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閉眼禪
那圍住他的白色牢籠，突然開始生出荊棘，無數的刺緩緩的戳向金身羅漢的軀體。
那外層的金色光華，以及內里如鋼鐵般的肌肉，都在這刺之下不堪一擊。
便在這時。
一股恐怖的佛氣生出。
釋空轉頭，然後便看到了師兄睜開了眼。
數千年未曾開眼的他，此番瞳孔竟然睜開。
那雙眼靜如秋水，藏着最深的慈悲，最濃的禪意。
一念花開...
「真美...」釋空未曾吐出什麼高深的經文摘句，也未曾說什麼晦澀哲學的話。
他只是簡簡單單吐出了這兩個字。
兩字之後，便是漫天的金色蓮花。
從天空緩緩降臨。
令人只覺步入了花飛雪的世界。
每朵蓮花都綻放着耀眼的佛光，如同烈日。
那慘白牢籠發出一聲慘叫，外在的白便是全部僵硬、崩潰，露出紫色繃帶。
佛光里，紫色繃帶竟開始燃燒。
整個潔白的世界發出一聲詭異的尖叫，那紫色繃帶驟然縮入白色地面之下。
釋如急忙跑回師兄身邊，失去了武器的他自知無法硬拼，所以開始閉目，靜神念出金剛經。
一人念，聲如洪鐘，響徹在天地。
而漫天的金蓮花，更是璀璨，令人置身此地，根本無法睜眼。
但，很快。
潔白的世界便做出了反擊。
地面之上，無數慘白如玉的舌尖電射而出，如同鐘乳石，戳向那天空的金蓮花。
一時間，廣袤的火山地獄，變成了戰場。
而釋如越來越心驚。
睜開眼的師兄，實力在這瞬間怕是已能達到真正的神話境...
可是即便如此，卻依然無法拿下這怪異。
他難以置信。
便在這勢均力敵之時，巨變陡生。
潔白世界覆蓋的火山，突然開始顫抖，一股令人悚然的預感從兩名僧人心中生出。
已經不用再預感了。
火山爆發了。
岩漿，怨魂，如同一顆顆炮彈，從山體里爆發而出。
釋空的臉色突然蒼白了幾分。
兩人平靜的瞳孔里，遠處那紅黑色的岩漿，夾雜着鬼潮，從一條潔白厚重的舌頭上滑落，滾滾向著兩人而來。
地獄越深，惡鬼越強。
此處已是第十六層，已經是末尾的地獄，這些惡鬼之強，令人難以置信。
何況，是傾盡一個地獄的鬼潮？
釋如瞪着銅鈴般的眼睛。
猛然，他發出猛獸般的咆哮，一把揪起身側神色淡然的師兄，又抄起他的紫金禪杖。
轟的一聲，踩踏地步，如電般往後急退。
他要退回那階梯里，離開這一層。
他知道以師兄早已看透生死，說不得最後還會來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但是，師兄不能死。
師兄是佛脈未來的希望。
他釋如可以死，但是師兄卻不能死。
所以他已八九米的金身作為鎧甲，包住了那面色慈悲的年輕僧人，往外衝去。
但是一堵乳白的牆卻是驟然升起，封住了唯一的出口。
金身羅漢捏起巨拳，使勁全身力氣轟出。
但是那牆面只是如同膠狀產生了極大的凹陷，以及層層波紋，卻不破開。
只是這剎那的功夫，鬼潮已至。
而漫天的金蓮花也隨着平衡的打破而被連連戳穿。
一朵朵，若被焚燒的金色燈籠，從空而降。
美麗而壯觀，卻透著妖異的味道。
金身羅漢一拳接着一拳轟砸在那白色柔軟的牆壁，但是攻不破！
無論如何，也攻不破！
而就在這時，一把劍從牆壁中彈出。
如此內外相擊...
那牆壁終於出現了一個破口。
金身羅漢帶着釋空這才闖過，而一踏出火山地獄，那股極其恐怖感便是消失了。
與火山地獄幾乎融合了的怪異，也是無法突破這規則。
釋如這才察覺面前站着三人。
前方的道姑，中間站着的白眉老道，以及最後邋裏邋遢看起來極其隨行的年輕道士。
雙方自然是很熟稔。
「姜蔓，三豐，道無言。」
釋空神色變得凝重。
佛道之爭極其殘酷，卻未曾想到剛出虎穴，又如狼窟。
道脈這三人也看清了這兩個和尚的面容。
尤其是釋空...
三人盯着那年輕和尚看了很久。
最後還是道無言開了口：「你破了閉眼禪，還這樣？」
釋空笑笑，道了聲：「南無阿彌陀佛。」
道無言看向石階之外，那是純白的世界，而漫天的金色蓮花依然在焚燒，墜落，漫天都是火，而一條慘白的大道上，則是熔漿夾雜着鬼潮滾滾而來。
道無言很驕狂。
越是驕狂，就越是尊重對手。
這釋空，就是他認可的對手。
後者若是開了閉眼禪，道無言知道即便是他也會被壓制。
所以，他才驚訝。
所以，他又轉向釋如，說出了第二句話：「道佛之爭暫且放下，你們既然來此，也必然是得到了那消息...現在那寶物未曾見到，你我無需相爭。」
他這一番話，可謂君子至極。
驕狂之人，通常不喜乘人之危。
道無言又道：「這究竟是什麼？」
釋如舒了口氣，他自然知道道無言一言九鼎，雙方雖是近乎於宿敵，但是此人品行卻是上佳，所以他開口直接吐出兩個字：「梟蟬。」
兩字吐出，姜紗與三豐皆是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姜紗道：「怎麼可能，那梟蟬雖是怪異，但即便在他原本駐地，實力也不可能如此強大，何況離開駐地后，他一身實力早已消散的七七八八...」
三豐撫著白須，轉頭看向那年輕道士，「道兄如何看？」
道無言凝視着遠處那白色世界，似乎靜靜感受着，良久才搖了搖頭。
神色與釋空靜如秋水的眸子對了對，兩人似乎同時察覺了，然後皆是露出了苦笑。
「這裏怕是要極其艱難了，梟蟬它變強的唯一契機，就是死亡，我們都知曉，它每死一次，所佔據的空間便是會大上一分...
如現在這般佔據了整個火山地獄，那麼它至少死了上萬次。」
姜紗等三人目瞪口呆：「上萬次...這是何等恐怖？一個死了上萬次的怪異...」
釋如立刻道：「不可能!怪異每次沉睡，都是需要時間的，雖然長短不一，但是最短最短也需要數日，而且這是極其稀少的...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