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朋友

第22章 朋友

1、

「對了菀葉哥哥。」一同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什麼,「盈晝有什麼規距么?」

「怎麼說?」

「是之前聽那個村民說的,他說盈晝會發生些什麼感覺不太好的事情,說是一直有的規距。」

「你知道什麼是盈晝么?」

她垂下眼搖搖頭。

「就是連續五天沒有黑夜。」

她圓着眼看他,一臉不可思議:「沒有黑夜?」

他點頭:「這五天是生物繁殖期,所有在晝日活動的生物全部出沒,沒有休眠。」

「這連續五天裏他們會幹嘛?」她圓著不染世俗的童真眼眸,天真又好學。

看着這樣的臉,他微微紅了耳,不好意思說出口,敷衍一句,「當然是做它們應該做的事情。」

「那會吃人么?」

「所以那段時間會有特殊的禁時令,只要守着規矩就不會有事,你放心。」

她點了頭,一群生物相互毆打爭奪土地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可以說是相當震撼了,親眼見到絕對更甚。

「話說,你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聞?」

「嗯?」

「你剛問了『吃人』。」沒想到菀葉如此心細。想着他跟她說了這麼多,自己若是瞞着不說他肯定會不開心的。可是這太可怕,心裏糾結要不要說。

「若是不說也沒關係,只是看你回來的路上愁悶着,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她點了頭,沒想到這都被發現了。

「要是心裏不痛快就說出來,會好些。」

「不是我不願意說,是太嚇人了,怕嚇到你。」

他悄悄湊過來:「是不是關於美人魚的?」

「欸!你也知道!」

他得意一笑,微微眯起眼睛,天空的光應在他的眸子中,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好美,是橙紅色的。

「我明白為什麼那些小姐姐一直偷看你了。」

「嗯?」

「你生得真好看。」

「你見到雲織閣閣主沒?」

「雲織閣閣主也好看。」

「燁玄閣呢?」

「丑辛君好看是好看,但……」她差一點就犯了禁忌了,趕緊把嘴堵上,「也好看。」

他看着前方不語。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你是怎麼知道美人魚的?」她打破安靜。

「以前聽其他師兄們聊天聽來的。」

「不害怕么?」

「這有什麼可怕的,有人在盈晝的時候還特地去偷偷看,聽說生得嬌美,歌聲清麗。就算是交配完被吃,那也是正常。畢竟也是為了生育下一代,很多生物都會這樣。」

他以為的「吃人」原來和她聽到的不是一樣的。

「交配?就是繁殖期要連續做五天的事情么?」

「……」他這下是完全忍不住了,袖子遮住臉,別過頭去。

「你別笑啊,你不是說是正常的么。」她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被他笑話,但他只是羞紅了臉不好意思被看到。

她不依不饒拉他的袖子,覺得他這樣掩著面很失禮。他冷靜下來之後放下手,對她報以溫柔微笑:「你還真是小孩子,這樣的話說過一次便好了,可不能隨便掛嘴上。」

她心裏想着,原來是不能隨便說的話,對他點了頭:「記住了。」

他們現在還在前往芃芷齋的路上。這是條坡路,不過放眼望兩派都是樹林子。她在書本上認識一點,但看着都一個樣兒,真要認是分不清的。

「穿過這條路下去到底就是我住的地方。」

「嗯?沒有危險的么?」

「怎麼危險了?」

「之前提到的苦骨木林,我看你們臉色都不好,想必是很危險的。」

「並不都是這樣。這要區分野生和種植的樹林。苦骨木林是自己成林,具有自我的保護意識。而種植的樹林是根據種植的人的意願生長,不會有危險。」

「我聽說種植還要唱歌跟它們聊天。」

「這是為了將自己的意願通過語言傳達的方式告訴他們。就比如如果你想要個能幫你養魚的植物,你也可以種出來。」

「這也可以?」

「很有趣吧。」

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真沒有想到:「是什麼種子都可以么?」

他手指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倒也沒有固定的說法,這都是要看緣分的。有時候也會種出搗亂的植物。哦,對了。你現在有種什麼么?」

「買了四盆天狼草,一包送的種子,別的沒了。」

「就是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么?」

「嗯。」

「那你要回去了!」

「嗯?」他加快腳步,但又突然停下,將身後的掛着的木桶解下來給她。

「怎麼了?」

「你若是讓店家送過去便是放在門外,若是沒有給他們餵食是會跑走的。」

「跑……跑走?還找的回來么?」

「所以你趕緊回去看看。我回去給你帶些虧鼠崽,先應付今日。如果沒找到來通知我,我幫你一起找。」

「這桶……」

「你定是沒有三鳴蛇的,這桶都給你。」

「欸!不行!這怎麼好意思?!」

「你先趕緊回去,其他的以後再說!」她點了頭,看他這麼急便肯定很要緊。來不及謝,他們分開行動。

她抱着桶不方便,也跑不快。喘著大氣到芃芷齋,找到那個老闆,叫他把這個木桶幫忙寄回去。

「老闆,你們這裏能不能寄人?」

「嗯?」

「把我也寄回去,我實在是跑不動了!」老闆和旁邊的人都笑了出來,「什麼事兒這麼急?」

「我的天狼草,我不知道放在那裏他們會自己跑,我得趕緊去找。」

「哦,這事兒啊。你放心好了,咱們都是帶籠子寄過去的,跑不了。」

「真噠。」

「做生意的嘛,要多為顧客考慮。」

她這才鬆了口氣,多聲謝過老闆。魚還是要寄的,放在身邊也不方便。

「誒喲,是魚啊。」

「嗯。」

「聽這動靜是三鳴蛇對不對?」

「嗯……」

「那你要當心了,天狼草也喜歡吃這個。可別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會想辦法偷吃的。」

她點了頭,確認完全之後便是心裏輕鬆了,不過還是要趕緊回去才行。

回去之後看到門口該在的都在,總算是鬆了口氣。

2、

那個老闆是厚道,寄過來的木桶外面用葉片層層封住。過真如那個老闆說的,這些天狼草果真是想逃也逃不掉。根須早已經離開了土壤,半身已經越出籠網,只有那朵大頭,卡在縫裏艱難。見到有人過來齊齊盯來,裝模做樣回去做棵安靜的盆栽。

她先是進屋裏去,四盆花放在外面是已經想好的,但這條魚和兩隻虧鼠是個意外,都不知道要怎麼放屋裏,外面的天狼草還在嗷嗷叫。她將魚和虧鼠放進房間,想着先處理外頭,別給她惹麻煩。

叫得這麼凶肯定是餓了,蹲下來對它們好言相勸:「小乖乖們,乖,別叫了。你們的食物還在路上,再等等好嘛?」

它們不理她,繼續嗷叫,還比剛才更大聲。

「乖……乖……」她一發聲,它們叫得更大聲,蓋過她。這把她給氣的,站起來對着地面一跺腳,吼道,「停!」

它們受了訓,突然噤聲,兩眼可憐巴巴驚恐看她。她於心不忍,就放軟語氣哄它們:「好吃的只給聽話的乖寶寶。」

它們停止哭鬧,對她搖頭晃腦,一副賣乖的姿態。

鬆了口氣,總算是太平了。進到屋裏去看一眼虧鼠。它們現在正團在籠子裏一起安靜睡覺,傳來徐徐呼吸聲,有隻還在「呼呼」打鼾。這兩隻想來是最安靜的,先不去吵它們。

她看了眼木桶,想着前面那個店主有個大缸養的,那她也應該備一個。鎖了門匆匆跑到子衿齋,忽然見到熟悉的身影正在外面站着。

「菀葉哥哥!」她喊了一聲。

他回過身投以微笑,把裝了虧鼠崽的木箱子遞給她:「忘了問你住哪兒,便在這裏等著。天狼草如何了?」

「好著,店主幫我放在籠子裏。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正卡著花頭,想跑都跑不掉呢。」

他笑了笑,但突然都沒了話講,就這樣干杵著。

最怕空氣第二次安靜。

兩個人各有心事。一個想趕緊拿了東西回去又不好意思讓他見到自己破爛的小屋子,一個心裏等她邀請他去幫忙又不好意思明著開口。後來還是齋主在後面幫他們解了圍:「誒喲,盒子裏是虧鼠么?」

「嗯?這樣都能看出來么?」

「這可不就是裝虧鼠崽的培育箱么?」

她是不知道,旁邊的菀葉微笑點了頭。齋主從後面的倉庫里拿出一套大小不一的箱子,疊得層層高。她一下沒反應過來。是旁邊菀葉提醒她說這些都是培育虧鼠需要的。

「小夥子,你幫她送過去吧。」

他們兩個都沒想到齋主突然提出這個。她先是一驚,忙拒絕:「不,這怎麼好意思?齋主,麻煩幫我寄到之前那個地址。」

齋主抬起一隻眼,看着菀葉,是在等他的意思。

菀葉機靈,明白道:「還記得跟你提到的盈晝么?」

她點了頭。

「很快就要到這個時候,會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若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解釋。」

她有些為難,看了眼齋主,齋主已經將這些東西都打包好了。

「但……我那個……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很小的。」

「什麼很小的?」

「這孩子自己造的房子。」齋主替她說了。她低着頭,鼻尖一酸。

「自己造的?」

「對啊,就門口的林子砍的樹,硬生生耗了好幾天。房子是小,但也是這孩子自己親手打造的。」

她忍不住落了淚,想不到還有人會記得。

菀葉摸了摸她的頭安慰,沒有說什麼,主動將東西提起,和齋主道了別,帶她一起離開。

「沒事兒的,你家怎麼走?」

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淚,說不出話,指了一條路。這是條隱藏的道路,通常是看不到的。但她能看到,以為是一直都有的捷徑。

「這裏瘴氣很大,當心腳下。」

「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條路。」

平常自己走的時候覺得這條路一下就到了頭,但現在覺得走了好久:「不會啊,平常不用走這麼多路的。」

她還在疑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突然,菀葉牽住她的手,四周瘴氣消散,看到她的小屋子了。

鬆了一口氣,看着被他牽住的手。他立馬鬆開,解釋道:「這就是前面說的植物意識。如果是生人進來便會困在迷霧中。若是被帶進來就無妨。」

她點了頭。她走得稍慢些,對方照顧他心情,也走得很慢,但終究還是要走到的。

「你做的很好了。」站在屋前,他打量了一下,眼神認真得誇獎她。

「這種葉子是什麼?從來沒見過。」

「說是龍心蘭,能防水防蟲,葉片可大了,比我人還大。」

「這麼大的還沒聽說過,能帶我去看看么?」

「當然可以。」她帶着他過去,就在離她不遠的院子後面的樹林深處,好大一株,只有一株,隱藏在瘴氣中,他沒有靠近,「我也是尋了許久沒想到就在這裏……你站那麼遠幹嘛?」

叫他沒反應,就摘下一片拖過去給他看。他摸了葉片,點了頭。稍稍皺褶眉,忌憚四周。

「怎麼了?」

他看着她,對她微笑道:「真的很大。」

他們一起拖着這片葉子出去,在陽光下他才好好打量了這片葉子,與剛才神色不同的驚喜,發着光亮。

「你若喜歡便帶回去吧。」

「給我?」

「對啊。這個是真的好用。拿來編成席子睡,晚上再也不用怕小蟲子了。」

「你是哪本書上看到的?」

「亥!……」她又差點脫口而出,立馬止住。

「我猜你就是亥癸君。」他彎下腰,行了大禮。第一次被人用敬語稱呼,感覺微妙。

「你是不是知道所以才一直幫我的?」

「不是。你呢?」

「我是……是怕丟人。」

「靠自己努力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我什麼都不懂。你願意幫我么?」

「你若是有需要,我也能幫上的,定會儘力。」

她抬眼對上他的眼眸,閃著星點般的光亮。讓她不由想起了黑暗中的燭蟲,明亮溫暖,幫她驅散內心的霧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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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如花落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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