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北海雪鏡

北海雪境，是玄豹出生的地方。

雪境是自閉的，是高傲的，每一片從天而降的雪，都是自身獨有的模樣。皓銀無暇，不需要過多華麗的詞去形容它。就是那樣恬靜，不會被其他海域所渲染，那是一個只屬於禦寒生物、沒有人煙紛擾之地。

圍繞雪境周邊的島嶼相互隔着大面積的海與霧障，是有人煙的。

北海每隔三年會在中天大陸安排一場額外特殊且浩大的選拔賽，是在西海的西山進行。以當時西海的垚長老為主辦，一一過目，挑選出最適合去的人；鑫為首席，負責宣傳北海各島嶼的美景特色。

眾人都知道，前往北海並不是一樁美差事，可是，這也會是默默無聞的他們一次展現自己的機會。大多已有歸屬安排的人並不會參與，心裏憧憬著未來，能因此被垚長老看中實力，一舉聞名也是有的，今後還能遇到時常考察北海的焱長老，有被調離北海的機會也說不定，諸如此類的思量。當然，人群當中也會有單純願意前往遠方一睹從未見過風光之人，去飽覽雪境的神奇，總而言之每一年都辦得很成功。

「你也在這裏？」

雲璜必定會來參加這樣的熱鬧，拉着雲念一起。剛雲念被鑫長老喊住，一言不合聊起北海，雲璜插不上話自覺退出，轉眼看到楓葉站在領號的隊伍行列中，趁這個機會絕對不會錯過這樣嘲諷他的好機會。楓葉其實也早就看到她們過來，目光一直注意到雲念身上，見雲璜離開，再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雲璜主動上前，他也裝作沒聽到。

「傻大個，裝什麼聾。」雲璜故意把音量調高，讓周圍的人都聽到，見她也知道惹不起，不識趣的拍肩提醒楓葉，而後退開兩步打算看熱鬧。

「哦。」

「哦？這就是你的態度？」雲璜挑眉，一臉不爽。

「咱們的璜姐現在可是火櫻島副島主，身份不一樣了。楓葉，你要對她畢恭畢敬，低頭哈腰，這樣以後晉陞朝員指日可待，就靠這層關係提拔提拔你了。」對面一人大聲宣揚，周圍的人也一同大笑，立場站在同一邊。

「不需要。」楓葉冷漠瞪了說話那人一眼，白眼翻上天，轉身要走。

雲璜有些懵，她並沒想到會是這樣令他和她都難堪的場面，只知道楓葉人脈廣，沒考慮到自然也會有人看不慣他，為此心中抱歉，可又低不下頭。回頭看一眼遠處，鑫長老和雲念的目光也吸引過來，雲璜這才要表現出態度，否則雲念又會不開心了。

「誒誒！」她趕緊追上去喊住人，但語氣很輕，要面子，「抱歉啊，我沒想到會這樣，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沒事。」

楓葉喜怒不形於色，不確定是真沒事還是敷衍，只是她真實感受到從他眼神中透出的不悅，心裏更愧疚了，手足無措，那就換個話題。

「你這是要去北海？以你的實力大可沒必要去那樣的地方。」

「哪樣的地方？」

「我意思是那邊太遠了，也不像另外兩海能夠隨意跨越。你就不考慮雲念的心情？」

楓葉站停腳步，這才側頭看她，正面轉向她，但不說話。

「要幹嘛？」雲璜撐著腰被他狩獵似的目光燃起鬥志，「我跟你說這些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別不知好歹。」

「火櫻島副島主？」

「是。」

「長老親口承認的？」

「你要怎麼樣？」

楓葉一臉不服，甚至雲璜還察覺到了一股子醋酸，恍然大悟。

「懂了，你是因為我順利當上副島主，讓你不痛快，不想見到我才打算去北海。哈哈哈哈。」

雲璜捧腹無情嘲笑，還以為是為了什麼事兒這般不悅。楓葉變換眼神卻沒有被她看到，只有這般笑聲才是對他心靈最大的傷害。深吸一口氣忍氣吞聲，剛要回頭，心念之人此時已經站在他身後，在他們兩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默默跟着。楓葉的戾氣瞬間消弭殆盡，相顧無言，柔情似水，只是面對面輕點頭，足以點燃曖昧氣氛。雲璜剛還在大笑，再嗅到這股戀愛的酸臭立即敏覺，大步跨到兩人中間，輕咳一聲打斷。

「焱長老近來可好？」

雲念這一問，兩人都以為是在問自己，異口同聲，再是立即截止。

「他出去了，也不打算湊熱鬧。」雲璜如是說，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在火櫻島見到這個人。

「長老最近與一女子熟識，一同出海。」

「一女子？誰？」雲璜的八卦神經開始上崗。

「不知，很神秘的一人，我也沒見過面。」

「我之前就聽到風聲，焱長老的住所半夜會傳出女子的歌喉，那般魅惑人心的聲音，有人懷疑是私養了人魚供玩樂。」

「誰說的？莫名其妙。」楓葉有些氣憤。

「他一個大男人，做什麼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以為都跟你一樣？」

「要記住，你是代表火櫻島的人，豈能說出這樣的話？」楓葉訓教的口氣，雲璜還沒反應，就連雲念都對她搖頭提醒，要她謹慎說話。她本就是粗神經的人，情商是硬傷，作為未來肩負繼承重要島嶼的關鍵之人，拜託過他們時刻規範她言行，也只能閉嘴受教。

「我知道了。」

「焱長老知道你要去北海的事情么？」雲念問他。

「出師之後就不再管我，說與不說都一樣。若有幸真能常駐那邊，反倒會比在這裏見面的機會多。」

「北海的雪境，是離天最接近的地方，再遠的海之邊界聽說有一『天池』，是萬物之主所居之地。你若有機會替我多照顧空塵島，感激不盡。」

「我會的。」

兩人交談，再看雲璜不出聲，傻愣著側頭出神發獃，他們兩人的交談她一項都懶得插嘴。

「在你身上我彷彿已經看到沉浮在雪境之上的霜花，和風中吹來勿念花的清香，足以感受到北海是怎樣一個遠離紛擾、安神修心的地方。」

「我遠比不上。」雲念羞紅了臉頰，含笑低頭。雲璜聽這蹩腳的情話，本以為自己會胃裏泛上一股噁心，一向如此，可是，就剛才那一瞬，眼中誤入了炫彩的日華光斑，再聽從楓葉口中說出的話竟然也有三分感動。看向眼前的男人，好似他也變得並沒有那麼討人厭。

兩人注意到雲璜的目光，以「準備選拔賽」為由的託辭分開，不過最後發生了意外，也算是意料之中。楓葉還沒上場展現自身就從名單中劃去名字，理由說是焱長老得知這件事情，特地為他趕回來，可着急了。還以為楓葉是明白他的，南海因為有他在才能安心跨海出去，要是他走，後果可就嚴重了。

楓葉得知自己在焱長老心中還是有相當大的份量，也是告訴了所有人自己在南海的地位，總算是揚眉吐氣。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陰險的傻大個。」雲璜可沒面子了，趕緊拉雲念到人群之外，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別這樣說他。」雲念安撫，「畢竟是師徒，從小帶在身邊的情分，也是必然的結果。」

「我剛還在眾人面前笑話他，他肯定記仇，以後一見我就要笑話我，我面子放哪裏？」

「他不會。」

雲璜在意的不只是這一件事情。漲紅的臉頰，以及羞愧到要哭的眼睛，雲念與她從小一起的情分，現在這樣的神情，從以前，以及保證在今後都不可能會再出現在她面上。

「你怎麼了？這不像是平常的你。」

「雲念……」雲璜真的落下了星光般的一滴淚，突然抱緊雲念，「你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