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85.第 85 章

本文購買率達30%不受防盜影響,未達者可補足或等待72小時。接見她的里長自然也嚇得不輕,問她是何人,她簡單表明了身份和卸職的原因,向上欠身,「我實在是有要事在身,只能在天極城逗留十日。十日內請里長稟明城主,儘快找人接替我。」

里長還在發愣,她告辭退了出來。出得門檻,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她已經不記得艷無方上次出現在街市,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瞿如停在她肩頭,她從集上走過,魔魅的相貌太出眾,引得眾人側目不已。沒有誰認得她,不久連那個守塔的阿鶴也會被忘記。無方想,如果能從魘都平安脫身,就找個山洞住下來靜心修行,等蓮師返回剎土,便上吉祥山拜師。出身選擇不了,常懷一顆祈願修成正果的心,也是好的。

她慢悠悠,和人潮錯身而過,忽然聽見有人在她耳邊細語:「好好享受這日光吧,以後未必見得着了。」

她一驚,回身張望,人來人往,剛才的一切彷彿都是錯覺。

「奇怪……」她喃喃,難道還有別人知道他們要去九陰山?瞿如原形時候的臉是平板的,沒有鼻樑。她獃滯的大眼睛看向她,張嘴怪叫了聲「瞿如」,拍動翅膀,衝上了雲霄。

振衣立在廟門前等她們回來,他的傷基本已經痊癒,可以自由走動了。褪盡浮腫的臉,五官深刻,無方很喜歡他的眼睛,像天池的寒泉,因為深邃,黑得如同墨一樣。不平庸,難免氣勢凌人,有時候她會生出奇怪的錯覺來,即便他俯首帖耳,她也覺得他有反骨,將來必不服管。

當然相處這麼久,他是第一次看見她的真面目,年輕的公子忽然面對絕色,又驚又慌不知如何是好。無方踏上石階揶揄:「怎麼?不認得為師了?」

他站在高處,她在山門外,仰起的臉,在陽光下變得玲瓏剔透。振衣很尷尬,匆匆退到一旁,垂手道:「我找到了九陰山南北五千由旬①的地圖,魘都在陰山以北。瀚海東南一角,正好勾勒出了森羅城的地貌。」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她也曾擔心,看先前那些陪同來的女妖,好像沒有一個願意說出實情,想請她們指路,必定諸多推諉。既然有地圖,那就好辦了。她把圖接過來,在牛皮一角找到了森羅城,出城往西是瀚海,再過鐵圍山,山的那邊就是另一重梵行剎土。

她的指尖在山巒疊嶂上輕輕摩挲,「原來魘都離酆都這麼近,難怪那裏常年沒有日光。」

振衣說不,「照不見日光,並不是因為離酆都近,是因為鐵圍山。鐵圍山入水三百十二由旬,出水亦然。山太高,日月被其遮擋,所以魘都終年不見天日。」

無方啞口無言,發現這徒弟在某些方面確實比她精明些。其實她這人一向不太認路,當初上吉祥山,能夠看得見山貌的距離她都走迷了好幾回,如果當真只有她和瞿如上路,恐怕走上一千年都到不了那裏。

「山高三百十二由旬,翻過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咱們可以繞行,山體寬廣也是如此,但平地上行走,遠比攀山省力得多。」

瞿如對他表現出了五體投地的敬仰,她在院裏大喊大叫:「啊,師弟真聰明!師父放心,有他在,我們一定能順利到達陰山。」

無方不置可否,突然問:「你被貓丕吸走的功力,應當還有恢復的一天吧?」

他沉默了下說是,「只要把貓丕殺了,我的功力就會復原,這也是我為什麼要跟師父一同去梵行剎土的原因。」

果然這樣才說得通啊,無方點點頭。各有目標,但路線統一,還是可以齊心上路的。

她留給里長的十天時間很快便過去了,里長終於帶來一個僧人,有些年紀了,她看得穿皮囊,那是個人。

她把廟裏唯一的一把鑰匙交給了僧侶,向他囑咐守塔事宜,里長掖着袖子道:「鶴小史……啊不,是靈醫。你守這塔已經五十餘年了,沒有人比你更加穩妥。我把你卸職的情況呈報了城主,城主的意思是你只管去忙自己的事,但事情辦完后,可否復職?這位法師是暫且接替你的,待你折返,他還要回自己寺里去。」

無方終究沒有答應,「我此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還是請城主另覓一個可靠的人吧。」

再也留她不住,她交代了一切,便攜瞿如和振衣上路了。

向西走,當然不會只靠雙腿。無方會騰雲,瞿如有雙翅,只有振衣是**凡胎,這皮囊行動起來是個拖累。瞿如自願背他,但對於妖,背一個人有如背一座山,因此走走停停,半個月才達剎土邊緣。

站在森羅城外向西北望,瀚海莽莽,赤紅的沙灘和沙丘綿延不絕,彷彿連接向世界盡頭。如果先前的戈壁還可以忍受,再往前就是成倍的痛苦。沒有城池,水源稀缺,踏進那片地域,危險也就蔓延上來,隨時會沒過頭頂。

她擰起了眉,「徒弟,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振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退縮,他凝眉看向遠方,「我這一生本就是個錯誤,如果拼上一拼,也許還有補救的機會……」

無方看見他眉眼間流露出絕決,知其命,生死不能易其心,那種執念真是強大得可怕。

好吧,既然無怨無悔,那就出發吧!她兩指一挑,挑起輕如蟬翼的鮫綃嵌在耳後。正欲舉步,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回身一看是森羅城主,穿一身天青,稱得那面孔愈發陰鬱寒冷。

他跑得太快,身後舉著華蓋的侍從趕不上,落下了一大截。到她面前氣喘吁吁道:「我前日和天極城主喝酒,恰好提起你。他說你欲往陰山,有這事嗎?」

無方嗯了聲,「我近來接了幾個病患,病因成謎,我寢食難安。那些人都是從陰山來的,所以我想去陰山探一探究竟。」

城主似乎很憂心,「陰山在梵行剎土,那裏邪魅橫行,不似鎢金剎土。梵行太久沒人掌管,早就成了一盤散沙,妖鬼作惡,毫無顧忌,你去那裏恐怕會有危險。」

她感激他的提醒,望向無邊的瀚海,「我喜歡尋根究底,找不出原因來,我不會罷休的。城主說那裏無人掌管,可我聽說魘都令主……」

「他?」他像被針扎了似的,忽然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清了清嗓子道,「他最近正忙……預備娶親呢吧!你羊入虎口……我是說你貿然前往……」

她說:「我是去九陰山,不會打攪魘都的。」

「不不,」他忙擺手,「其實滄海來追趕姑娘,就是想幫姑娘一點忙。你也知道梵行剎土表面無人掌管,實則掌握在白准手中。姑娘此行恐怕艱險,到了陌生的地界無人照應,行事也不便利。我和白准有些微交情,姑娘到了那裏,可以直去找他,就說是我介紹的……他這人有時莫名其妙,但心地還是很好的……」

無方覺得新奇,「心地很好?魘都令主?」

森羅城主見她存疑,又重申了一遍,「是很好的,不惹惱他萬事可商量,惹惱了他,就不大好相與了。不過姑娘生得貌美,貌美就是橫行天下的通行證。他雖然不解風情,但見到姑娘,必定大開方便之門,姑娘請放心。」

可是她這回查的事,不知和那位令主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送上門去豈不當真羊入虎口?

她笑了笑,朦朧的鮫綃下紅唇仰出漂亮的弧度,一雙眼睛也彎彎如新月,向他拱手,「多謝城主,如此照拂我。」

城主見她笑得甜美,立刻酥倒了半邊。揮揮手,命人呈上來一艘小船,托在掌心只有核桃那麼大,上有風帆桅杆,雕得栩栩如生。

「這是沙舟,能在沙中揚帆,只要有風,日行千里不在話下。」他轉過頭,向遠處指了指,「須彌瀚海大小兩千由旬,要走出去談何容易。就算姑娘的瞿如能飛,載不動凡胎,在瀚海蹉跎太久,也沒好處。姑娘帶上這沙舟,能為姑娘遮擋驕陽,讓姑娘躲避風雪。」

瀚海中氣候多變也是事實,前一刻還是烈焰如火,后一刻也許就漫天冰雹了。無方本不欲收的,推辭半晌他一跺腳道:「就算借給姑娘的,好不好?等到了魘都,麻煩姑娘轉交令主,作為我恭喜他新婚的賀禮,這總可以了吧!」

她這才勉強收下,道了謝,請他回城,「前路漫漫,我們得及早啟程,就此作別城主了。」

森羅城主滿臉不舍,目送她踏上瀚海紅沙。那身影漸漸遠了,最後只余清脆的鈴聲,回蕩在無盡的天地間。

鬼燈先行,停在碑的中段,碑上沒有字。她仰頭看半空中盤旋的瞿如①,瞿如是剎土靈醫的領路人,只要有它在,靈醫就不遠。

她一手攬著身邊的人,一手叩擊石碑,「陰山麓姬,求見靈醫艷姑娘。」

她的嗓音在無垠的曠野上回蕩,石碑毫無動靜,別說靈醫,連只蟲袤都沒有。

她等了又等,摸了摸男人的臉,輕聲說:「阿郎,你答應過我會堅持住的。我們到鎢金剎土了,只要見到靈醫,你就會好起來的。」

可是靈醫並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剎土靈醫,治三界內妖魔魑魅。不像人間看病的大夫,把個脈開兩劑葯,不傷醫者本身。病人是精怪,有時候施救需要靈力相佐。靈醫是個女人,修為損耗了,恢復得用上一段時間,所以前後兩次接診,通常要相隔半個月。

鬼燈照出男人的臉,一派森森的死氣。麓姬心急如焚,一面叩碑一面哀聲懇求:「艷姑娘,兩界都傳你心地最善良。麓姬的心上人忽然染了重疾,藥石無醫,求艷姑娘發發慈悲施以援手,麓姬將來為奴為婢,報答姑娘大恩。」

結果好話說盡,不見成效。求醫問葯的人太多了,誰來的時候都不會罵天罵地。阿諛的話到靈醫耳朵里,打個滾就出溜了,撞不進她心裏去。麓姬束手無策,那三足鳥停在碑頂,古怪的人面上沒有表情,只有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照這意思,是讓她繼續。

男人站不住了,直往下滑,麓姬用更大的力氣叩擊石碑,把掌根敲得生疼,「艷姑娘,你開開門吧,麓姬願意獻上內丹供姑娘使用,求姑娘成全。」

內丹是妖怪的精元,是一生修為的結晶,再怎麼發誓做牛做馬,也抵不上這種實打實的交易。被逼到那個份上了,求人救命得拿出誠意來。剎土靈醫究竟活了多少年,沒人知道。年紀大,老江湖,不見兔子不撒鷹。麓姬面向月亮,無量海上吹來潮濕的風,她在風裏張開嘴,把胸中供養的內丹吐了出來。

藤樹的內丹和走獸飛禽的不一樣,別人是赤紅的,她是綠色的。漂浮的珠子流光溢彩,四周擴散的暈,比鬼燈還要亮幾分。她放下阿郎,雙手承托上去,「麓姬微末之妖,身無長物,唯有此丹還有些用,請艷姑娘救命。」

這麼直接不做作的手段終於打動了靈醫,石碑邊上的空間開始蕩漾,豁了個細長的口子,縫隙間有光泄出來。麓姬大喜,背起她的心上人,快步擠進了狹小的通道。

邁過那道屏障,彷彿身處另一個世界。這裏沒有赤霞和地光,卻有大如鍋魁的月亮。長長的石板路,十步一盞燈籠,路的盡頭有三間屋子,建得很奇巧,蓮華蓋頂,素紈飄拂……麓姬覺得好像在哪幅畫里看到過這個場景,不過時間隔得太久,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無論如何救人要緊,她溫柔地蹭了蹭阿郎的額,嘴裏說着「得活」,把他送上了診室的竹榻。

回身找靈醫,預備痛哭流涕道一道感激。因為靈醫的名號早就以剎土為圓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了,眾妖都道艷無方很美,但她實在想像不出來能有多美。見慣了狐狸和鹿變幻出的人形,還有怎樣的容貌,能夠令妖怪吃驚呢。

靈醫從她身邊經過,畫帛像一道煙,滑過她的手背。沒有任何香氣,然而有種奇異的力量涌動,和以往她遇見過的任何妖魔都不一樣。也是一怔忡,居然錯過了看清她長相的機會,只看見側面精瓷般的耳廓和風流的身段,不像個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靈醫,反倒像壁畫上舞樂的飛天。

麓姬有些納罕,不過暫且顧不上其他,定了定神,焦急地搓起了手。擔心之餘又很忌憚,萬一靈醫發現一些私密的病因,譬如縱慾過度導致元神耗盡什麼的,那就尷尬了。

她的視線跟隨她遊走,靈醫的腳腕上有紅繩拴著銀鈴,移步的時候琅琅作響,彷彿高僧震動錫杖上的九環。

麓姬小心翼翼問:「艷姑娘,我的郎子有救嗎?」

她不語,挽起袖子試圖吸出精魄,結果竟掌中空空。

終究不太好吧!麓姬怔怔看她,她臉上神色難辨,半晌搖頭,「救不了,你帶他回去吧。」

麓姬一聽癱坐下來,「姑娘是剎土最高明的靈醫啊……」

那身形一閃走開了,麓姬再哭,她也沒有半句安慰。悲傷沖昏頭腦的人,一般都不願意輕易接受現實,麓姬膝行過來伏地哀求:「艷姑娘,你一定有辦法的,求你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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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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