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

聖元帝派人去查鐵籠鬆動一事,因短時間內得不到結果,又見眾位夫人臉色慘白,精神萎靡,便道,「諸位夫人怕是嚇壞了,不若去花園裏稍坐片刻,壓壓驚。」

眾人無有不應,腳步虛浮地來到御花園,圍着一叢盛開的牡丹花欣賞起來。

「瞅瞅,這就是太后親手種出來的牡丹花王,黃的叫姚黃,紫的叫魏紫,你覺得如何?」長公主一隻手搭放在關素衣肩頭,卻被聖元帝似笑非笑地拂開。

關素衣垂眸道,「花中之王,自是極為不凡。」旁的話一句不敢多說。

其餘人等也都對花兒讚不絕口,明裏暗裏拍著太后馬屁。皇上子嗣艱難已是眾人皆知的秘密,而太后膝下養育了六位皇孫,個個都聰明伶俐,身體健壯,前些日子還發下話來,讓皇上過繼一個做儲君。皇上尚在考慮當中,皇后卻挑中了六皇孫,眼下已把人接到椒房殿養育,只等皇上頒發明旨。

倘若這件事辦成了,太后和皇后就算結了盟,這兩位均是後宮最具權勢的女人,誰還敢與之爭鋒?與其討好皇上,得一二十年的富貴,倒不如早早站隊,博一個從龍之功。這樣想着,眾人越發誇讚起來,竟把這兩叢牡丹比成花仙下凡,祥瑞之兆。

關素衣聽得直皺眉。長公主緊緊握著刀柄,顯然正壓抑著砍人的欲.望。若非忽納爾是個犟種,喊著不聽,打着倒退,她真恨不得剝光他衣裳,灌了春.葯,扔進女人堆里去,讓他一下生十七八個兒子出來,看太后那老虔婆還怎麼得意!

胡思亂想間,聖元帝走上前,摘下開得最美的一朵姚黃,斜插在夫人鬢邊,笑道,「什麼花仙、花王,爭不如朕之解語花多矣。」

價值連城的鮮花就這樣折損了,令眾位貴婦瞬間啞然。她們醞釀了許久的讚歎全變成濁氣,在肚子裏來回打轉,說又不敢說,憋又憋不住,內里別提多難受。皇上此舉究竟是打太后臉面還是抬舉關素衣?亦或二者皆有?先前長公主殿下送入宮裏的美人還少嗎?也不見他這般在乎過!

思及此,眾人再看關素衣方覺出不同來。此前竟沒注意,這位前鎮北侯夫人卻是個難得的美人,容貌氣度皆很不凡,鬢邊戴着一朵花中之王,竟也毫不遜色,真真是人比花嬌。難怪她還沒入宮,皇上就巴巴地跑來相會。

關素衣自幼跟隨祖父走南闖北,還不至於被眾人或審視,或嫉恨的目光嚇到。她摸了摸柔嫩的花瓣,又看了看帝王深邃的眼眸,臉頰一紅,連忙低下頭去。這時候該如何回應?是矜持地道謝還是曖昧地撒嬌?她心裏茫然,呆站許久才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句「謝皇上贈花」,然後懊惱地握緊拳頭。

聖元帝絲毫不介意她「冷淡」的態度,拉着她手腕往人跡稀少的地方走。眾人不敢跟隨,只好站在原地賞景,有心說幾句閑話,見長公主拔.出彎刀慢慢擦拭,這才不甘不願地閉嘴。

關素衣低頭伴在皇上身邊,從脖根到額際,皆滾燙不已。聖元帝眸光掃去,只看見一片細嫩紅潤的皮膚,不免莞爾,「你在想什麼?」

「民女在想該如何討好皇上才能讓您救家父。」走了一路,她總算明白了,自己根本沒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又何必徒增笑柄,倒不如坦坦蕩蕩地問出來,以作交換。

聖元帝垂眸看她,目光十分奇特,過了許久才啞聲說道,「吻朕一下,朕便把你父親救出來。」

一個吻嗎?關素衣退開幾步,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雖然她嫁過人,卻從未接觸男女之事,竟不知該如何動作才好。然而父親危在旦夕,莫說只是一個吻,就算讓她當場獻身也是可以的。

慌亂慢慢被堅定取代,她小聲問道,「真的只要一個吻嗎?」

聖元帝低笑開來,「夫人倒是很懂得得寸進尺。先前答應皇姐會入宮侍君的是誰?你若反悔,朕也可以當做什麼都未曾發生過,這便命人將你送回去。」

「不!」關素衣連忙抱住他胳膊,含淚說道,「民女未曾後悔!能侍奉陛下,實是民女三生有幸。」話落踮起腳尖親吻此人,卻發現對方身材太過高大,只能親到長滿鬍渣的下巴。

「沒親到嘴唇,先前說好的條件都不作數。」聖元帝回味無窮的摩挲下顎。

剛鬆一口氣的關素衣頓時傻眼了,不得不再次踮起腳尖去夠他的嘴唇,還是差了一點點,只好跳起來掛在他脖子上,義無反顧地親上去。嘴唇與嘴唇終於貼合,柔軟溫熱的觸感令她微微顫抖一下。

她羞得面紅耳赤,正欲退開,卻被皇上箍住纖腰,摁住後腦勺,嘆息道,「夫人,親吻可不是這樣的。」

那該怎樣?腦海中剛浮出這句話,嘴唇就被一條濕滑的大舌頂開,繼而鑽入齒縫,與她的舌尖糾纏在一起。他強勢地掠奪着她的呼吸,吞咽着她的唾液,絲毫不覺得噁心,反倒露出迷醉的表情。被他深邃而又專註的目光凝視着,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捲入漩渦。

他們吻了許久,起初只是相擁而站,後來抵在堅硬的假山上。聽聞夫人發出不適的呻.吟,聖元帝又將人抱到石桌上安置,最後竟滾入花叢,壓彎花枝,落得滿身芬芳花瓣。

當兩人終於分開時,一個欲.望勃發,一個氣喘吁吁,竟不知今夕何夕。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滋味兒,他們不約而同地暗忖,然後雙雙紅了耳根。

聖元帝攏好夫人微敞的衣襟,隱忍道,「起來吧,朕送你回家。」

關素衣捂著臉悶悶點頭,整理好儀容后才跟隨皇上往外走,剛走兩步就被握住手腕,強硬地拽到對方身邊。路上並未遇見任何人,看來已有侍衛清過場,她努力擺脫掉初次接吻的震撼,小聲詢問,「皇上,吻也吻過了,您說的話還作數嗎?」

聖元帝笑睨她一眼,並未回復,待她臉色越來越白,心情越來越亂時才惡趣味地開口,「自個兒上車去看看。」

關素衣順着他指尖一看,卻見一輛宮車停靠在路邊,厚重的車簾垂落下來,不知裏面載着什麼。她心有所感,連忙疾奔過去。

「爹!真的是你嗎?」看見盤坐在車裏的男人,她霎時間淚如泉湧,顧不得儀態,手腳並用地爬上去,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對方,哽咽道,「爹您瘦了!他們有沒有用刑?您有沒有受傷?」

「不曾用刑,更未曾受傷,只是擔心你們,這才瘦了。」關父本打算表現的輕鬆一點,看見女兒,卻難免紅了眼眶。也不知上頭得了誰的指示,所有人犯都被動了大刑,唯獨輪到他的時候便草草略過。但沒用刑不代表沒定罪,得了徐廣志的授意,那些人原打算把他往死里整,九樁人命案子攤在他頭上,又不準任何人探視,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問斬,卻沒料凌晨十分,錦衣衛指揮使周天周大人竟親自來撈他,還將他帶去酒樓洗漱乾淨,吃了一頓好的,末了安置在宮車裏等待。看見盛裝打扮的女兒,又看見站在不遠處,穿着五爪龍袍的男子,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哽咽道,「依依,爹害苦你了!」

「女兒不苦!女兒今後要入宮享福的。」關素衣抱住父親喜極而泣。她真的不覺得苦,只要父親平安歸來,讓她立馬去死都可以,更何況只是入宮侍君?她四處奔走,下跪磕頭,做盡了卑微姿態,卻沒有任何人來幫助自己。而今只是稍微取悅一下皇上,便迅速達成心愿,兩相比較,誰比誰苦?誰比誰賤?

都是求人,她寧願求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爹,女兒會幫您和祖父達成心愿的。」親人的平安歸來帶給她無窮無盡的力量。她低聲說完這句話就跳下馬車,走到聖元帝身邊拜謝,末了粲然一笑。這抹笑容再沒有之前的扭捏與焦躁,那麼真實,那麼美麗,幾乎晃花了帝王的雙眼。

他也跟着笑起來,握住夫人溫熱的指尖,淡淡道,「走吧,朕送你們歸家。你父親那件案子,朕會親自過問。」

「皇上,家父定然是被冤枉的。」關素衣篤定道。

聖元帝頷首應諾,先把夫人抱上車,安置在自己身邊,這才與關父交談。關父雖只是個刀筆小吏,心中卻極有成算。衙門裏但有異動,他都一清二楚,那九樁命案他均深知內情,且握有洗刷自己冤屈的證據,若非怕連累家人,他早就把證據拿出來了。

二人從案情談到時政,又由時政談到治國綱略,竟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投契,待馬車抵達關家,這才意猶未盡地停止。聖元帝將夫人抱下馬車,又扶了關父一把,心中暗忖:難怪徐廣志要着力打壓關家,原來關先生竟是經國之才,那麼曾經享譽文壇的關老爺子又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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