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隋弁很快地就將夏雲初要的東西都準備全了。
要不是五九攔著，隋弁甚至想要跟在夏雲初後頭，也一併進到那營帳裏頭去。
夏雲初也被他這忽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同五九一道，趕緊要攔住他。
五九看着瘦小，手上力道卻極大。他一手橫在隋弁腰間，隋弁再用力掙扎，也還是沒法掙脫。再加上李順在一旁，不時伸手推推他的肩膀，他更是絕無可能從這些人中間逃過去。
夏雲初看着隋弁滿臉掙扎的模樣，很是努力地才將臉板得正正的，嚴肅道，「軍備大人你還要在外頭幫忙調度物資。若是連你也被隔離了，我需要用到什麼，可叫我向什麼人要去。你說你好端端的個軍備官兒，到那瘟疫漫天的營帳裏邊去做什麼呀。」
「還有老宋啊。」隋弁不服氣，「這種為進步獻身的精神你不懂。」
夏雲初差點栽倒，只好趕緊岔開話題，道，「……宋將軍要負責殘殺嚙齒動物。」
隋弁聽不懂什麼叫嚙齒動物，一時呆住。他那種呆也並不是發愣，而是在仔細思索夏雲初話語的模樣。
夏雲初見他不掙扎了，趕緊就給五九使了個眼色。五九馬上抓住隋弁的一隻手，將人往軍陣的方向拖過去。
等隋弁回過神來，人已經被拖出去好遠。夏雲初拿了口罩手套，哪裏還有留下他可用的份兒。
隋弁大怒，扭頭向五九道，「你你……你吃我的飯，睡我的炕，卻不聽我的話！今天晚上你別想上我炕！」
五九不答話，隋弁的聲音漸漸遠去。
夏雲初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二人消失的方向，又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站着的宋天岳。
宋天岳神色有些尷尬，輕咳道，「隋軍備……怕冷。」
「哦。」夏雲初答應了聲，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她先是幫李順用硫磺粉燒出的熱水洗凈雙手，又教他戴好口罩和手套，自己才也照程序做了一遍。
在那營帳當中，他們就不能將口罩和手套脫下。但凡是那些病患身上體液沾染過的東西，全都要徹底清洗乾淨，甚至是燒毀。他們二人也需要每日沐浴，一點兒也馬虎不得。
李順見她這樣如臨大敵的模樣，還反過來安慰她，講，「就是到了病區，也不是每個人都要患病。我壯，不礙事。」
夏雲初雖然覺得他這自信毫無道理，但轉念一想，身體健壯的青壯年卻是不容易患病。
她以前也偶然翻看過鼠疫相關的一些文獻記錄，裏邊就曾提起過，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染上鼠疫。好些村裏人是因為家中病人亡故，哭得身體也傷了，這才染病。
這種說法其實很沒道理，但體弱容易得病，而身體健康則能抵禦病毒，這倒是很確定的事。
夏雲初想了想她和李順二人的身體，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她是個先前泡澡都能泡暈過去的傢伙，而李順好賴身上的傷養好了許久，渾身上下都是腱子肉，就是瘟疫爆發，這人肯定也是最後一批死的人。
如此一想，夏雲初也就不再勉強那麼多，只是將自己身上清理乾淨，盤紮起一頭長發，就轉身進向那營帳的方向走過去。
她手上的手套也不知是隋弁用什麼動物的腸膜洗乾淨了縫製而成，戴着很有種奇怪的手感，她也只能默默地去適應。
兩人一靠近木樁攔出的隔離帶前邊，那些守在一旁的老兵就全都向他們看了過來。
有個看着像是什長的老兵直接就迎上前來。
夏雲初還以為這人是要上來攔他們，甚至想着要扭頭去找宋天岳來講話。
卻不料這老兵只是過來同他們二人行了個軍禮，便要將他們引到那隔離帶的門前去。隔離本是沒有進出的通道，可在夏雲初表示要進營帳以後，他們這才臨時清理出了一個狹小的通道。
督軍一直想要從那小縫隙當中擠出，卻被兩旁守着的老兵不住用長矛捅回後頭去。
「你你、你們……你們這群挨千刀的……造反的……」督軍氣得破口大罵。
夏雲初看了看左右守着的幾位老兵，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同他靠得這樣近，又被他口沫噴濺，記得要用硫磺水洗凈全身。最好不要再同他有更多接觸。」
那幾個老兵本是刺得狠，聽夏雲初這樣一講，頓時一呆。
他們也不知道夏雲初說的是真話，還是僅僅只為了埋汰督軍，一時面上就猶豫起來。
督軍被夏雲初的話氣得直跳腳，指著夏雲初就罵起來。他說的是一口方正的大秦京腔，可現在罵得急了，夏雲初竟有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夏雲初卻不理他，只是很認真地同那幾位老兵講，「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不要不在意。日後要往裏邊遞什麼東西，最好也是不要多接觸，拿棍子送進去就是。有些處理出來的東西，我還得自個兒在裏邊燒掉。」
那幾個老兵一直跟在宋天岳身邊，不像軍中眾人總聽說夏雲初的事。但他們見宋天岳十分重視夏雲初，卻也是不敢小瞧她，各自點頭，表示一定會仔細清潔身體。
督軍本是一路指著外頭眾人咒罵，可聽了夏雲初的話，又見到夏雲初緩緩往他的方向走過來，不免就是一怔，獃獃地看着夏雲初和李順二人。
他站到了陽光之下，夏雲初一靠近，就見他面上長著許多大大小小的膿瘡。有些膿瘡只是微微鼓起了個小包，可另外有一些則是已經被撓破，沾著些粘稠的黃膿。
夏雲初一看他這模樣，眉毛就是一挑。
這些人若就是這樣在外頭四處走，也難怪會一下就將病菌散發開去。
她隔着木欄望了督軍一眼，道，「你退後些，我要進去為你們治療。你若還不想死，就乖乖在營帳裏邊獃著，不要給我搗亂。否則我沒辦法進去，你必死無疑。」
「哼，就你這麼個小子？」
督軍根本不信夏雲初能有多少能耐，聲音中儘是不屑。
但他還是緩緩從木欄前頭退開了一些，雙眼死死地盯着夏雲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