她一聲。她們是閨蜜知己，心裏什麼想法一眼就能看出來，「菀葉就是這樣溫柔的人，無論什麼小寵都萬分疼愛。」

雲瑤自己沒有意識到這句話一說出便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雲霜心裏倒是希望自己是那些被他疼愛的小寵，可以在他懷裏撒嬌。

雲瑤皺着眉頭，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搖了她一下。

「我明白，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會給師父丟人的。」

另一邊。

菀葉抱着懷裏已經在滿口胡話神志不清的小人兒去找安靜的地方休息。這裏到處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地兒。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讓出來，他才鬆了口氣。從衣袖裏取出拇指大的空心果核，拔開蒂蓋，抵在她鼻尖前。

人沒醒，倒是嘴裏的聲音清晰起來：「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天了……」

「已經沒事兒了。」他安撫她，許久人醒了過來。鼻尖動了動，能夠聞到強烈的氣味。這味道好熟悉，眼皮子先是猛睜開，白着眼，差點嚇到菀葉。眼珠隨即落下來，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難不成是迴光返照？

「這是什麼味道。」突然連意識都清醒了。

「……竹木果。」

「就是這個味道……我想起來了。」

「怎麼了？」

「我之前有衝進過苦骨木林，就是聞到這個味道，差點死在那裏，醒來之後就不記得了。」

「現在沒事兒了。」他扶她坐起來。

「我昏了多久了？」

「剛到，別急。我再幫你檢查一遍。」

他對着看了眼睛，摸上脖側，捏着手腕，再從袖中取出一管液體，手指蘸取在她脖側揉了揉。

「感覺怎麼樣？」

「剛才還暈乎乎的，現在好多了。」

他點了頭，將東西收回，儘力擠出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幹嘛都擠在這裏？」

「這裏也要排隊。」

「我們不用排隊么？」

「不用。」

「為什麼？」

「這就是上一周獲勝隊伍才有的特權之一。」

她停下腳步，不敢去了。

「怎麼了？」

「不，我肯定會拖後腿的。」

「沒關係，你就過來湊個人數，在旁邊摸隱藏物件。」

「就這樣么？」

「你個子小，方便藏起來不被發現。而且很多東西都藏在極其俠小的地方，這就是你的優勢了。」

菀葉言語鼓勵她，這才讓她心裏有了信心。

竹葉已經登記好了人數，此刻若葉也揮着手趕了過來，第一眼就看着雲海笑着說：「雲海妹妹也來啊，真巧。」

雲海禮貌一笑。

他看了列表，注意力便是緊接着放在最小個的她身上，看過一眼看向另外兩位姐姐：「今兒個真是熱鬧，除了這隻小的有這麼多美人在。」

什麼叫這隻小的？怎麼這個人說話還是這麼不愛聽呢？不服氣踮起腳來，憋著氣朝他哼了哼。若葉知道她生氣，就是不理她。菀葉在一邊笑了笑，按住她的腦袋把她再重新壓下去。

「怎麼雲海妹妹不一起來？」

這人也不知道怎麼樣的，雲海一看就是優雅的大家閨秀，讓她跟一幫人玩槍戰？正巧旁邊兩個姐姐眼神透露的也是這個意思，他們三個對視，明白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雲海端莊禮貌，卻也是不知道要怎麼回他，怯怯向竹葉投去救援。

「先去換衣服吧。」竹葉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到訊息，正好這麼一說。

雲霜主動過來挽住她的手臂親近：「那菀葉哥哥，我們帶她先去了。」

菀葉對雲霜微笑點了頭。雲霜微醺著臉，看向旁邊的雲瑤笑了一下。她傻傻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雲霜和她關係這麼好，回過頭給菀葉揮了手就跟着兩位姐姐走了。

「那我們也去換衣服吧。」

他們這幫男生朝着另一方向去了。

換衣間是一排臨時的獨立單間，環著半個海域但也抵不住這麼多人。特別是女生，沒有一兩光時還真是出不來。三個人心裏都各自衡量有個什麼特權。也就這種時候巴不得其他人抖個王牌施以援手，讓她們上去插個隊。

按雲落的身份是可以有這特殊待遇，但她一來不知道可以這麼用，二來不能說；再是其他三個，她們前面恨不得把身家老底都炫耀出來撐場面，但現在不是在自己島上。放眼望去這些排隊的人哪個不和她們一樣的？這裏除了人多樹多，挨着就是大大小小的島嶼最多，地圖都懶得排名字，半個島主的身份在這裏連p都沒用。

後來還是菀葉哥哥上來，把三塊冠軍特免的牌子給她們，她和雲海各一塊，雲霜和雲瑤用一塊，這才幫她們解了圍。可把這三個人得瑟的，大搖大擺進去，像三隻高傲開屏的孔雀。

「菀葉哥哥，你這是已經換好了么？」他身上是和之前楓葉哥哥差不多的露胸馬甲，不過不是毛草邊的，是用皮革製成，在陽光下泛著閃閃細鱗，襯的皮膚顏色好看得緊，忍不住想要感受一下皮質，滑溜溜的好特別：「真好看！」

菀葉笑着摸摸她的頭，不知道是不是光照的，臉上微微泛了紅：「快去換衣服吧。」

「嗯。」

他目送她小小個的身子怯生生擠進人群內，手裏拿着牌子，其他人見着了自然是讓著的，但她還是一口一個道歉，好像插個隊伍有多得罪人似的。

菀葉就在外面等著，沒過多久，她進去的那扇門打開了一條小縫，猶豫許久，門再開了些，她才一點點被人群吐出來。身上一點都沒有變，怎麼進去怎麼出來。

「沒換么？」

她看了看四周，怯生生地，掩著嘴，他彎下腰湊過去，哈氣聲說：「穿了。」

就這兩個字。換了一口氣再說：「太少了。」

他憋著笑，沒表現出來，淡定問她：「什麼樣子的？」

她在胸口筆畫，在腿部比劃，意思就是太短了。

「我能不能就穿這身去啊。」

拉她穿過人群，放眼看向海灘邊上。此時看到的場景和她來時完全不一樣了，滿眼奔跑的白嫩大長腿，環肥燕瘦，五顏六色。忍不住再看看自己的，和旁邊的人比劃了一下腰線高度，這才發現了差距，自己是真的矮，顯得沮喪起來，「所以說，你要是這樣進人群反而更顯眼。」

「好吧……那我等一下把外衣脫了。」她四周望了望人，「你轉過去。」

他微笑一下，兩個人都轉過身。她將衣服脫掉。映着銀沙的反射照耀，餘光閃過璀璨，映在陰影之中。他忍不住好奇微微轉過頭去，身後的人已經解開了上衣正準備脫下，大概是發現余光中的人轉過來，立馬將外衣裹緊身體，猛回頭，紅著臉低聲斥呵他，等他先轉過身自己再轉過去脫衣服。

他其實是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一閃而過的明亮潔白，如地上的銀沙，如天空的光茫，如當初在無助的黑暗中，緩緩出現在眼前拯救他的螢梟一樣。

「好了。」沉靜在思緒中，轉過頭看。剛才的璀璨光茫是縫合在布料上的蛉蜓尾翼映着光亮泛出。全身是素樸的月牙白，用金絲線縫邊點綴，襯得她更是玲瓏通透。

雖然好看，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讓她陀螺一樣轉了兩圈，道：「還是太長了。」

她以為是要誇她好看，沒想到是句挑刺的話。當時打開盒子的時候愣是在手裏捧著生怕弄皺，更何況是他幫她選的，以往都是哄著誇著，他突然怎麼態度說變就變了呢？

後來雲霜和雲瑤也一同出來。穿得是同一款不同色的衣服，花葉點綴，和她的相比顯然是要精緻華麗許多，但她還是覺得身上有彩色光的薄片更好看。後來若葉過來催人，其他人都好了，就差個雲海。雲瑤上去催人，正好她也出來了。

人還沒見着，就聽到前面女生齊齊傳來的驚呼，主動給她讓了道。

天水碧藍的人兒，每走一步，衣服上點綴的白色薄紗羽毛輕盈飄起，宛若在蔚藍天空飄飄而來。比剛見面時更精緻的面容，睫毛修長濃密，櫻桃紅潤的嘴；就連髮型也變了，兩捋垂至下巴的劉海，將臉修得小巧。胸部半露，豐盈飽滿，腰線完美收緊，雙腿曲線細長。這一出場成功晉陞為她心裏僅次雲織閣閣主的第二驚艷美人。

不過她記得之前跟她說的，不能盯着好看的人看太久，會被迷了心眼，控制意識。她硬是閉上眼，別過臉，卻看到身邊的菀葉哥哥，眼神直勾勾發着光。

完了完了，他還叫她別盯着看，自己卻被控制了。她慌忙地搖着他，怎麼都搖不醒。

「雲霜姐姐，怎麼辦，菀葉哥哥被控制了！」

雲霜也是被叫了一聲剛反應過來，看向菀葉，對着後背拍了一下。穿透胸膛悶聲一響，感覺力道不會小，這才醒過來。

「不是催著人么？」一直溫婉的雲霜語氣竟然也會如此冰冷，就像是一潑冷水，將兩個男的給潑醒。前面三人走着，三個姑娘在後面慢慢走。

「雲霜姐姐，人真的這麼善變么？菀葉哥哥他變了。」

「跟你說，這就是男人！男人！」雲瑤探出頭一臉嫌棄，「男人都這個樣！」

男人。她不懂這些，但這會兒是知道了，迎合著哼哼：「哼，善變的男人！」

她的話被前面的菀葉聽見了，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到身後的三個女生相互挽着手，不約而同對他報以溫柔微笑，笑得他脊背刺骨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