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風光再嫁

第212章 風光再嫁

「你胡說!」劉蘭雪臉色微微慌亂,「我家娘子救我性命,保我清白,我對我家娘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你既說了至死不渝,那我問你,如果當時身在宮中的不是梁生,而是你,你可願替你家娘子被吸進那時空的夾縫之中?讓你的靈魂離開這世間?」景延年眯眼看她。

他俊臉映着月光,有幾分醉態,但他的語氣卻清清冷冷的,清醒至極。

「我自然願意!」劉蘭雪立時答道。

景延年呵的冷笑一聲,「你願意?只怕你不願意吧?」

「王爺休要這般揣度我!我這條命就是我家娘子的,若能為娘子捨去性命,那是我的福分!」劉蘭雪攥緊了拳頭。

景延年長長的哦了一聲,重重的點頭,「倘若當時在宮裏的人是你,替你家娘子進了那圈子的人也是你。如今你魂不知去處,你倒是希望梁生在此為難着你家娘子,叫她不得嫁人,為你守喪守到那天荒地老,耽擱她的一生幸福?」

劉蘭雪怔了怔,映着月光的小臉兒上,嘴巴微張。

景延年笑了笑,「梁生若是懷着這樣自私的想法,你家娘子就不該念着他,感激他!呵,他若是這種人,當初就不該叫他進了那圈子,不該叫他推了玉玉出來!憑白叫他攤上這麼一份恩情!」

「你……」劉蘭雪倉惶瞪眼,「王爺休要這麼說梁郎君!他不是那種人!他當時之舉,絕無私心,只是為了救娘子!」

景延年挑眉看着劉蘭雪。

劉蘭雪像是被他逼到了退無可退的角落裏,她臉色局促倉惶,氣息略微急促。

「梁郎君若是還在,他不會攔著娘子……娘子的決定,他從來不會反對,娘子要做什麼,他只會拼盡了全力去做……」

劉蘭雪說着竟哭了起來。

景延年眯眼看着她。

「逼迫娘子的人是我……若是梁郎君在,他定會恨我。怨我……可是他……我可惜他一番情誼,致死未曾告訴娘子,我為他惋惜啊……」劉蘭雪在房頂蹲了下來,抱着自己的膝蓋,哇哇的哭。

景延年提步走到她身邊,半蹲下來,定定看着她,「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他同玉玉認識這麼多年,他不曾有機會將話說出口么?他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或許只是順應他自己的心意而行。他離開的坦坦然然,你惋惜什麼?」

劉蘭雪只是哭,並不理會他的話。

景延年嘆了口氣,起身仰望着天道。「梁生啊,你如今又在哪個時空當中?又遇見了什麼人?煩請你託夢回來,告訴這個傻姑娘,你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倒是比留在這裏更好!」

劉蘭雪抹了抹臉上的淚,抬眼看着舉目望天的景延年,「王爺竟也相信梁郎君只是去了另外一個時空的無稽之談?」

「這怎麼是無稽之談呢?人是有靈魂的,肉體會死,靈魂卻不滅。」景延年幽幽一聲長嘆。

「王爺一身酒氣,定是喝醉了。」劉蘭雪皺眉說道。

景延年哼笑了一聲,「你這死心眼兒的丫鬟,怎的就遇上了一個和你一樣死心眼兒的主子呢?我們爭執了這麼半天,她定然早已經聽見了!」

劉蘭雪順着他的目光。望向娘子的卧房。

「她明知道我想見她,卻不出來和我相見,偏偏又將燈熄滅了!」景延年嘆口氣,「在她眼裏,一個丫鬟,一個離開的人,竟都比我更重要麼?」

劉蘭雪聞言,臉上的表情愣怔了片刻,她不由抬手揉了揉眼眶。

她眼眶發酸,酸進了心裏頭。

景延年又嘆了口氣,「不打擾她睡覺了。」

他翻身離開。

劉蘭雪卻縱身躍下房頂,輕輕的敲了敲卧房的門。

「進來吧。」蕭玉琢的聲音,帶着清醒,沒有睡意。

屋裏沒亮燈,劉蘭雪摩挲著走進了裏間。

藉著窗口映進來的月光,她瞧見蕭玉琢正靠在床頭上。

「娘子,您都聽見了?」劉蘭雪小聲問道。

蕭玉琢拍了拍身邊的床榻,「過來坐。」

劉蘭雪慢吞吞挪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挨着床沿坐了下來。

蕭玉琢臉上露出溫潤笑意,柔和的月光映進窗,將她臉上的線條映的格外朦朧柔軟。

「您從來沒有喜歡過梁生么?」劉蘭雪小聲問道。

蕭玉琢沉默了良久,幽幽嘆了一聲,「我欣賞他,感激他,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忘了他。可這種感情,跟男女之情。跟情愛不一樣。」

劉蘭雪咬着下唇。

「我對修遠喜歡過,討厭過,恨過,最後還是成了愛。無論是恨還是愛,都是異常強烈的情感。可想到梁生,我卻往往會想起一個詞。」蕭玉琢緩聲說。

劉蘭雪抬眼看她,「什麼詞?惺惺相惜?」

「君子之交淡如水。」蕭玉琢低聲道。

劉蘭雪哇的一聲哭出來。

蕭玉琢伸手輕拍她的背。

她趴在蕭玉琢的被子上哭,綢緞又滑又涼,親潤了她的眼淚,變的更涼。

「他一定知道,所以一直沒有提過自己的感情,一直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裏頭……」劉蘭雪哽咽說道。

蕭玉琢嘆了一聲,「那你呢,你告訴過他,你對他的感情么?」

「他那樣通透的人,怎麼會看不出我的心意。他總是迴避我,幾乎不給我獨處的機會。我是女孩子,在外人面前,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我知道,他在逃避我,越是喜歡,越是不敢說出口,」劉蘭雪趴在被子上,連連搖頭,緞面的被子滑溜溜的,「我怕一旦說出口,就連朋友之誼都沒有了……」

她泣不成聲。

蕭玉琢抬手緩緩的撫摸着她的頭髮。

「可是娘子,梁生當真是對娘子最好的人……」

「我會為他守喪的。」

「娘子能為他守多久?」

「這……」

主僕間一時沉默下來。

劉蘭雪皺着眉頭,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蕭玉琢。

即便屋裏的月光很有限,她眼中的質疑和期待卻還是遮掩不住。

「罷了,若不是一輩子,還有什麼意義呢?」劉蘭雪小聲咕噥道。

蕭玉琢一時無話可說。

守一輩子喪?那她和梁生的關係成什麼了?

景延年只怕恨不得將梁生的墳都給刨了吧?

她嘆了口氣。

「婢子不攔著了……」劉蘭雪悶聲說。

「嗯?什麼?」

「婢子不攔著娘子和吳王的婚事了。」劉蘭雪說完,便起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屏風處,她忽然又轉過頭來。

兩人離得太遠,月光不夠叫蕭玉琢看清楚她的臉色。

只能聽聞她的聲音帶着幾分不甘,「可旁人的心意總是比不過他的。」

說完,她大步離開。

次日,她當真撤去了長青幫的人。

她帶着長青幫的人,守在玉府內外,說是保護玉府的安全,保護蕭玉琢。

其實不過是為了防著景延年罷了。

玉府內外的家丁守衛,那都是帶着火器的,即便沒有長青幫的守衛,一般也沒有人敢惹。

劉蘭雪撤去了她的人以後,景延年很快便得了消息。

蕭玉琢請了大長公主到玉府暫住。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

景延年當即又請了媒人來提親。

在大夏,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要堂堂正正的娶蕭玉琢過門,大長公主和蕭四爺的首肯是頂重要的。

大長公主見到景延年請來的媒人時,甚至熱淚盈眶。

她拿帕子沾着眼角,背過臉小聲道,「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從沒見嫁個人也這般作難的!」

蕭玉琢站在屏風後頭。她雖然不是真正的「閨中女子」,這會兒卻也不便露面。

看着大長公主臉上的惆悵欣慰,她心頭也是五味雜陳。

大長公主許是變故看的太多,女兒這婚事磋磨太多,一波三折的她都害怕了,是以沒矜持,直接把婚期都給定了,「他們這婚事不比旁人,長安人也沒有不知道的,既是提親,那些繁瑣的環節都給省了,直接的將婚期定下,就下聘準備迎娶吧!」

媒人說了這麼多年媒。大約是頭一回遇見嫁女兒這麼爽快的。

當即樂的合不攏嘴,定下婚期之後,大長公主大大方方的送了媒人好些綢緞布帛,以示酬謝。

媒人樂顛顛的去吳王府復命,吳王府那邊兒的賞賜,斷然不會比大長公主給得少。

一頭兒說事兒,兩頭兒拿賞賜,世上在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事兒了。

媒人回去向景延年復命的時候,樂的嘴都合不攏了。

「大長公主選了幾個日子,請吳王殿下命司天監測算一下,看哪個日子最是吉利,現在就把婚期定下來!」媒人笑得像朵花。

景延年雖表情冷毅,可那一雙深沉如墨的眼眸中。卻是溢出太多太多的笑意。

他原本剛毅硬朗的人,都變得溫潤起來。

媒人給了大長公主定下的幾個日子,景延年親自寫下那幾個日子前去司天監測算。

這話傳進了李泰的耳朵里。

景延年既然是請司天監算,那便是沒有瞞着李泰的意思。

李泰坐在御座之上,怔怔的看着司天監偷偷抄寫給他的幾個日子,愣愣發獃了好一陣子。

「朕,到底還是失去了她……」李泰微微一聲嘆息,目光變得分外遙遠。

李泰身邊的太監有些擔憂,小聲問道:「要不要暗示司天監,干涉這件事?」

李泰搖了搖頭,「不必了,已經沒有必要了。」

太監有些費解,分明從聖上的目光中看出了不舍,聖上乃是殺伐果斷的人,怎麼在蕭娘子的事情上,往往顯出優柔來?

在景延年的提示下,司天監選了個最近的日子。

景延年準備了陣容奢華的聘禮,前往玉府下聘。

如今他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手中無兵無權,他倒也不像以往那般低調行事了。

不必害怕御史言官的彈劾,人倒是可以活的隨性的多。

再不能委屈了他的玉玉,怎麼有排場,就怎麼來。

那聘禮陣容大的,讓長安城的百姓都震驚了。

「吳王是把整個吳王府都搬去了玉府吧?」

「那有什麼?依著大長公主對蕭娘子的疼愛,還不是多少樣抬進去,原樣抬回來?」

「即便如此。也可見吳王對護國夫人的愛惜之情呀!這是得多看重,才這般鋪排?」

……

婚期定在兩個月之後。

蕭玉琢身邊精巧的綉娘全都被召集來,為她綉嫁衣。

手工最是精巧的綉娘,身邊都有一個伺候起居的丫鬟,莫說粗活兒了,她們便是洗臉喝水吃飯,這些日常的活計都不做。

她們的手,除了捻針摸綢緞,就什麼都不做,其餘皆由身邊伺候起居的丫鬟來做。

如此方能養出如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嬌嫩無比的手。

唯有如此嬌嫩的手,才能不磨掛那昂貴的綢緞。

這樣嬌嫩的手,在綢緞上綉出百鳥朝鳳花團錦簇這樣精緻繁複的花紋,才不會將那矜貴的綢緞磨畫。

十幾個綉娘。一起趕工,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將這嫁衣給制好綉好了。

蕭玉琢披上這嫁衣試穿之時,真是滿屋都因她而明亮起來。

那靈動的綉活兒,像是活了一般。

被白鳥朝賀的鳳凰,一雙靈動的鳳眸,熠熠生輝。

更顯得穿着鳳袍的人,端莊高貴。

鳳凰乃是皇後娘娘的規制,一般人不能穿,唯有一種情況除外,就是新娘子。

大婚這天,新娘子特赦可以穿鳳袍。

大婚這一天,是一個女子極盡榮寵,輝煌無以復加的一天。

縱然蕭玉琢覺得,不過是「再嫁」,復婚而已嘛。

大長公主卻相當的重視,玉府上下也是緊張的不行。

這鄭重的氣氛,把蕭玉琢給感染的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阿娘,我同修遠又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這些年來老夫老妻也算得上了吧?不必弄成這個樣子……」

「你的嫁妝單子呢?他抬來那麼些個聘禮,斷然不能讓你的嫁妝低了過去!」

「我跟他還用計較這些么?」蕭玉琢哭笑不得。

「世人眼光可看不見你跟他之間的情誼!」

「我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你不在意我在意!我就你這麼一個閨女,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了多少年,前些日子學館里的學生,為你的榮譽而戰,才叫你的名聲有抬頭之勢,如今正是氣勢高的時候,我豈能叫你的大婚把這勢頭壓下去?」大長公主憋著一股子氣。

蕭玉琢只好任由她去,安安靜靜的看着母親的準備。

「這些日子都沒瞧見蘭雪呢?」她的婚事不用她自己籌備,一切有大長公主。

她便落了清閑,一面跟菊香對弈,一面悠然問道。

菊香看了她一眼,低聲說,「是,蘭雪這些日子都沒有往玉府來了,大長公主定下婚期之後,她更是避著玉府走。」

「這是還沒想開呢。」蕭玉琢啪嗒落下一枚白子。

菊香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枚瑩瑩潤潤的黑子,緩緩點了點頭,「她心眼兒實,人太固執。認準了一件事,怎麼勸她都難勸進她心裏。梁掌柜這走了也有半年了,她還……」

蕭玉琢嘆了口氣,「那請柬就不必給她了,免得她心裏更不痛快。」

菊香應了一聲。

主僕兩人繼續啪嗒啪嗒的落着棋子。

婚期一日日近了,景延年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到哪兒都自帶一股清風,臉上的笑意比二三十年加起來都多。

大婚之前,吳王府就開始大擺流水席,以示歡慶。

據聞大婚之後,還要再擺上五日的席面,叫長安人都吃個痛快。

大婚前一日,他幾乎是一宿沒睡。激動的睡不着覺。

他夜裏就想翻牆去玉府,看看玉玉。

廖長生扔下自己的新婚嬌妻,守在吳王府里,才算勸住了他。

「人說,大婚之前不宜相見!再說娘子一大早的就得起來梳妝,這會兒說不定好容易睡著了,您去了再驚擾了她,叫她明日沒精神。」廖長生倒是語重心長的像個過來人。

景延年在屋子裏邁著方步,整個人興奮的像是磕了葯。

他剛在床上躺下,就覺得渾身發熱,睡不着。

只好掀了被子,又跳下床來繼續在屋裏轉圈兒。

剛聽見外頭公雞打鳴,他就立時招了人進來,給他洗漱更衣。

他一夜未睡,臉上卻連半分疲憊之色都沒有,精神奕奕的臉面都帶着光。

他陳墨般的眼底,像是點着一盞燈,華彩非凡。

蕭玉琢雖也激動,卻是睡了個好覺,一大早還是被長公主給叫醒的。

喜娘給她梳頭髮的時候,她臉上還帶着些惺忪之意呢。

大夏這婚事可比現代還複雜。

一大早起來,幾乎要到黃昏時候才能熬到拜堂。

現在中午十二點婚禮儀式就舉行了,新娘子餓到中午敬完酒,就能吃飯了。

在大夏,卻是一直要餓到晚上,等新郎進了洞房。

蕭玉琢不禁餓。盤好頭髮,帶上鳳冠,她就偷偷吃了幾個喜餅。

這喜餅肯定是五芳齋做的,說不得還是頂級大廚陳妙妙親手做的,味道好的讓人想把舌頭都給吞下去。

「行了!」

蕭玉琢要去拿第三塊兒的時候,被大長公主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這衣服都是經過了改制的,腰恰細溜溜的,你再吃,腰身這裏穿不下了,我看你怎麼辦?」大長公主揶揄她。

蕭玉琢吐了吐舌頭,楊柳腰的設計是她的提議。

寬寬大大的衣袍,沒腰沒屁股的多難看。

經過了改制的喜服,既端莊大氣。又不乏女性婉約柔美,行走之間皆是風情,叫人眼前一亮。

蕭四爺也一大早的被請到玉府。

蕭玉琢沒有從蕭家出嫁,身為護國一品夫人的她,自然可以自立門戶。

她的爹娘都到玉府來為她送親。

她沒料到的是,蕭諄和蕭家老夫人,以及大伯二伯,伯娘她們都來玉府來送她了。

她沒從蕭家走,倒幾乎是把蕭家都搬來了。

蕭家人不是空手來的,哪房哪院都帶來了豐厚的添妝。

蕭十五娘湊到出嫁的閨房裏,笑嘻嘻的上下打量著蕭玉琢。

「姐姐真漂亮!這一身喜服也繡的好,我怎麼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一樣?」十五娘捏著帕子,上下看着蕭玉琢。

「娘子,蓋頭來了!」菊香奉上大紅的蓋頭。

跟在菊香後頭的竟還有竹香和梅香。

這兩個嫁了人的丫鬟,如今又都回來她身邊,為她送親。

玉府今日上上下下熱鬧極了。

「呀!」十五娘掩口驚呼一聲。

閨房裏的人都不解看她。

十五娘咯咯的笑,「我知道姐姐這喜服哪裏不一樣了!這細細的腰恰,越發顯得胸挺拔飽滿,臀渾圓挺翹,這麼一走,搖曳生姿,真真好看!」

「真是精巧!」「綉工也是絕了!那鳳凰好像真的一樣!」

眾人七嘴八舌說起來。

能進得閨房的都是自己人,大家談論間都是的帶着真誠笑意的。

陳曦月是從宛城緊趕慢趕的來,昨夜進長安城太晚,沒往玉府來住,今個兒帶着她從宛城帶來的添妝趕到玉府。

「好多年咱們姐妹沒有聚的這麼齊了!」梅香嘻嘻笑道。

陳曦月連連點頭。看了一圈,忽而問了句,「怎的不見蘭雪呢?」

梅香偷偷掐了她一把。

蕭玉琢看了看大紅的蓋頭,沒說話。

菊香連忙奉著蓋頭讓大長公主和喜娘將蓋頭給蕭玉琢蓋上。

「太子殿下來了!」外頭傳來丫鬟欣喜的聲音。

閨房裏一陣慌亂。

大長公主連忙高聲道:「擋住他,擋住他!這閨房裏只能有娘子,不能有郎君!別讓他進來!」

丫鬟娘子們連忙都擁擠在門前,不讓他進來。

重午只好在門外停下腳步,拱手作揖,「孤來送送護國夫人。」

有這麼多人在場,他不能用「兒」自稱,更不能稱呼蕭玉琢為母親。

但這麼作揖,情誼也全在裏頭了。

大長公主叫旁人退開,她推門出去。「殿下心到了就是了,還請殿下移步外院吧,送親的賓客都在那兒呢!」

重午探頭往裏頭看,屋子裏有好多鶯鶯燕燕,他連阿娘的裙裾都沒見到,就被大長公主給攆走了。

重午心裏存着些遺憾,他爹來娶他娘的時候,他親自上陣。

出了好多刁鑽的問題,故意來刁難他爹。

一會兒要三箭齊發,穿同一眼而過。

一會兒要投壺貫耳。

見這些東西為難不住他爹,他又生點子,叫他的智囊團出詩詞對子,叫他爹對出下句來。

看景延年的神情。恨不得將重午給抓過來狠揍一頓。

幸而他不是孤軍作戰,所帶前來迎親之人中,也不乏精通詩詞者。

總算一關關闖過去。

迎出了花轎。

蕭四爺將自己的閨女交給景延年,大長公主倒像是頭回嫁女兒似得,竟泣不成聲。

景延年依稀記得,當年他不甘不願被逼無奈娶蕭玉琢之時,大長公主尚且沒有這般不舍呢?

那時候,大長公主多半心裏也是存着氣的吧?

如今倒是真情流露了。

幸而李泰叫人瞞着蕭玉琢的身世,不被外人道。

否則這二次出嫁,只怕也不能這般圓滿了。

「起轎」喜娘一聲高唱。

噼噼啪啪的爆竹聲,加之玉府外頭列隊整齊的家丁護衛鳴響火器。

景延年的迎親隊更是百箭齊發,多如雨點一般密集的鳴鏑射向空中。

玉府門前,不禁動靜大的整個長安城都要震動了。

仰臉觀看。百箭齊發,蔚為壯觀。

景延年騎在高頭大馬上,神采奕奕,他打了勝仗凱旋入京的時候,也沒見他臉上這般高興過。

蕭玉琢握了只蘋果坐在花轎里,縱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坐花轎了,可這心情竟然完全不一樣。

那鞭炮聲,火器聲,鳴鏑聲……聲聲入耳,簡直要將耳朵給震聾了。

她的心也跟着一顫一顫的。

花轎已經離開玉府門外,行了一段路了,忽聽外頭又喧鬧起來。

蕭玉琢心頭不安,該不會是誰要在這大喜的日子。來尋她和景延年的不自在吧?

花轎停了下來。

吹吹打打的聲音卻是沒停。

她眼前罩着大紅的蓋頭,什麼也瞧不見,隔着厚厚的轎簾,連動靜都聽不真切。

「菊香,蓮蓬,外頭怎麼一回事?」蕭玉琢有些不安的問道。

菊香趴在轎子側開的窗口朝里說道,「娘子稍等等,好像是蘭雪來了。」

她聲音沉沉的。

蕭玉琢心頭不由一跳。

那天晚上,她同劉蘭雪說過之後,劉蘭雪就把人撤走了。

一直以來,也沒有再干涉這件事。

景延年送聘禮的動靜不算小,她若要攔,早該攔了……

非要等到大婚這日。來毀了她們的主僕情誼么?

蕭玉琢的心不斷的往下沉。

蓮蓬從前頭快步回來,「娘子安心,劉蘭雪領了好些長青幫,還有廣源商會的人來為娘子送親呢!」

「只是送親?」菊香狐疑。

「還有添妝!」蓮蓬直樂。

花轎停了一陣子,又平平緩緩的動起來。

蕭玉琢這才鬆了口氣。

她沒給劉蘭雪送請柬,就連長青幫里幾位算是相熟的堂主副幫主,她也都沒有送請柬。

怕的就是劉蘭雪看見請柬,心裏難過。

沒想到她還是來了,且還送來了添妝。

蕭玉琢上繳國庫了千萬貫銀錢,原本她手裏能拿出來的流動資產並沒有多少。

大長公主卻不忍她受委屈,愣是要壓過吳王送的聘禮一倍去。

大長公主動用了自己的私產,原本準備的嫁妝就豐厚,更沒想到這一日來送添妝的人這樣多。

從城南玉府,到吳王府,距離可是不近。

然而這頭新娘子的花轎都要吹吹打打的抬進吳王府了,那頭的嫁妝還排著長隊,在城南沒抬出來完呢。

整個長安城的人都在圍觀這「護國一品夫人」的嫁妝。

人說十里紅妝已經是公主的嫁妝規格了。

這護國一品夫人的嫁妝,何止十里?

簡直要堵塞了整個長安城的交通了!

百姓們嘖嘖有聲,看着這如長龍一般的嫁妝,艷羨的,嫉妒的,驚掉了下巴的……

長安城只怕又有好久,茶餘飯後都要談論著這一場盛世大婚了。

「吳王府能容得下這麼多嫁妝嗎?」百姓們看着這一條長龍像是沒尾似得,不由相互開玩笑問道。

這邊蕭玉琢已經下了花轎了,那邊嫁妝還在一抬一抬,源源不絕的往吳王府裏頭送。

景延年神情激動。親自將挽了大花的紅綢塞進蕭玉琢手中。

瞧他的樣子,只怕若不是不許,他恨不得抱着新娘子跨門檻,過火盆,直接進廳堂。

「吳王殿下算起來,這都是第三回娶親了吧?怎的激動的跟個愣頭青似得?」

前來的賓客看着景延年那興奮勁兒,好笑的嘀咕。

若是旁人知道,景延年娶了三次,次次蓋頭底下都是蕭玉琢,只怕要更驚奇了。

旁人理解不了他此時失而復得那種難以抑制的興奮。

過了火盆,他就一把緊緊攥住蕭玉琢的手,再捨不得鬆開。

一對兒新人,攜手入了廳堂。

高堂上坐着的是昔日的德妃娘娘。如今養在王府的太妃。

太妃臉上沒有半分威嚴,笑的如同尋常人家的慈祥老太太。

司禮監正算著時辰,只待幾時到,就高唱拜堂之時。

忽聽門外又喧鬧起來。

這喧鬧卻與先前不同,像是有人來攪合搗亂。

不多時便有哭鬧聲傳來。

外頭賓客們面面相覷,吳王大喜,王府外頭幾乎聚了半個長安城的百姓。

這會兒王府外更是擁擠的幾乎水泄不通。

景延年派了人去看究竟怎麼回事兒,人一時都擠不進人群當中。

蕭玉琢蓋着紅蓋頭,視線里只有一片通紅,聽得到聲音,看不到情形,反倒叫人更是着急。

「怎麼了?」她晃了晃景延年的手。

「別急,廖長生他們都在外頭。」

景延年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頭傳來婦人一聲哭叫。

「求王爺認下王爺的骨肉,婢妾死不足惜呀……」

蕭玉琢臉面一僵,抬手就要掀開蓋頭。

景延年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按住她的手,「玉玉,你相信我么?」

蕭玉琢看不到他的臉色,只聽聞他聲音沉冷沉冷的。

她僵了片刻,重重點頭,「我信。」

廖長生從外頭進來,壓低聲音在景延年身邊說道,「回稟王爺,是王姨娘。」

屋裏屋外的賓客們都在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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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有喜,風光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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