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凱瑟琳·德波爾夫人確實是個傲慢的夫人，但她的傲慢並不是難以忍受的，上流社會多的是那下巴頦看人的先生女士，一對比，她的態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慈愛了。

而且她有一個這個年紀身份地位貴婦人普遍擁有的特徵，就是喜歡旁人都能順從她奉承她，其實這不難理解，畢竟貴婦人不是那麼好當的，她們每日所承受的壓力可比喜歡與街坊四鄰聊八卦衣服或者誰家適齡小夥子的貝內特夫人大多了，這使她們個性更強勢，很難喜歡倔強犟嘴甚至帶着叛逆個性的小輩。

所以卡洛琳只要溫順溫順再溫順，德波爾夫人說什麼她都含笑點頭表示認可，對方的為難挑剔都當成是家有一老的孩子脾氣，不要往心裏去就好。

原本和長輩就不應該懷有任何好勝心的，更何況這還是個等級森嚴的社會，不是貴族出身的卡洛琳在人際交往中要學的第一課、就是在外人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緒和小性子。

而且她作為『准媳婦』這樣的角色，被達西先生的七大姑八大姨挑剔簡直是太正常了，德波爾夫人的態度已經比她想的要好的多，卡洛琳甚至一度懷疑，達西先生還沒有將他們的事提前告訴她，所以她才這麼『溫和』，沒有像原著中對待伊麗莎白那樣，勒令要求自己立刻離開她外甥。

其實被達西先生一封信喊來救場的喬伊先生，在卡洛琳到來之前就已經同德波爾夫人提過他們的事了，並且費心做了許多鋪墊，否則德波爾夫人還真的有可能一見她就指著鼻子說她『勾引』自家外甥。喬伊先生作為菲茲威廉家的爵位繼承人，他的話在德波爾夫人心中還是很有分量的，而且卡洛琳的家世與達西先生距離並不算遠，查爾斯近幾年在倫敦也是年輕有為的代表人物了。

但她此時還不太想提這件事，也並沒有認可卡洛琳的身份。

雖然對卡洛琳的背景有了一些了解，但她還是事無巨細地問了她許多具體的問題，比如受過什麼教育、平時都喜歡做什麼、姐妹的近況、甚至還有查爾斯的收入——雖然問收入是有些唐突的，但卡洛琳還是順從地回答了。

只是在聽到路易莎嫁的人是個普通的紳士時，德波爾夫人有些不贊同地嚴厲道：「令姐算的上是低嫁了，說實在的我很不看好這樣的婚事，丈夫可以沒有相稱的地位，但絕對不能沒有本事！」

然後一旁的達西先生立刻非常妥當地為赫斯特先生辯解了一句，辯解的方向居然是路易莎已經懷孕了，而他全天候地陪同在側，德波爾夫人竟出乎意料地露出一絲滿意：「這還不錯，女人有身孕時是最脆弱的，他至少懂得體諒心疼妻子。我非常喜歡孩子，菲茲威廉，你回頭告訴她，我願意邀請她帶着孩子來羅新斯做客！」

果然有女兒的人總是會對女性多一些寬容，卡洛琳微微鬆了一口氣，覺得德波爾夫人其實並不像自己根據原著隻言片語后臆想出的那麼可怕。

「卡洛琳小姐，剛好我來之前曾在休斯頓公爵夫人那裏，她與佛格森夫人還問起過路易莎小姐的近況，希望您能多說一些，如果您和家人近段時間不會返回倫敦的話，我可以將消息帶給她們，或者您可以寫信說明，我替您捎帶回去。」

喬伊先生的話讓卡洛琳有些愣，休斯頓公爵夫人是絕對不會關心路易莎和她什麼時候生孩子的，佛格森夫人才會。她疑惑地抬起眼，發現喬伊先生飛快地沖她眨了一下眼睛，卡洛琳就慢半拍地順着應聲道：「那我寫信好了……辛苦您了，菲茲威廉先生。」

喬伊先生很友好地頷首后，那邊德波爾夫人果然好奇地問起了休斯頓公爵夫人的事，得知賓利兄妹三人是公爵夫人『看重』的小輩，這比卡洛琳裝多久的乖都更容易得到一個另眼相待。

只是，她都很懷疑公爵夫人究竟記不記得自己，為了抬高身價這樣真的好嗎？萬一以後有一天露餡了，這不尷尬死了……

事後喬伊先生非常輕鬆地寬慰她：「原本借著名望高的人抬高身價這件事就是捕風捉影的多，畢竟又有誰真的會去問呢？何況您也太過妄自菲薄了，公爵夫人與佛格森夫人非常親近，所以她早就把您與令兄令姐記在心裏了。」

他一副帶你裝逼帶你飛的理所當然模樣，卡洛琳真是大開眼界，似乎達西先生的親人和他的個性完全南轅北轍啊……也不知道達西先生是像了誰。

德波爾夫人好不容易關注完了卡洛琳，又把視線落在理查德身上。人比人得扔……卡洛琳以為的『慈愛』到了理查德這兒就去掉了引號。

「我與你母親有過幾面之緣，不過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卡洛琳非常確信，德波爾夫人眼睛都有笑意。

理查德一直溫馴守禮地坐着，他就是帶着天然的、能讓人擁有好感的磁場，基本上能通殺任何年齡段的女性，因為卡洛琳看過理查德哄一個五六歲大的小蘿莉，那叫一個嫻熟！

「是十五年前，夫人，那年家父去都柏林任職。母親一直很懷念倫敦的社交界，她覺得這裏的夫人品味更時尚。」

理查德的奉承話都說的滴水不漏、自然而然，比柯林斯先生自己對着鏡子練習過的要入耳多了。德波爾夫人果然笑容更深了些：「她那時確實是最時髦的人，便是從巴黎回來的也比不上她！如果她回來，記得送信給我。」

理查德自然應了，德波爾夫人很高興，又與他說了不少話，直到管家宣佈晚餐已經快準備好了，她才停止寒暄，讓他們幾人回房間收拾一番後下來用晚餐。

德波爾夫人對晚餐的禮儀要求簡直稱得上苛刻，但卡洛琳心裏想着與達西先生相處的細節，下意識地模仿他的舉止，竟得到了德波爾夫人難得的一個讚許眼神。之後她給自己出的各種題目，比如彈琴唱歌、打二十一點並回應她各式各樣理所當然的自誇，卡洛琳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應對，彈琴這件事有之前的集訓，效果不算極好卻也能打一個優秀了，剛好能讓德波爾夫人訓諫幾句『多多練習』；打牌不是她的強項，頻繁輸牌也歪打正着地讓對方心情愉悅起來。

直到夜裏十點多，她疲憊地返回房間。她的房間安排在距離達西先生非常遠的客房，十分舒適，但這樣的心思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卡洛琳覺得德波爾夫人這個舉動真是說不出的孩子氣。

拒絕了羅新斯服侍她沐浴的女僕，卡洛琳剛獨立換了柔軟舒適的家居服，就聽到房門被敲響了。這樣自持的節奏，一聽就知道是那位先生。

今天一晚上她都沒有機會和達西先生單獨說幾句話，此時知道他來找自己，而且八成是帶了些偷偷摸摸的，單『偷偷摸摸』這個詞和達西先生聯繫在一起，都讓她覺得好笑。

卡洛琳故意做出一副嚴厲的模樣，竟也有五分像了德波爾夫人的神韻，然後才慢吞吞地開了門，先聲奪人道：「這麼晚卻偷偷敲淑女的門，這可不該是紳士所為啊先生！」

達西其實很擔心卡洛琳會覺得委屈，所以在大家基本上都已經要安寢時，避開人來到她這裏找她，原本他是沒有任何旁的念頭的，完全再正經沒有，被她怪模怪樣的一說，他才有些許窘迫。

卡洛琳穿着一件細棉的白色細肩帶長裙，肩頭鎖骨被燭火照成瑩潤的象牙色，她雖然板着臉，但眼底卻帶了些調皮，紅色的長發散落在身後，讓原本稚氣柔和的五官都多了些慵懶的性感。

達西看着她不自知微噘的小嘴，像是撒嬌的樣子，眸色漸漸深了。

裝生氣對方卻沒反應，她卻莫名其妙臉頰發燙，心跳也有些紊亂了，手放在門上，簡直想直接把他關在門外。可是他卻像看透了她似的，先一步邁進來，絲毫沒有是在擅闖淑女香閨的覺悟。

兩人距離瞬間挨近，卡洛琳被燙到似的鬆開門把手，往後錯了一步，然後聽到門咣地被合攏。

「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低沉喑啞。

這個時間，當然是準備睡覺……卡洛琳腦袋熱脹冷縮似的，感覺變了兩個大，心有些莫名的慌張，只能色厲內荏地『強勢』道：「你有什麼事嗎？快說快說！我的水要放冷了。」

「什麼水？」有些傻的問題。

「洗澡水！」他這樣漫不經心的，真的不是明知故問么……卡洛琳心裏還沒吐槽完，就覺得肩背一緊，，達西先生帶着壓迫感消滅了安全距離，他低頭的模樣讓人心驚肉跳，最後卡洛琳耳邊一燙，原來是他貼近在說話。

「別胡說！」他的聲音、已經接近不能描述的那種低啞。可是她說什麼了？好委屈啊……

兩人之間還隔着約么一拳的距離，然後靜止了一樣，他只握着她的雙肩，兩手的溫度高的嚇人，呼吸一直落在卡洛琳耳後，一動不動的不知道過了多久。

「達西先生？」莫名的，卡洛琳竟也不敢動一下，只能用她自以為調整好了聲音喚了他一聲，可開口才發現她發音都顫顫巍巍的，格外弱勢的樣子，有些丟人，她自己都臉紅。

「嗯……」好在對方還應了，卡洛琳眨了眨眼，想着下一刻他好歹不能繼續保持這樣奇怪的動作了吧？下一刻，眼前的光一黯，她恍然覺得看到了一張不該出現的紅透的臉，畫面快的像是一閃而過似的，然後她被一隻大手蒙住了眼睛。

有人在猜，達西先生帶着准媳婦見可怕挑剔的家長，會為她做什麼？

呵呵，達西先生做的可多啦！他在羅新斯莊園的女客房裏，頭腦發昏地攫取了心愛姑娘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