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愛人之間的親密關係，就好像打副本一樣，已經攻克的小boss再遇到時是沒有難度的，哪怕是正經守禮的達西先生，看待自己已經碰觸過的、對方的臉頰耳朵還有嘴唇，都好像在上面標識出了『已攻略』。

雖然之後再沒有什麼機會親吻——對此他心裏是有隱約遺憾的，可在兩人能獨自相處的小間隙，的確更加親近了。

之後達西先生只能儘快讓德波爾夫人認可卡洛琳，讓他已經確定的婚事可以更加完美。但女人、尤其是與之類似的夫人，通常都是非常固執的，哪怕她對於卡洛琳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但讓她改變讓達西娶自己女兒的念頭也是很難的。

幸好有表兄喬伊在，他有一雙銳利的眼睛。

其實喬伊非常明白姨母的心思，安妮是她的老來子，從小如珠如寶地照顧，她和安妮兩人又孤女寡母的，守着大筆家產，家裏卻一個男丁也沒有。夫家沒有太過親近的直系親屬，有的都是一些心懷叵測的遠親，她只能強勢起來，並且與自己母家多來往。但安妮個性柔軟，身體又孱弱，所以德波爾夫人對於安妮夫婿的人選一直非常慎重。

之後與女兒年紀相差最少、人品貴重卻最能幹的達西就漸漸被她看在了眼裏。其實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的妹妹還在世的話，必然是不看好這樁婚姻的，安妮從出生后就愛生病，也瘦瘦弱弱的，達西又是繼承家業的獨子，安妮的身體狀況實在不樂觀、幾乎很難生下健康的兒子。可德波爾夫人心中也有這樣暗暗的僥倖吧，自己是如今達西最敬重的長輩，他一定願意照顧表妹的。

而且這麼多年，達西都沒有意中人，也沒有結婚的念頭，她的心思就漸漸生根發芽了。

對此達西也有些束手無策之感，他不敢太過堅決，害怕個性固執的姨母會遷怒於卡洛琳，這時喬伊告訴他，似乎安妮對理查德有一些好感。

達西的視線一直落在卡洛琳身上，哪裏能注意到理查德和安妮，此時聽喬伊這麼一說，他才看向站在薔薇花從旁的兩人。平心而論，安妮是很美麗的，但她太柔弱的氣質總讓人在第一時間就忽略了她的美麗，反而下意識地擔憂她的身體，可此時，她站在理查德身邊，臉頰帶着淺暈、笑容就像是普通的、面對心上人的年輕女孩子一樣，達西見狀，不得不認真思考喬伊的話。

其實達西考慮過姨母的意願，如果自己最終也沒能找到一位合適的、他預想中的妻子人選，他願意承擔起照顧安妮的責任，可是讓他擔憂的是懂事安靜的安妮，她從沒有對自己表現出過任何有關男女的感情。

只是理查德……

達西謹慎的個性讓他目光嚴厲地上下打量對方，可惜他註定失望了，理查德在與人交往時絕對是滴水不漏的，無論是他恰到好處的笑容還是溫和的視線舉止，似乎都與平時沒有什麼差別。

「喬伊，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件好事！」達西這樣說道。

「當然是好事，菲茲威廉，如果理查德與安妮能結合，這簡直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喬伊明顯非常樂觀，但達西很懷疑，他有沒有和自己相同的擔心——如果理查德對安妮無意怎麼辦？甚至他對安妮無意，最後卻娶了她！

達西並不是在懷疑朋友的人品，只是他總是願意考慮全面些，而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畢竟時下人在考慮婚姻時，有沒有同等的感情，這一點都是放在無關緊要的地方，而家世出身教養等等，才是首要考慮的因素。哪怕是安妮，只要心儀理查德，恐怕都不會因為疑慮他愛不愛自己而拒絕婚事。

「而且查爾斯也是這麼考慮的！」喬伊接着說道：「他給我送了一封信、比你的信到的更早。他說他猜測你會拉我幫忙，所以希望我來羅新斯的話，可以着重觀察一下夫人和安妮對理查德是不是滿意，如果這樣的話，再撮合他們一番，也算解了你的後顧之憂。不過我覺得他還是更擔心卡洛琳小姐，哈哈，查爾斯這個傢伙，可真是個愛操心的哥哥！」

達西沒有回答。

德波爾夫人對理查德很滿意，這簡直是毋庸置疑的事，因為這一日下午茶后她邀請眾人去她最滿意的杜鵑花樹林，要知道杜鵑一般都是灌木的規格，但羅新斯卻有幾株近十米高的杜鵑樹，開花時簡直是夢幻般的美麗。

達西拒絕了，然後在他請求卡洛琳也留下來時，德波爾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卻罕見地沒有任何『訓示』。

於是達西就明白了。能讓姨母對一件事不再執著，只有可能是她已經放下了並且找到了更合適的替代。

卡洛琳對於與達西先生單獨留下來這件事，還是很慌張的，她一面暗暗吐槽自己膽子小，一面只能裝乖的不能有任何反駁……直到大家都離開了休息室，連傭人都被達西先生遣了出去，還關上了門，卡洛琳只覺得臉有些熱，眼睛一直盯着沙發精緻的花紋，好像要從上面看出宇宙的起源來。

可達西先生此時心裏完全沒有任何旖旎，在想太多方面，女性永遠是翹楚。

他坐到卡洛琳身邊，很自然地保持了安全禮貌的距離，然後半晌沒有言語和動作，卡洛琳心裏的小悸動就變成了疑問。

達西醞釀好了措辭，終於開口道：「卡洛琳，憑你對理查德的了解，你覺得他對安妮是什麼態度？」

卡洛琳聽到這裏，才知道他突然這麼高調地要同自己單獨相處的用意是什麼……也是啊，現在太陽那麼高，達西先生可是紳士、君子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揮走了腦袋裏的綺思，還有一點點小遺憾失落被她強行忽略了，這才回答道：「你也看出安妮小姐與理查德頗有好感了么？我覺得他們很般配的！安妮小姐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博學多才的姑娘了，她一定讀過很多書，恐怕理查德都自愧不如呢。」

只要無關自己，女性對旁人感情上的變化都是很敏感且準確的，而且她們總懷着美好的甚至是祝福的心態，期待着一對有情人的誕生。

達西對卡洛琳的答非所問顯然是不太滿意的，而且他也不懂為什麼卡洛琳、查爾斯甚至是喬伊，都這麼輕率低就認可了理查德與安妮的『好事』。安妮與別的姑娘不同，她會繼承大筆財產，而且身體孱弱個性內向，沒有過任何社交，也很少接觸外人，在達西眼裏，她是非常脆弱並且單純的妹妹、親人，某種程度上說，達西對她的婚事會比對喬治安娜的更加慎重。

「我是說，你覺得理查德對安妮有多少好感？我真的看不出來。」

卡洛琳當然不會因為他關心表妹就亂吃醋，在她的觀念中，表妹就是親人一樣的存在，何況來到羅新斯這兩周，她也看的很清楚，安妮對達西先生是沒有男女之情的。

發現達西先生有些太嚴肅，卡洛琳還故意用輕鬆玩笑的口氣寬慰道：「如果理查德與安妮小姐能結合，他一定會對安妮小姐很好的，你就放心吧！」

這個話在達西聽來，其實就是卡洛琳也不覺得理查德對安妮有什麼特殊的情感，但他最近確實一直陪在安妮身邊，非常殷勤周到的樣子。

達西知道理查德出身很好，福克斯夫人也是擁有大筆嫁妝的『lady』，他會得到來自母親的不少的財產，可是這比起羅新斯，還是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達西當然相信如果真的結婚，理查德會對安妮好，可是他不能認可，如果理查德好的源頭，更多是為了安妮會擁有的財產，這樣的好恐怕不會長久。

性格使然、也是因為達西見多了身份貴重的上流社會人在面對錢權時會露出的嘴臉，所以他難免有些陰謀論。此時他蹙眉有些嚴厲地道：「對妻子好是男人的義務，但重要的是，這樣的好能維持多久？如果婚姻的出發點是愛，那麼我還願意相信他，其他的意圖恐怕都不值得信任。」

卡洛琳一時有些怔住了，她沒想到達西先生是在懷疑這個，她當然知道安妮小姐將會擁有的一切有多麼值得人覬覦，可是理查德是他們的朋友，這段時間的相處，卡洛琳絕對不會把他想成這麼險惡的人。

「達西先生！你把理查想成什麼樣的人了？」卡洛琳也微微提高了音調，有些強勢肯定地說道：「我非常確定，如果理查對安妮小姐沒有感情，或者他是單方面的對安妮小姐有好感，卻得不到對方的相同的回應，他都不會求婚的！不然你以為以理查的條件，為什麼一直沒有未婚妻甚至妻子？就是因為他對待婚姻非常謹慎苛刻。」

卡洛琳確實把理查德當成了很好的異性朋友，這也是她交到的唯一一個異性好友，她言語中對他的信任還有親近都那麼理所當然，達西有些訝異，心底還湧上了一股自己都鄙夷的嫉妒，這讓他有些挫敗。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這句話他說的有些氣弱，「只是你也知道安妮的情況，她一直被夫人護在羽翼下，個性非常簡單，可她擁有的太多，總會讓她經歷的事變的複雜起來。我當然信任理查德的為人，只是我覺得如果他對安妮的感情深一些，這樣對安妮更好。」

卡洛琳完全不相信他沒有惡意揣測過理查德的用心，她不由想到在原著里，他也是因為疑心簡對賓利沒有過多的感情，所以才左右了個性搖擺不定的好友，讓他們的感情多了許多波折。

達西先生對朋友、親人無疑是非常用心的，可這也讓他在看待旁人時，會愈發苛刻，而理查德與他們不過相識幾個月而已。

卡洛琳心裏有些窩火，達西護短，她也是同樣的。

她有些意氣用事地冷聲說道：「其實你大可不用擔心太多，因為女性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達西先生。並不是每個人都在期待兩情相悅的，事實上，我們在過去的二十年裏，早就做好了隨時迎接門當戶對卻無愛婚姻的準備！」

她這句話讓達西十分不適。

「你也是這樣么，卡洛琳，哪怕是不愛的人，只要條件足夠，你也可以接受？」他鬼迷心竅一樣低聲問：「那麼我呢？你愛我么……」

門外無意偷聽卻幾乎聽了全套的理查德心累地捂了捂眼，達西先生雙q突然消失，他都不好意思氣對方惡意揣測自己了……果然戀愛中的聰明人最容易變成笨蛋，他算是見識到了。

屋裏，卡洛琳不可置信地瞪住他，似乎內心情緒劇烈，就在爆發邊緣，最終她還是心軟了一下，丟下一句『混蛋』就扭頭飛快跑出了房間。

卡洛琳小姐的逃跑速度再一次被人領教了，理查德捂著被撞到的鼻樑，和達西先生大眼對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