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假肢一下就在軍中傳開了。

好多曾斷了腿腳的傷殘士兵，都從隋弁那兒得到了假肢。假肢雖然不如他們自己的腿腳靈便，也無法讓他們再回到戰場上去，但平日生活行走，卻再沒有阻礙。

好些傷兵面上都有了笑容，開始讚頌起軍備大人。

夏雲初也沒想着要去同隋弁爭搶這風頭，見到軍中氣氛越來越好，她便覺得高興。

而軍中那些醫兵，也對她這個醫官大人越來越服氣。

那些在他們眼中無法治療的傷口，大都被夏雲初變着法子治了個透徹，讓他們實在沒法再去懷疑什麼。特別是那些最初反對夏雲初的醫兵，現在可是不好意思到了極點。

夏雲初倒是能理解他們當初的難處，根本沒多說什麼。

如此一來，那些醫兵就對她更加言聽計從。即便她要求將傷兵營帳裏邊所有被褥都清洗一遍，也沒有人發一句牢騷。

有了那些醫兵們幫忙，夏雲初身上的擔子總算是減輕了許多，重新有時間練字看醫書了。

她發現這地方的醫書也有不少可以借鑒學習的地方。特別是在記述草藥藥性藥效的時候，好些記錄其實同後世她所知的相差無二。她以前本就常常跟在長輩身邊幫忙，多少記得一些藥理，不過是天長日久，記憶就模糊起來。

如今拿着醫書比照一看，慢慢也就想起了許多。

而就在她忙着清理傷兵營帳和學習醫術之時，隋弁也在軍中折騰出了樣新奇事。

這日，夏雲初正在自己的營帳中看着醫書，忽地就見李順走了進來。

李順面上帶着一種十分古怪的神情，瞧了瞧夏雲初，道，「阿夏，軍備大人……求見。」

「求、求見？」

夏雲初手上拿着毛筆，一邊看醫書一邊抄寫，順帶着練練字。聽到那「求見」二字，差點兒沒將筆尖上的墨汁暈到了左手上去。

李順點了點頭。

夏雲初總算知道他的臉色為何如此奇怪。

隋弁不禁是軍中軍備官兒，又是京城那邊過來的世家嫡子，許多士兵都對這位軍備大人畢恭畢敬，生怕不小心惹惱了他，就要受責罰。

結果他倒好，不但一點兒沒有紈絝公子和軍備大人的威嚴，反倒是——在夏雲初看來，他簡直就是——沒大沒小的，在軍中胡亂蹦躂。

他倒是很常找夏雲初說事兒，可要說「求見」一類的話，夏雲初只覺這當中有什麼陰謀。

「他人在外邊么？」夏雲初放下手中的書筆問。

李順這次連目光都挪到了別處去，咳嗽了一聲，道，「軍備大人……讓你去荒地見他。」

夏雲初頓覺莫名其妙，「他求見我，卻是要我去荒地那邊，然後見他么？」

「……是。」李順的聲音很輕。

夏雲初無奈，又不能無視隋弁的「求見」，只好同李順一道去荒地。

那所謂的荒地，其實就是軍中后陣附近的一片乾涸荒蕪的土地。夏雲初在後陣負責挑水劈柴的時候，還曾到那片地上去尋找過水源。只不過那處地面都已經幹得龜裂，被烈日晒出好多又長又粗的裂紋，夏雲初根本找不出水來，也就再沒到那邊去過。

後來她看的書多了，才知道順着那邊荒地再往前走兩日，便是離戰場最近的一個秦國小鎮。

夏雲初和李順一道，走到了那荒地邊上，忽地就怔住了。

只在在那荒地之上，稀稀落落地站着好些人。

他們好多是些傷殘了的士兵，腿上套著假腿，又或是手上綁着把長刀，正在忙碌著。

夏雲初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清面前所見到的是怎麼一個場景。

隋弁也不知從哪裏跑了過來，見到夏雲初，便招手將她喊了過去，高興道，「小夏你是不是閑着？我知道你也懂種植和藥理，所以才找你過來問一問。你看，要在這地方種些藤蔓楊柳一類的東西，還要注意些什麼不？」

「大戈壁植樹造林啊？」夏雲初也驚嘆。

隋弁聽不懂。

夏雲初卻用一臉驚嘆的神情看着面前的情景。

她忽地覺得隋弁一點兒也不像大秦人。同她相比，反倒是隋弁更像一個穿越過來的傢伙。她還在擔憂著軍中會不會糧草不足、會不會發生瘟疫，隋弁卻早已超脫了出去，都開始為大秦植樹造林了。

當然，隋弁如今想要在軍中種植一片藤蔓和柳樹，可能並沒有想太多，不過就是想要就近地種些材料，好做些藤甲。

夏雲初自己沒學過編造藤甲，可在搬運藤甲的時候，也見過那藤甲上邊的編條，眼看着並不像是多複雜的工藝。若是這些鄉里出身的軍漢子，應當都能學會。

隋弁看了看夏雲初的表情，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小聲說，「我也知道，這場仗也不一定就會打那樣久。說不準將這些東西種下去，沒多久就能回京城去。可他們如今……啥事兒沒有，每日都只是在軍中閑晃。倒不如真給他們找些事情做。」

夏雲初靜靜地看着面前熱火朝天的場面，忍不住點了點頭。

她懂隋弁的意思。

這些正在忙活着的士兵，身上全都帶着傷殘。

就好比夏雲初在後陣當中見過的那個駝背老兵，這些身上帶了殘疾的老兵並不需要做什麼，每日在軍中也就只是四處晃蕩，規整一下軍中秩序。

可其實這樣的生活，沒有人會覺得舒心。

特別是這些勞作慣了的漢子，讓他們歇息下來，他們反倒就覺得不安。

他們想要的，是正常的日子，而不是軍中這些同情。

隋弁給了他們假肢，也同樣給了他們能做的事。

夏雲初想明白了這些，看着隋弁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她記得以前隋弁還只想着用假肢來掙錢銀，並沒有考慮過這些傷殘士兵後續安置問題。可現在隋弁已經開始慢慢思考這些。

不管做得好，或是還要繼續摸索，只要他心中存着這樣的想法，夏雲初就相信他一定能做好。

這畢竟是秦國第一世家的嫡子呀。

夏雲初心中想着，忍不住就是胸口一熱，講，「我師父倒沒教過我這些。但我曾聽說西北荒漠有一種叫沙棗的植物，能在沙子地上都長出果子來。你可以讓人找一找。而咱們這兒還不算特別荒涼，多多引水澆灌，肯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