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壽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時值陽光明媚的一日，清風徐來，楊柳輕提，不知名的雀兒在其上嘰喳個不停，駐足之人卻不覺得有甚煩躁，一個個或是喜氣洋洋，或是激動萬分，亦或是滿懷着崇敬和好奇，似是從四方而來，目標所向卻出奇的一致——古家大宅。

大勝王朝，凡城。

順着古家大街，再過古家小巷，復行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一處佔地寬廣大氣，磅礴雄偉，遙遙地觀望就直感覺富貴逼人，莊嚴肅穆的大宅院赫然現於遊人眼前。

「古宅」，兩個燙金大字耀眼奪目。

一切的一切，無不彰顯出這宅院主人潑天的富貴和權勢，讓人觀之便覺不俗。

而此刻，一向莊嚴的古家大宅卻並不如同往日一般的肅靜，反倒是鑼鼓喧天，處處都是一片喧鬧，更有絡繹不絕的人流不斷地朝着古宅里湧進著。

至於原因嘛，無他，今日乃是古家家主，大勝王朝集商道和仕途於一體，並且打造出大勝傳奇的古浪老爺子的七十大壽。

端的是普天同慶的場面，整個古家大宅里，里裏外外，足足擺了幾百桌宴席，還由於來客的不斷增加而相應地增加著，一眾小斯家僕前後忙碌。

「馮兄，可正是此處？」兩個結伴而來的年輕人在古宅前停下腳步，其中一個年長些的青衫漢子望着眼前人頭攢動的場景，略帶些驚訝地問道。

卻說這被喚作「馮兄」漢子叫做馮獨，生的一副鼠眉鼠眼的相色，見同伴蘇信相問，便點了點頭道：「不錯，此處就是古家大宅了。」

「如此甚好，弟觀這古宅氣象，一片宏偉之氣，真不愧是我大勝王朝第一大家，今日既是古老爺子大壽，我們也進去祝賀一番吧！」

馮獨笑道：「言之有理，走。」

兩人說着便行至古宅正門，早有一個小廝連忙迎了過來，態度恭敬道：「兩位大爺可是來與我家老爺賀壽？」

蘇信點頭道：「不錯。」

那小斯道：「今日我們家老爺大壽，來客眾多，無法面面俱到，故此來客需要稟明身份，也好分個輕重，敢問兩位大爺是老爺好友、舊識、或者？」

「我們……」蘇信吊著話語，一邊看向馮獨，兩人的目光對視中閃過互相可見的一抹驚詫：這古老爺子果然如同傳言所說的不同凡響，一個迎客的小斯居然就有這般能耐，竟是將話語說的滴水不漏。

蘇信想了想接着道：「……都不是，我們兩兄弟仰慕古老爺子大名，聽說今日是老爺子大壽，故此冒昧來訪，一者一睹古家主風采，二者為古家主虔心賀壽。」

「不錯不錯，正是如此，這是我二人一片心意，百年何首烏一支，略表心意，小兄弟，還勞煩照顧一番。」馮獨接過話語，揚了揚手中所提着的禮品盒，一邊看過四周，就要向那小斯的手中塞進幾塊碎銀。

卻不料被那小斯果斷拒絕，小斯原本還因為蘇信的話語而露出笑意的臉龐立刻收斂而起，望着一臉尷尬的馮獨道：「我只是個看門的童子罷了，兩位大爺既是賀壽而來，就請吧！」

說着，那小斯又招來一名家僕，兩人私語了一陣，便由新來的家僕領着蘇信馮獨兩人而去。

……

……

在這熱鬧非凡的一刻，古宅內院，原本空曠的一處場地，此時正有高朋滿座，數百桌宴席，桌桌都是山珍海味，佳肴美酒。

奇怪的是，滿座賓客誰也沒有動筷子，原本的喧鬧，也在某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帶着崇拜、帶着敬仰、帶着好奇……盡數朝着不遠處彙集而去。

在那裏，是一處拔地而起的三層古質木樓，其上巧奪天工的雕刻，龍飛鳳舞，飛禽走獸，自不必多說，若是擱在平日，必然會引得眾人觀賞。

只是此刻，卻因為一道身影的出現而全部黯淡了下去。

古質木樓三樓，一位老者緩緩踱步而來，他已是滿頭華髮，表露出的皮膚也是褶皺不平的，卻又未見半絲老態龍鐘的模樣，目光炯炯，精神矍鑠。

正是古家家主，大勝王朝的定海神針，商道的傳奇，古浪，古老爺子。

古老爺子出現，立刻就引得全場矚目。

「快看，古老爺子出來了。」

「真的是古老爺子。」

下方，人群原本的安靜因為古浪老爺子的出現而再次騷動起來，只是隨着古浪一抬手，所有的喧鬧就立馬消失殆盡，一時間，靜可聞針。

一個站在古浪老爺子身後，相貌憨直的中年漢子沖着古浪一拱手，恭敬道：「義父，賓客們都已經到齊了，要開始嗎？」

古浪矍鑠的目光一閃，複雜中帶着期盼的目光從東方收回，右手不覺間放在了左邊胸口之上，他胸口的衣服輕輕鼓起，裏面是一份已經褶皺的有些發黃的信。

「不，再等等吧！」古浪輕聲道，像是在對自己的義子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古林恭敬道：「是」，說完，負手而立在古浪身後，再不言語。

古浪老爺子凝神遠眺東方，也不對賓客們言語，場面一時寂靜無聲，只是隨着時間推移，經不住好奇之心的賓客們再次小聲的討論起來。

話題很明了：「古老爺子還不開壽宴，這是在等誰？誰，竟會有這麼大的面子？」

「王兄，古老爺子這是在等何人呢？」

「呵呵，你這是問對人了，一般人倒是真不知其情況，我也是有幸得之……」

「王兄，你就別賣關子了，明日老酒我請你喝個大醉你看可好？」

「就是，王兄你就為我們一解心中疑惑吧！」

那「王兄」見自己引來了眾人矚目，得意了一番，倒也不敢大聲，道：「古老爺子所等之人啊……正是，其子，古殤。」

「古殤？」

「這是何人？似乎略有耳聞！」

「哦，我想起來了，這古殤不正是古老爺子親兒子嘛！」

王兄笑道：「不錯，就是古老爺子的親生兒子，也是老爺子唯一的血脈後代，古殤。古老爺子少年時便是風流倜儻，神仙一般的人物，一生更是娶妻妾成群，可惜天公不作美，老爺子一直未生下子嗣。為此老爺子的幾位夫人也是自責很甚，好在老爺子亦是寬心之人，並不以為然，沒有責怪過任何一位妻妾。

只是老爺子大概也怕後繼無人，便在後來收養了許多或是窮苦或是流浪的孩子，老爺子養育他們，並且收他們為義子。

而老爺子的這些義子們如今也都一一成器，大多分散各處，支撐起這偌大的古家。

後來，老爺子已經是年過五旬，誰知道上天竟然降下驚喜，一位夫人居然懷上了，並且順利的誕下一子。

老來得子，人生大喜，就是一向波瀾不驚的老爺子也坐不住了，狂喜不止，聽說那一日的宴席比起今日之宴也有過之而不及啊！

欣喜若狂的老爺子自然對自己這親生血脈非常看重，更是對這個孩子寄予了厚望，只是起的名字卻有些令人琢磨不透，古殤，「殤」，有悲痛傷感悲劇之意，也不知道古老爺子是何蘊意，或許是想顯得大氣些吧！

「那後來呢？」賓客里有經不住好奇的追問起來。

王兄笑道：「後來啊，誰知道這古殤偏偏天生木訥，甚至有些痴獃的樣子，老爺子為此憂心忡忡，卻又無可奈何……直到此子十七歲那年，古宅上空忽然天降紅光，當時也是一大神奇景象，看見的人都說是天降神奇。

而更讓人驚嘆的是，紅光消失之後，連同著古殤此子，居然一同不見了。

若只是這般，古老爺子恐怕也經受不住這般打擊，好在古殤居然在消失之前留下了書信一封。」

「這麼說古殤是主動離開古家了。」有人疑惑道。

王兄若有所思道：「或許真是如此。」

「王兄可知道那書信上寫的是什麼？」

「呵呵，都是道聽途說，這我哪裏會知道？」王兄打着哈哈，輕笑起來。

……高樓之上，古浪的右手緩緩垂下，原本矍鑠的神采因為許久的期待落空而出現些遲暮。

他的嘴角喃喃自語起來：「『兒木訥痴獃已久，實在是所經所歷甚少，今於四海遊歷，於父親七旬天壽當歸……不肖兒古殤拜上』，殤兒，你怎麼還不歸來？還要為父繼續為你牽腸掛肚下去嗎？」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