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

皇上既已發話要認養三位侄兒,沈婕妤和盤婕妤便飛快趕來長樂宮謝恩。太後起初還有些為難,後來一想,三個孫兒都有希望登上皇位,總好過把籌碼全押在六皇孫一個人身上。這樣豈不是更穩妥?

想罷,她又見關容華喝了茶水,吃了點心,臨行時拿走一盒加料的胭脂水粉,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哪怕自己的兒子全死.光了,到最後,魏國國君的位置不一樣落在她孫兒手裏?這就是命中注定。

她心裏頗為自得,也就不會去在乎皇上寵愛哪個嬪妃。他沉迷於女.色才好呢,若是因此耽誤了朝政,幾個孫兒的贏面就更大了。徐雅言等人也不會上趕着去爭寵。她們一則害怕皇上陰晴不定的性子,二則為自己安排好了後路,只要養熟了三個小皇孫,未來可期,哪裏還用仰仗皇權?

故此,關素衣想像中被排擠打壓的場景並未出現,恰恰相反,沒人在乎她入不入宮,得不得寵,在旁人眼裏,只要她近了皇上的身,便相當於一個死人。這可真是……

關素衣搖頭笑嘆,起初還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現在已完全平復下來。

「笑什麼?」聖元帝把人帶回未央宮,安置在身邊,然後打開奏摺翻閱。但他的注意力總會被夫人吸引過去,她的一顰一笑比政務有趣多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怎不可笑?」

「嗯,確實可笑。」聖元帝將一堆奏摺推到她面前,「你既無事,不如幫朕把要緊的奏摺挑揀出來。」

「皇上,後宮不得干政。」關素衣指尖動了動。

「那是徐廣志等人為奪取皇姐手中的兵權編造出來的怪話,無論男、女,只要有真才實幹,朕便會用。」聖元帝不以為意地說道,「朕更喜歡有主張,有見解的女子。」

這是變相的誇讚自己有主張,有見解嗎?不過也是,他身邊全是些人云亦云,聽風是雨,毫無主張見解,一味將他視如惡鬼的女人,他自然會感到厭煩。看來當初果然是因為那幅畫的緣故,才讓他相中自己。

關素衣也是個凡夫俗子,被人賞識了,難免感到喜悅與驕傲,掩嘴偷笑一會兒,這才取出一本奏摺翻閱起來。她看書的速度很快,說是一目十行也不誇張,片刻功夫就把要緊的奏摺挑揀出來,按照農事、政務、吏治、民生等類別各自排放,又把餘下的摺子分成兩沓,貼上兩張小紙條,一曰請安摺子;二曰報喜摺子。

這兩類摺子大多是地方官送來的,時不時給皇上請個安,加強存在感,又或者挖出什麼龍形石頭等祥瑞之物,送入燕京博取政績。因徐廣志和王丞相都是好大喜功的人,很吃浮名虛譽這一套,故而助長了此風。一堆摺子翻下來,真正稟事的沒幾個,十之八.九皆空洞無物。

關素衣總也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好不容易看完,擰眉嘆道,「真是廢話連篇!遞上來作甚?直接拿去當柴燒好了!」

聖元帝聞聽此言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摟住夫人,狠狠親了一口,贊道,「夫人果然好見解!朕這便按照你的指示,把摺子處理了。」話落將兩沓奏摺拿過來,一一翻開,將夫人的原話寫在下方,末了發還地方。

收到批複的官員自是誠惶誠恐,懊悔不已,此後再不敢無故上奏摺煩擾皇上,盛行一時的浮誇之風得到有效遏制,亦催生了一大批實幹型的官員。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關素衣湊過去,見他果然一字不落的將自己的意見寫在奏摺上,心裏既有些惶然,又有些高興。她飽讀詩書,才華滿腹,卻因時人對女子的打壓而不得施展,心裏難免鬱郁,好不容易碰見一個不輕視女子的男人,好感便油然而生。

盯着皇上認真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她壓住紊亂的心跳和意欲上翹的唇角,這才繼續替他審閱餘下的幾堆奏摺,翻到最後一卷帛書,草草掃視兩眼,竟失口叫起來,「皇上這是……」

聖元帝轉臉看她,笑道,「朕方才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看見這張委任狀。潼關自古以來便是兵家重地,若要守住國門,必要守住潼關,朕將岳父派去此處,風險有之,機遇更有之,然以岳父之才,當能從容應對。你若是捨不得家人,朕自然可以讓他留任燕京,但你也要知道,燕京不比關外,各方勢力的角逐更為複雜,施展的餘地也有限,一不小心便會捲入黨爭,成為別人的馬前卒或踏腳石……」

關素衣不等他說完便噙淚打斷,「皇上您無需解釋,臣妾理解您的苦心。您並非吝嗇官位,而是真心實意為家父考慮。您的知遇之恩,臣妾竟不知該如何回報才好。」

為何有「知遇之恩」一詞?原來被人理解、賞識,進而提攜重用,其恩情等同再造,怎能不叫人感激涕零?若說入宮前她還有些不甘,此時已無怨無尤。她能想像的到父親接下委任狀時會如何意氣風發,心情疏闊,祖父又會如何老懷大慰。他們經受了許多屈辱與折磨,卻最終沒被殘酷的世態擊垮。

而自己若是沒入宮,結局或許會完全相反。想到此處,關素衣對皇上的感激不免又增加幾分。

聖元帝用指腹抹掉她眼角的淚光,柔聲道,「你老老實實待在朕身邊就是對朕最好的報答。待老爺子身體養好了,朕也會為他安排一個官職。朕並非因你而抬舉關家,岳父與老爺子的才華值得重用。」

這話無疑是最好的肯定。關素衣更為動容,竟也顧不得儀態,悄悄抱住皇上勁瘦的腰,在他懷裏蹭了蹭,低聲承諾,「臣妾這輩子都不會離開皇上。」

聖元帝龍心大悅,捏住她下顎,索取了一個纏綿悱惻的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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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父接到委任狀之後欣喜有之,擔憂亦有之,他以為這是女兒替自己求來的官職,心裏不免想得多一些。若是皇上認為女兒貪得無厭,會不會因此冷落她?但人在深宮,他見也見不著,只能打點行裝,儘快上路。若是在任上表現的好,得到皇上看重,或許能為女兒增加砝碼。

懷着這種想法,關家人乘坐馬車出了城門,卻沒料竟在十里亭外與關素衣相遇。她與皇上手牽手站在土坡上,一匹駿馬栓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正悠閑地啃著野草,從禿了一塊的地皮來看,應該等待許久了。

看見馬車過來,她興高采烈地往坡下跑,卻被皇上一把拉住,低聲交代一句「小心」。他眉頭緊皺,表情緊張,似乎很意身旁之人的安危。

早在半裏外,關父就已認出女兒,看見此情此景,沒著沒落的心才踏實下來。皇上專註的目光,溫柔的舉止,絕不是一種偽裝,況且他富有四海,想要什麼樣的佳人得不到?又何必對一個出身低微的女子表演那些假情假意?他圖什麼?

能陪伴女兒微服出宮,且親自前來為她的家人送行,女兒在皇上心裏恐怕有幾分重量。關父長聲嗟嘆,終於打消最後一絲顧慮。老爺子是個眼明心亮的,對皇上的評價也高了許多。

二人來到近前時,關家一行人已跳下馬車等待。

老爺子和關父正要行禮,卻被聖元帝一把拉起來,溫聲道,「此去路途遙遠,又多是險峻山路,若無侍衛護送,恐怕難以安全抵達。這是朕的信物,岳祖父與岳父只管前往西郊的京畿大營,讓趙海趙將軍調派百名精騎相送。」

岳祖父、岳父?這樣的稱呼唯有皇后的長輩才擔得起吧?老爺子與關父心頭皆是一驚,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連忙接了玉符,跪下謝恩。關素衣本還在擔心家人的安全問題,聽了這話眼眶微微發紅,對皇上本就十分感激,現下又增加百倍。

莫說她只是一名從五品容華,放在尋常人家堪為妾室而已,哪怕她還是鎮北侯府的當家主母,也未曾得到過這般慎重的對待。她能感覺到皇上對自己的珍惜與愛護,為了對得起這份感情,她願意獻上一切。

送走家人,她丟掉矜持與自律,撲入皇上懷裏,將他緊緊抱住,「謝謝您,」她嗓音嘶啞,語氣熱切。

「光嘴上說有什麼用?」聖元帝親吻她通紅滾燙的耳朵,「替朕生一個孩子,一個擁有你我各半血脈的孩子。」

「可是您正在佈局分化各大勢力,這時候要孩子合適嗎?」此時懷孕,無疑會把所有的紛爭攬到自己身上,關素衣唯恐保不住這個孩子。

「慢有慢的方法,快有快的策略,但看你肚皮有沒有音信而已。」他抱起夫人,向上拋了拋,低笑道,「放心,朕會保護好你和孩子。你們是朕的珍寶。」最後一個字音消失在二人緊緊相貼的唇齒間。

關素衣忘掉滿心雜念,忘掉離別愁苦,專心回應對方的熱吻。生一個孩子,同時擁有自己和皇上的血脈,這個主意似乎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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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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