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混濁

從那個念詩的奇怪男人出現后，若衡便知道，絕傲的身上有着莫大的仇恨，在她選擇跟了他時，她有預感，她們的未來很渺茫。

她想，真的好想對絕傲說：「放下仇恨，好嗎？和我一起隱居山林，過着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但幾次話到嘴邊，卻無法說出口，如果絕傲的恨能化解，還會等到今時今日嗎？她若將這翻話說出，絕傲只會痛苦。

她真的想讓絕傲放下這恨，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絕傲的一舉一動，一駐足，一遠望，一沉思，無不是透著深沉的，那樣空洞的眼神，孤寂的背影，若衡便知道，這恨的化解不是她力所能及的。

當明了了真相，知道絕傲的恨竟是如此的無法啟齒時，她崩潰了，身心也跟着絕傲的恨沉淪，恨濃到極致，那是什麼感覺？若衡體會到了，所以，她除了陪着絕傲一起恨，她已無力再做什麼，因為唯一能做的，她已經做了，她，已陪在他的身邊。

『阿衡，我愛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想起絕傲的話，若衡只覺想哭，在恨的面前，這份愛太沉重，當愛碰到恨，與生命相撞時，絕傲選擇了棄她獨自進紫竹林，絕傲想讓她活着，他說『阿衡，你值得更好的人生』，他已然準備死去。

可是，沒有了他的人生，是更好的嗎？她一輩子都會活在回憶里，她的回憶承載了他的一切，怒，恨，悲，喜，笑容，怒容，邪容，她的一輩子都將在他的影子裏度過，當愛上了一個既將遠離的人時，她的人生還能更好嗎？

她與他，若沒有了人生，是註定生死相隨的。

紫竹的入口，是在一片奇石後面，在一大片空地上，翠綠的九節竹支地而起。竹間的縷樓輕霧，繚繞，風一動，便隨風而飛，輕煙般的渺忽，仿如人間仙境，竹林的中間，只見一座由竹子建成的小屋在其中，小屋極小，小到根本容不下一人的程度。

若衡，絕傲，展翼三人停在離小屋十米遠的地方，絕傲的視線定在小屋的身後，那一片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的淡黃上。

「圓德大師，我們又見面了。」絕傲冷肅的道。

「阿彌陀佛，老衲一直以為這一刻是不會來的，想不到老衲與施主終究是碰面了。」圓德大師從小屋後走了出來，在他的身後，是一身純藍服飾的男子，四十上下，一臉的笑容可掬。

是他，那個曾在絕傲面前念詩的男人？若衡雙眼緊張的一張，看着這藍衣男子，耳邊想起那四個勁裝男子的話：門主，屬下四人商討了下，都覺得這人可能就是消失了十五年的毒門門主齊凜。

真的是那個男人嗎？若衡看着這藍衣男子，不禁刷白了臉，如果真是他，那絕傲，若衡看向絕傲，果然，只見絕傲充滿著血絲的雙眼一直盯着藍衣男子。

「絕施主~」圓德大師還想說些什麼，卻在這時，絕傲突然道：「你閉嘴，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阿彌陀佛。」圓德大師打了個佛掌。

「大師，這十五年來，辛苦你了，因果報應，我種下的因，也是時候在此時了結了。」藍衣男子合掌對着圓德大師道。

圓德大師一嘆，身體往後挪動了十步，盤膝坐在地上，閉目打坐。

「絕傲，當年是我的錯，還讓你背負了十五年的恨。」藍衣男子眼中平靜的神色染上愧疚。

「絕天，把你的面具摘下。」絕傲冷冷的看着藍衣男子，神情是嗜血的。

絕天？他是絕天？他不是齊凜嗎？若衡一愣，然而，在若衡旁邊的展翼卻雙眼一亮，興奮的看着藍衣男子。

「呵呵~~~想不到我這樣，竟然還能讓你認出來。」藍衣男子苦笑，卻並未摘下其面具，道：「不看到我的臉，或許你的恨會少點。」

「絕天，把你的面具摘下。」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絕傲大喊，那喊聲，響徹雲霄，震驚四野。

若衡心中一酸，但卻忍着並未將眼淚流下。

藍衣男子一怔，終於，抬起了手，緩緩的將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張與絕傲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這張臉上，多了份蒼老。

「為什麼？這是為什麼，當初你為何不出手。」絕傲的眼中染上濕意，面對着這張幾乎與他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臉，心中的痛，恨，悔，一如那時，開始蔓延。

「你不是知道了嗎？早在五年前，你就知道原因了，又何必再多此一問？」絕天蒼白的一笑。

知道了？知道了什麼？若衡看着絕傲，卻見絕傲只是冰寒著臉。

「爹，爹，真是的你，爹~」就在這時，展翼一個箭步，跑到了絕天的面前，若衡想阻止，卻已來不及，只聽得展翼激動的道：「爹，真的是你嗎？爹，翼兒找得你好辛苦哦，這下可好了，終於讓翼兒找到你了，爹，翼兒好想你哦。」展翼拉過絕天的手，幸福的笑。

「翼兒？你是翼兒？呵呵```長大了，跟你爹長得真像。」絕天蒼老的一笑。

「真的嗎？翼兒真的跟爹長得很像嗎？可是，我覺得哥哥才跟爹爹長得像哦。」展翼呵呵直笑，眼中有着對絕天的依賴與信任。

然而，絕天的話卻讓若衡聽了后吃驚不已，不，不可能，定是她多心了吧？若衡將視線轉身絕傲，卻見絕傲也是僵直了身體，眼神呆然。

「不，翼兒，你的親生父親並不是我。」絕天慈愛的撫摸著展翼的髮絲，眼中是一片坦然，彷彿看盡了世間的一切事。

「什麼？爹在說什麼？」展翼天真的看着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