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那支金簪
「攝政王去世了,應該會舉國大喪吧?」墨玉坐在廊下,耳朵中是唐括望的大喊聲。
攝政王好像是躲開了那致命的一箭,但還是被射中了,他大概是像逃,可是聞訊而來的人很多,他最後還是死在了亂刀之下。
初春沒有回答墨玉的話,她不懂這個,只知道方才從門外接的帖子上海帶着血,「姑娘,金花公主請您入宮呢……」
墨玉點了點頭,「嗯,是該去瞧瞧她,也不知道她生我氣了沒有……」
……
出門時,外面已經站滿了不少護衛,是金花派來的人。墨玉站在台階上,台階下是還沒有清理完畢的血,正有人在用水沖洗被鮮血染紅的台階。
一名內侍見墨玉出門了,不由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也顧不上鞋襪可能會被弄髒,大步朝墨玉跑來,「姑娘,這裏還未清理完畢。」
墨玉「哦」了一聲,「沒事,我站在這裏感受一下,這裏方才死了多少人?我好像聽到了不少……」
看着想要「感受一下」的墨玉,內侍噎了噎,然後才遲鈍的想到:原來她的耳朵真的好了?
墨玉沒等到內侍的回答,輕輕的「嗯」了一聲,尾調微微上揚,卻帶着些許的壓迫感。
那名內侍猛地回過了神,躬身答道:「回姑娘的話,方才是攝政王遇刺了,刺客與攝政王一行都……」
內侍的話沒有說完,墨玉便明白了,她勾唇一笑,「馬車在哪裏?」
內侍一愣,正想說街道不幹凈,等弄乾凈了句請墨玉上車。可這話還沒死活出來,初春便貼心的在墨玉的耳邊說了馬車的防衛。
「在家等我,照顧好師父。」墨玉拍了拍初春的手,然後裙擺一揚,便從眾人的頭頂飛躍了過去,穩穩的落在了車頂上。
墨玉在車頂上站了一會,抬腳四周踩了踩,確定了防衛,便輕身跳了下來,站在了車轅上,然後轉身鑽進了馬車。
「走吧,別讓公主就等了。」墨玉笑道。
來接人的護衛與內侍都被墨玉這一出弄的懵的,這會才恍惚想起來,墨玉是個會武的。
沒等墨玉出生在挨次提醒,便有人上前駕馬車,這個小丫頭也不是個好熱的。公主才認識她多久,攝政王的就死了,以後在墨玉還難說呢!
墨玉的馬車才剛走,院中的墨衣衛便出來了。門外是依舊「守」著這裏的護衛,墨衣衛按了按胸口的信件,然後對他們點了點頭,「出去買點菜。」
護衛並沒有阻攔,直接放行了,只要沈自初不走,便不在意這些小事,彷彿他們真的只是在保護這個院子中的人。
……
墨玉輕車熟路的進了金花的宮殿。
這裏早已經被金花屏退左右了,這時候,只剩下她們兩個人了。
金花穿上了她最為華貴的禮服,寬大的衣袍將她的手腳掩住,她坐在暗處,靜靜的看着墨玉。
墨玉站在大堂的中央,外面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將影子拉的長長的,落在金花腳前最後一點光亮中。
「小玉兒……」金花緩緩的念出了她的名字,這三個字彷彿在她的唇齒之間念了無數遍,莫名的粘膩:「方才,我聽說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們說你師父是沈自初,而你……就是那位玉姑娘?」
墨玉也輕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原本想親自告訴你,結果還是被人搶了先。」
金花眯起眼,厚重的妝容將她臉上的情緒盡數遮蔽,顯得無邊森冷,可吐出的話卻偏偏依舊溫柔:「小玉兒,你不怕嗎?」
「嗯,不怕的,畢竟,逝者已逝,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向前看。」墨玉彎唇一笑。
金花的唇角微微勾起,「小玉兒,那可是我皇叔!」
「無所謂啦,皇叔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的。」墨玉摸索著向前走,然後她發現,金花把大殿中的東西都搬空了,於是便笑着放開了手腳,走到了金花的面前,伸出手,「合作愉快。」
金花的眉頭微皺,許久沒有出聲,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兩個人就保持着這個姿勢不動,但最後金花還是笑了,伸手出去,輕輕地握住了墨玉的手。
墨玉還沒笑出聲來,便被金花一把拽了下去,然後壓在身下。
「說!你為什麼瞞着我?」
墨玉對上了金花那雙咄咄逼人的眼,不過她看不見。
伸手摸了摸金花的臉,「你這個粉味道不好,我下回送你新的,那個更細膩……」
「別扯開話題!」金花推了推墨玉,「我脾氣沒那麼好!」
「嗯,看出來了……」墨玉的話語中帶着笑,「小金花,你可知道你現在有幾方敵人?」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是北堂牧,他不顧宮人的阻攔,正朝這裏衝來。
「一個……」金花眯起眼,神色肅然,她推開了墨玉,整了整衣衫,站了起來。
墨玉從她身後站了起來,輕輕的搖了搖頭,「不,是兩個!攝政王勢頹,他的世子也不過是個世子,若不是有人放他進來,你這裏,誰能輕易闖入?」
說着,墨玉輕抬下巴,示意金花去看。
金花握緊了拳頭,順着墨玉的視線望了過去。
北堂牧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臉色蒼白,兩頰緋紅,還在大病之中,他手中捏了個什麼東西,直直的朝金花而來。
「金花,你幹了什麼!」
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北堂牧喘著氣,站在金花的面前。
「大冷天的,難為北堂世子跑過來,那麼多人攔都攔不住,也不知道給世子爺添一件披風,這是想看着世子爺在公主殿下這裏出事?」墨玉含笑,半低着頭,撫著自己的衣袖說道。
這會終於有個得力的奴才出現了,一旁的宮人連忙上前將一件玄色披風搭在了北堂牧的身上。
「滾開——」北堂牧熱得很,被氣熱的,他指著金花「你你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為北堂牧加披風的宮人看了看被北堂牧打落在地的披風,無奈的看了一眼金花,然後縮著脖子退了下去。
金花的臉色也不好看,她瞪着眼睛看着北堂牧:「你發什麼瘋?」
墨玉挑眉不語。
「我發瘋?你當我發什麼瘋?」北堂牧紅着眼睛,伸出手指戳著金花的心窩,「你告訴我,我父王是怎麼死的!」
金花垂眸不語,看着點在自己胸口的手指,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卻還是沒躲開。
墨玉覺得她可能知道金花今天為什麼要給自己武裝的那麼好了……
「你說話啊,我父王是怎麼死的!」北堂牧見金花不出聲,吼道。
「自然是被刺客刺殺的……」金花低下頭,定睛不動,看着那被他掃開的披風。
北堂牧的手指一蜷,像是風怒,但更多的卻是痛苦。他顫抖着手,從懷中摸出一支發簪,遞到了金花的面前。
墨玉挑眉,原來他居然還沒還回去嗎?
金花一愣,看着送到面前的金簪,有些恍惚,這隻簪子好像是那會與北堂牧吵架鬧翻之後便不見了的,原來……是被他撿了去嗎?
「還給你。」北堂牧的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反應。
金花沉默著,伸手,將那支金簪收了回來,沒有說謝。
「知道利用皇後娘娘的,只有你了吧……」北堂牧抬起頭,死死的盯着金花。
金花的心口一滯,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墨玉皺眉,上前,站到了金花身後,扶住了她的胳膊。
金花深吸了一口氣,「不止是我,當時攝政王的那些故事,在不少家族之中都有流傳……」
北堂牧點了點頭,然後扯著嘴角笑着,然後笑容猛地消失,他抓住了金花的握著金簪的手,眼神極為溫柔的看着他,用另一隻手去摸她的臉,「金花,你我從小一同長大,就連發現……他們的事,我們也是一同的,我沒想到竟然會是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金花覺得臉上的那隻手冷的厲害,一把甩開了北堂牧的禁錮。
北堂牧得到消息時,還躺在床上,這時候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被金花一甩,便慣倒了地上。弗一倒地,便猛地咳嗽了起來,嘴角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血跡。
金花一怔,想要上前去扶他,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還握在手中金簪,煩躁的甩到了一旁,「北堂牧,你要麼回去守靈,要麼回去養病,別在我這裏發瘋。我們本身的立場便不同,有這樣的下場本就該是心中有數的,就算我死了,也不會遷怒……」
金花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北堂牧正惡狠狠的盯着她,像是要用眼神殺死她似的。
「主子在吵嘴,就沒人出來勸幾句嗎?」墨玉站在金花身後,冷聲說道,「北堂世子病的這樣重,還站在旁邊看戲?這是非要在你家公主的頭上安個罪名了?伺候不好主子,那就是奴才的錯,還不趕緊扶北堂世子起來!」
墨玉這一系列的罪名丟下來,還真沒幾個敢繼續看熱鬧了,縮著脖子上前來扶北堂牧。
北堂牧看着地上被丟掉的金簪,冷笑了一聲,推開了來扶他的公然,抬腳就要去踩。
「你做什麼!」金花見狀,也推開了墨玉,想要去攔北堂牧。
金花身上的衣裳繁複,沒人提着裙角整理,才走幾步,后擺便散亂了,然後便帶倒了一旁的桌子。
桌子倒地,沉悶的聲音傳來,然後兩人便默默的看向那正好被桌子壓在下面的金簪。
北堂牧的手忽的顫抖了起來,他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十分艱難的推開了那桌子,然後百年看到了那已經斷成兩截,就連上面精緻的雕花也被壓碎了不少。他的呼吸一滯,想要伸手去拿,可是又強迫自己收回手。
「金花……」
金花上前一步,應了一聲,「我在。」
「往後,我不會對你留手了。」北堂牧轉過頭,視線輕輕地落在金花的臉上,想要看入她妝容下的披風,可最後還是失敗了,「我會錯意了,你是金花公主啊,怎麼會……」
北堂牧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金花好像聽明白了,墨玉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涼了一分的體溫。
北堂牧起身離開了,他沒有再拒絕宮人送上的披風,緊緊的拉着披風的兩邊,將自己裹得緊緊的,腳步堅定的離開了。從他見到他父親屍首的那一刻,他就被迫着長大了,因為從那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人會在身後守護着他了。
墨玉走上前,扶住了金花的胳膊,「你身上的衣服不方便,要不要換一身?」
金花低頭看着地上的金簪,點了點頭,「換。」
「聽你說了很多次這個掉了的金簪,今日倒是自己回來了,你若是喜歡,我倒是知道幾個不錯的匠人,讓人將它修一修?」墨玉試探著問道,小心的沒有拆穿她的面具。
金花沉默了許久,然後才點頭,「修一修,我還是挺喜歡的。」
墨玉點頭,「嗯,我看不見,你撿起來,我回頭讓人拿去修。」
金花點頭,然後緩緩的蹲下去,用自己的禮服兜著,小心的將地上每一片碎片撿起,熊愛心的托著。
墨玉站在原地,揮了揮手,「沒事就下去,別在這裏湊熱鬧,沒事幹了嗎?去給公主尋一身輕便的衣裳來,讓人弄些熱水,公主與北堂世子吵了一架,身上都是汗,怎麼伺候人的?以為攝政王死了,就沒人能換你們了?」
墨玉的一句話,又重新讓整個宮殿忙亂了起來。
金花將外袍拖下來,推到了墨玉的手上,聲音小小的說道:「裏面是發簪,麻煩你了……」
墨玉摸了摸金線綉成的外袍,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支金簪值多少錢?值得你用這樣的衣裳來兜?這一件能買多少金簪來?這一兜,指定勾絲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先下,你明白我說的話了?」
金花點頭,「我才幫他……他就……」
「無非是利益二字罷了……」墨玉將那外袍小心的拿着,拉着金花回去坐着,「當時你自己要站出來,他們也就順手將你推出來了。可是攝政王積威甚久,自然要有人在前面擋着光,他們好養晦。你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